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次接触
废弃下水道中，一点明黄色的烛光飘摇不定地前行，能照亮的范围很小，但已足够让柳期看清四周景物。
外边传来的轰鸣声更清晰了一些，方位上却不再有变化，想来陇水警卫已经打定主意开始搜山。
出是不能出去的，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虽然林睦信誓旦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可无论怎么想，陇水统治者们肯定留有裂变前的地图资料，自然也知道这里是一处城市遗迹。
一旦他们搜山无获，要么调转方向，搜寻其他地方，要么狠狠心掘地三尺，翻遍每一个犄角旮旯。
柳期自问，如果对方知道己方带着一个伤员，转移阵地不易，后者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地面不安全，如今就只能看看这下水道究竟通向何方了。
她是从驴友躺着的岔道开始走的，通道很长，走几百米的样子就会出现一条岔道，有的是向上的楼梯，有的是向下的楼梯。岔道往往要窄上许多，想来她走的这条是主干道。
柳期也不敢进入随意进入岔道。她上班做一个项目时，看见过某个新城的城市地下结构设计图，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想象，万一从某个岔口进去迷路了，想再找回来可不是容易事。
前方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柳期抬头看去，心中暗想：看来这地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自打回到地球她就一直混迹在荒郊野外，清楚地知道如今自然的野性完全不是地球裂变前可以比拟的。例如她亲眼见到四安一处化工厂向小河里排放污染严重的废水，但那条河流淌到山间不过十几公里左右，河水已然恢复清澈甘甜，两侧水草繁茂，中间鱼蟹鲜活。
下水道上方黑乎乎的，她盯着漏水处看了许久，突然见到一丝白光一闪即逝，快得仿佛是她的错觉。
柳期走到漏水处下方，举着蜡烛仔细观察。
水滴擦着鼻尖坠落，带来淡淡的土腥气。
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果然又看见了白光闪灭。
通道顶部不高，她一米六五的个子伸直手臂，还差一点才能够到。。柳期想了想，退回上一个岔口，右手摸石梯，注意力沉到右小腿。
灼痛感涌遍全身，四指如铲没入石梯之中。
起。她心里默念了一声。
整整半级石梯被她抠了出来，两侧还连着扭曲折断的钢筋。竟比想象中要轻松不少。
连她自己都想为自己徒手碎，哦不，挖大石的本事点个赞。
单手托着钢筋混凝土回到漏水处，柳期将其垫在脚下，伸手去触摸顶部肉眼难见的裂缝。
“住手。”
清冷的男声蓦然响起，在下水道中带起阵阵回响。
柳期心中一紧，异能瞬间灌注全身，将感知的敏锐性提到极致。
“那是加固阵法，不想死的话别碰它。”
对方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让柳期完全无法捕捉方位。不过，从话语中判断，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
“修士？”柳期试探性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柳期沿着前进的方向走了一小段，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一片黑黢黢，无任何异样。
“退后。”
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任何角落。
“为何？”柳期又向前一步。
对方又没了声息。
柳期斟酌片刻，再次向前踏了一步，然而脚尖似乎踢到了墙壁。
烛光照耀下，前方空空如也。她伸出手，果然在空无一物的前方摸到了坚硬之物，平整中带着粗粝的触感，仿佛是一堵砖墙。
“障眼法？”她呢喃了一声。
“回去。”
对方又发话了。柳期肯定他就在这堵无形墙壁的后面。
“我们被人追杀，必须寻找出路。”柳期说，“既然出路在你这边，让我们过去又何妨？”
“回去。”对方依然只回了两个字。
“既然你一直在这里，想必看到了我的异能，也应该知道，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打破这堵墙。”柳期淡淡回应。
仿佛被这句话激怒，蓦然之间，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要强柳期打趴在地。
然而柳期不为所动，站得笔直。
这种痛楚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从初时的浑身打颤到现在完全面不改色。
对方没料到柳期居然能承受中他刻意释放的压力，但她一再的冒犯已然让他心生不悦。
“你知道我能杀了你，修士和变异种之间，可没有平权协定的约束。”
果然是早晨在溪对岸看见的那个古装修士。柳期心想，回答道：“要杀我并不容易，不过承认，你确实能杀掉我。”
“那为何不回去？”
柳期笑了笑：“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杀我。”
葡萄岭某处，一个身着浅绿色制服的警卫引着其所在的巡逻分队来到一颗参天大树下，白启也在其中。
“队长，就是这儿。”
白启和分队长上前查看，之间覆盖着吼吼腐殖质的地上，有一处明显被重物压过的痕迹。而其上方的树冠中，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缺口。
“也许是对方飞行器不知为何失灵了，从空中坠落在这里。痕迹是新的，这里还有一些脚印。”分队长说道。
白启点点头，眉目中出现一丝疑惑：“据阿岩描述，对方一名男性中弹了，为何这里一点血迹都没留下？”
“或许对方穿了防弹衣，没有外伤？”一名警卫说道。
分队长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你见过能挡住狙击弹的防弹衣吗？”
白启摆摆手，给小警卫解围：“虽然陇水没有这种防弹衣，但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如今前沿科技组织都在地下活动，暴露的东西不多，谁也不知道他们研发的科技装备有多强大。”
分队长摸着下巴，犹疑道：“队长，你怀疑逃犯是地下科技组织成员？”
“阿岩说那名男性身上背着一个古怪的机器，体积不大，但飞行速度前所未见地快。阿树，你见过这种性能的飞行器么？”
白杨树若有所思地点头：“个人使用的飞行器本就少见，更何况体积小、速度快……队长，既然没有血迹，不如让警犬试试？”
白启点头：“让两个人带着警犬跑在前面，剩下的人跟在后面确认脚印，不能轻易排除对方飞行器彻底失灵的可能。我独自去周边看看。”
“是。”白杨树应道，“对方也许携带科技武器，您一个人不安全，我跟您一道吧。”
白启闻言，露出一个略带戏谑却又不讨人厌的笑容，道：“我用飞的，你用跑的，跟得上么？”
白杨树讪讪笑着点头：“那行，队长注意安全。”
两名警卫牵着警犬在地上的痕迹处嗅了一会儿，警犬爆发出一阵吠叫，拖着警卫们朝一个方向跑去，一路惊起鸟兽奔散。
白启则挑了一个稍稍偏离他们的方向，手足气流喷涌，以较低的高度飞行。一般而言，逃犯若是在逃亡路上故布疑踪，往往会在逃跑一段距离以后，以金蝉脱壳的方式偏离方向逃亡。
他选择的这个方向偏离角度很小，既能听到分队警员的动静，又能观察到逃犯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还没过多久，林中穿梭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警犬的吠叫声也安静下去。
白启不免纳罕：逃犯这么快就金蝉脱壳了？
他仔细查探了一下所处的环境，两边树干林立，下方灌木杂草狂野生长，没有半点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查找一番无果，他飞到分队停下的地方，还没落地就问道：“怎么回事？”
白杨树指着汇报道：“队长，警犬到了这里就停住了。也许逃犯从这里开始偏离了方向，我已经派人去另一边搜寻了。”
话音未落，两名警卫从白启反方向边跑边汇报：“分队……队长，那边发现三个人的脚印。”
“三个人？”
众人循着方向过去，很快，白杨树就发现了不对。
“队长，这三个人行进的方向和逃犯是一致的，这不合理。”
“也许是同伙，约好在同一个地点会和？”一个警卫脑筋转得快。
“队长，分队，从警犬的表现看，这三个人都不是逃犯。但是仅靠脚印留下的气味很小，警犬的判断不一定准确。”牵着警犬的警卫汇报。
“原方向上逃犯的脚印呢？”白启问道。
“也断了，和气味一起。”白杨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白启沉思片刻，下令道：“跟着这三个人的脚印看看能到哪儿。”
他一马当先循着脚印的方向飞去，然而不过百米的距离，这三个脚印也齐齐失踪了。
“真是见了鬼了。”跟上来的白杨树骂道。
“不，你看最后的这几个脚印，虽然都有残缺，但最前面那只，显然只有半个。”白启摇头道。
白杨树凑上前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最前方的脚印长度还不及一个巴掌。
“哎——”他纳罕道，“这更是见了鬼了吧，队长？”
耳边响起风声，只见白启笔直飞上树冠处，查探了片刻就下来了。
“阿树，放信号，让第二分队过来。”
虽然很好奇白启发现了什么，但白杨树忍住了没问，先执行命令。他从腰间取下信号枪和一颗黄色的信号弹，选了一个树冠相对稀薄的地方，朝天鸣射。
砰！子弹打落几片翠绿的树叶，射到树冠之外的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明黄色的烟花。远处的巡逻舰看到烟花中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数字“2”，其中一艘立即调转方向，向这边飞驶过来。
“吱！”
与此同时，距离白启众人不远的一颗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冠上坠落，半空中似乎用尾巴钩住了一根枝桠，嗖地一下又窜回树上。
“抓住他！”白杨树当即下令。
他刚开口，一个黑色人影已然飞射过去，带起一阵碎草残叶，在他头上飘落。
正是白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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