5.嫩草啃老牛
蔚蓝天空下，葡萄岭上空，十二艘巡逻舰排列成一条巨大的弧线。
巡逻舰的气球是蓝白相间的颜色，底下称作“舰仓”的吊篮则是纯白色的。五年前，陇水的巡逻舰还是一水的黑色，自从白启继任巡逻队长后，吸取民意，将其改为现在这种小清新配色，使得天空中原本略显讶异的巡逻舰，也成为了陇水人们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舰仓不到十平米大，呈六角形，每一角落都有警卫值守。白启站在中间一艘巡逻舰的舰仓边缘，俯瞰下方深绿色的山岭。
时值夏季，树木生长正是鼎盛状态，除了几处溪涧外，茂密的树冠几乎遮挡了每一寸土地。
“老大，要从这么大一片林子里找人可不容易呐，况且过了一宿，人可能早溜了。”一旁的副队长颇为苦恼。
“呵。”白启轻笑一声，“阿罗。”
“在！”斜对角一个小年轻大跨两步走近，原本站立的甲板上露出一个阿拉伯数字“3”。是这艘巡逻舰上的三号位。
“你眼神好，地图背得熟，说说这葡萄岭的情况。”
“是！葡萄岭距离主城不到五公里，距离东部边境死涧十二公里，占地约三公里，有一主峰四矮峰，但海拔差距不大。东边是秦梁，南边是瓦沟，西边是麦山，北边是大白山。”
三号位中气十足，夸夸说完顿了顿，瞄了眼白启，见上司没什么反应，心中不免有点发虚。
“哦对，还有一点。”三号位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三百年前，葡萄岭区域有旧城遗址，叫葡萄……葡萄……”
许是太过激动，三号位的脸涨得通红，卡壳了。
“葡萄县？”白启接口。
“对对，是葡萄县。”三号位看向白启的眼神满是敬佩。
“行，你去吧。”白启偏头对他笑笑，目光转向东边飞驰而来的巡逻舰。
碍于巡逻舰的气球体积太大，抵临的巡逻舰在尽可能靠近后，其舰仓和白启所在的舰仓之间仍存在十来米距离。
“搭飞桥。”副队长下令。
“别麻烦了，我过去吧。”白启制止道。只见他手足间喷涌出浅白色的强劲气流，眨眼间已经落到了对方舰仓内。
“队长。”
这艘巡逻舰的的分队长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样貌端正，身材火爆，在见到白启的一瞬间，眼中便难掩爱慕之情，但依然规规矩矩地脱下警帽，低头行礼。
白启点点头：“阿岩，早上电话里说得不够详细，你再仔细描述一下昨天夜里的情况。”
漆黑一片的废弃下水道里，林睦点上了新带来的蜡烛，柳期则一边感知着外边的动静，一边吃着林睦费尽心思带来的早餐。
“哎大姐，你别都吃光了呀，我还没吃呢！”林睦眼疾手快地从柳期手中的布袋中扒过一颗水煮蛋。
“哦，我以为你吃了。”柳期心不在焉地回应，也捞起一颗鸡蛋，继续心不在焉地剥着。
还没剥掉一半，手里的鸡蛋便被林睦抢了去，对方把剥完的一整颗换到她手里。
柳期不明所以地看他。
给我剥鸡蛋？几个意思？
林睦用一副嫌弃的表情回看她，伸直了双掌将鸡蛋夹在中间，微微用力来回搓动。再剥时，鸡蛋蛋壳连着蛋膜完完整整下来了。
“都这么大人了，连鸡蛋都不会剥。”林睦晃晃手中的鸡蛋，一脸鄙夷。
都这么大人了，连鸡蛋都不会剥……
恍惚间，被封存在记忆中的男人仿佛也冲破了蛋壳，走到柳期眼前。
“六六仔细看，鸡蛋放在餐巾纸上，手压着滚一滚，再剥就不会弄破蛋白了。”
“我学这个干嘛，以后你帮我剥不就好啦？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伺候老娘吃喝拉撒！哈哈……”
“喂，大姐？”
柳期回过神，思绪还是有些恍惚。
“怎么了？”
“你问我？是你怎么了才对吧，突然就跟丢了魂似的。”林睦见她没事，才继续嚼嘴里嚼到一半的鸡蛋。看向柳期的目光中仍有几份担心。
“没事，想起个人。”柳期咬了一口鸡蛋。
“谁呀？”林睦很八卦。
“我……男朋友。”
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时，柳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她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刚刚想起的那个人，就是她男朋友，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他的长相，甚至名字。
“男朋友？”林睦瞪大了眼睛，“大姐你能有男朋友？”
柳期斜眼看他：“怎么，我是很丑还是很没料？怎么不能有男朋友？”
林睦被她冰冷的眼神一激灵，忙不迭摇头，连身后的尾巴都跟着左摇右摆。
“不是不是，我以为你是从四安逃难过来的。大人们都说四安的女人很可怜，如果到十四岁还不是进化者的话，就要不断生孩子，没有男朋友的那种生孩子哦，一辈子都不能嫁人的。”
林睦说的话虽不尽详实，但也差不了多少。柳期听懂了他的意思。
地球裂变后，人口锐减。各个碎土上的统治者为了增强统治力量，不同程度上都采用了强制生育的政策。毕竟普通人类中出现进化者的概率不足百一，唯有提高新生儿的基数，才能提升新晋进化者的数量。统治阶层只有将这些新晋进化者都收为己用，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统治权力的延续性。
四安是采用高压强制生育政策的碎土，女性年满十四岁还未进化的，就会被强制编入生育部，成为生育机器，直到四十岁才能得到豁免。
但任何一个女人在连续不断的怀孕生产之下，能活到四十岁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想到这里，柳期只觉满心乏力。她摇摇头，起了另一个话头。
“小林子，你的异能就是你的尾巴？”
林睦正在解开装着面粥的塑料袋，闻言点头应道：“是啊。大姐你呢？”
他看向柳期裂到膝盖的裤腿，隐约可见到她的小腿散发着极淡的粉色光芒，和昨天夜里看到的颜色不太一样。
经他提醒，柳期才想起来，将裤腿捋到膝盖上方，粉色从下往上，正好截止在膝盖处。
果然，经过昨晚对异能的过度使用，被侵蚀的地方又多了不少。之前还没到膝盖，现在已经到膝盖上方了。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就是跑得快一些，感知的敏锐性提高了一些。”她简单描述着，心里却再一次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粉色侵蚀了全身，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其实我觉得这个颜色还挺好看的，女孩子们好像都喜欢粉色。”林睦一脸真诚。
真是图样的小孩。柳期心想。可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屁孩去解释美丽的事物都有毒的道理，只好敷衍道：“谢谢夸奖了。”
林睦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我能摸摸吗？”
“呃……”
柳期哑然。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向她发出了摸腿的请求？
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柳期的反应也让林睦意识到了不妥，小脸瞬间热了起来，脑袋和尾巴再一次摇摆起来。
“我是说我也不喜欢被人摸尾巴，可是林爷爷说每个变异者身上变异的部分，摸起来都有不同的感觉。比如我，”林睦摸了一把自己的尾巴，“别人摸起来就是感觉软软的毛茸茸的，可是对我来说就跟……就跟触电一样。”
看着他手忙尾乱地解释摸腿动机，柳期忍不住想逗他：“噢，你的尾巴，手感确实不错。”
林睦蓦然想起昨夜被她偷袭摸尾巴，小脸更热了，立时理直气壮起来：“我也要摸你的！”
“不行。”柳期拒绝。
“你欠我的，凭什么不行？”
“我凭本事摸的尾巴，有本事你摸回来啊。”
“你……”林睦拧着眉，这才意识到女孩子讲不讲道理，是和年龄没关系的。不过他年纪虽不大，也知道男孩子不应该和女孩纸一般见识的道理。
脑中飞快思索了一会儿，林睦眼前一亮，道：“你让我摸一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除了尾巴……”林睦说着一愣，忙捂住嘴，“你又想耍我。”
“问句话就是耍你？”柳期难得展颜一乐，这娃儿怕不是石乐志。
一番逗乐，倒是给她解压不少。
“好了，不逗你了，你摸吧。”
林睦狐疑：“真的吗？”
“给你三秒钟时间。三……二……”
林睦迅速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柳期粉红的小腿上，随后惊叫一声：“好烫啊！”
柳期笑了笑，放下裤腿，将粉色掩盖。
林睦对着自个儿的食指一顿猛吹，这可比早上被面粥烫到要严重多了。
“是你自己非要摸的。”柳期道。不过这反映也太大了吧，她只是用一点点注意力催发了一点点异能而已，难道给烫起泡了？
林睦瞪大了眼睛：“你自己真的不觉得烫吗？”
“会，就像每分每秒都有烧红的铁块贴在上面一样。”柳期道，瞥了他一眼，“不过反应这么大的，你是第一个。”
“呃，”林睦尴尬地挠挠头，“其实只是烫红了而已。”
柳期点点头，继续享用难得吃到的、经过加工烹饪的早饭——馒头。
林睦则回想着她刚才的话，看她的目光里渐渐有了同情。被烧红的铁块烫到，想想都疼，而且是每分每秒都是这种烫伤的感觉……这位大姐真的好能忍……
柳期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全部食物，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罐，里面装着黄褐色的粉状物。
“这是什么？”
“噢，差点忘了。这是金毛狗脊，我姥姥搜集的，敷在伤口上，结痂很快的。”
“金毛什么？”
“金毛狗脊，金毛狗脊的金，金毛狗脊的毛，金毛狗脊狗，金毛狗脊的脊。”林睦煞有介事的解释。
“……”
罢了，管它是金毛的脊椎还是长着金毛的枸杞，既然能促进伤口结痂，总比任驴友自生自灭的好。
“对了，刚才你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现在能说了吧？”
“哦对……”林睦挠挠头，长长的尾巴绕到身前，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除了这条尾巴，还能和动物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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