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我是寂灭
劳伦博士看到了一个怪物。
左边是柳期清秀的脸和白皙纤瘦的身躯，右边则是一团面容模糊难辨形体的亮红色岩浆，浑身衣服早就被烧光了。这个怪物盯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在她身边，连空气都承受不住极高的温度，开始不安地翻腾，好似火山底下的炼狱之神降临。
“你……你……”劳伦斯抖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哪怕对方变成了怪物，身量上明明也比他矮上许多。可那携天威而来的气势，令他自觉是渺小如蚁，满心畏惧。
“你什么？你不是说，我连做你灵仆的资格都不够么？”
随着柳期一步步逼近，劳伦斯只想拔腿而逃。可是他的腿也在战栗，压根一步都挪不动。
“你……你只是一个异能使用过度的变异种，我可是……可是大法师。”劳伦斯结结巴巴地说着，似乎找回了一点点镇静。他咬着牙，挥舞着黑雾笼罩之中的法杖，一团黑气爆裂，无数漆黑的蝙蝠从中涌出，扑腾的肉翼之中，却是张大了嘴嘶叫的骷髅。
随着他的低声吟唱，黑雾之中扑腾而出的蝙蝠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地朝柳期席卷而去。
见到柳期瞬间被蝙蝠包裹成一个巨大的黑球，停留在原地不动，他不由心中一定。一口气催动上万只死灵蝙蝠，就算对方精神力量再强，也会被啃食殆尽吧？
想是这么想，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黑球。刚才那种仰视神灵的卑微感太过强烈，他希望只是一场错觉。
“你就这么点能耐？”
不是错觉！
亦男亦女的声音响起，劳伦博士脑中警报急响，慌忙挥动法杖。不行，禁锢魔法完全不起作用！
他迅速环视四周，没办法了，目光停留在了黑球后面，虫洞发出的五彩光芒上。
没办法了，只有冒险进入虫洞了。
他一咬牙，再次挥动法杖，再次召唤出几只黑气蒸腾的蝙蝠。这几只蝙蝠没有骷髅面孔，个头也比死灵蝙蝠大上许多，后肢强壮有力，一把抓起他的肩膀和手臂，扑腾起翅膀就要越过黑球，飞向虫洞。
“想走？太晚了。”
淡淡的话语声中，黑球蓦然炸裂，死灵蝙蝠嚎叫着四散逃逸，一只流淌着灼热岩浆的手准确抓住了劳伦斯的脚踝，往地上狠狠一砸。
“啊！”劳伦斯发出一声惨叫，不知道是因为和大地猛烈地亲密接触，还是因为不用看也知道被烧灼得焦黑一片的脚踝。
“女士，对不起，女士，我错了……”他语无伦次地求饶。
“太晚了。”柳期缓缓踱到他的脑袋边，抬起岩浆流淌的右腿，悬停在他脑袋上方，“希望你下辈子记得，人的魂魄，不是你的食物。”
灼热的岩浆滴落，生生在劳伦斯的脸颊上腐蚀出一个个的深坑。
“啊！不要！”劳伦斯惨叫，挣扎着抬起左手挥动法杖，一大片黑雾从眼球之中喷涌而出，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
“哦，还有一点，你下一辈子一定要记住。”柳期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脚下黑雾，淡淡补充道，“在我寂灭面前，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话音一落，她悬起的右脚重重踩落。
咔擦，头盖骨碎裂的生硬响起。笼罩在劳伦博士身上的黑雾散去，露出一具脑花迸溅的无头尸身。空间内哀嚎飞舞的蝙蝠四散开，同时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白启睁开眼时，视线之中就是这副令他迷惘又震撼的画面。
“只是很可惜，你没有下辈子了。寂灭之火，可断轮回。”
亦男亦女的嗓音传入白启耳中，他犹疑着叫道：“阿期？”
前方不着寸缕的怪物转过身来，用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嘲弄道：“阿期？不，我是寂灭。”
“阿期？不，我是寂灭。”
白启不知道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张可怖而诡异的面孔上，确实有一半是柳期清秀沉静的容貌。他撑着身体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向她，嘴中继续问道：“阿期，你怎么了？”
“我说了，我是寂灭。”柳期漠然重复道。
“阿期……”
“寂……”柳期还想更正，双手却突然抱头，痛苦地喊道：“回去！你给我回去！”
“阿期！”白启慌忙抱住她，丝毫没有惧怕柳期身上令人畏惧的岩浆，一接触下来，不知多少地方被灼伤。
柳期猛地把他推开，抱着头蹲了下来，继续喊道：“回去！不，你既已借用了我的力量，该留在这里的就是我，寂灭！回去！回去！你信不信我杀了这两个人？！我不允许！回去……”
白启手足无措地看着柳期抱头蹲着，时而愤怒，时而冷笑，时而歇斯底里喊着“回去”，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白队长，我来。”
不知何时，祁长青也醒转过来，走到了白启身边。
“仙者，你有办法？”白启惊喜道。
“可以一试。”
祁长青看着狂乱中的柳期，拉着白启走远了一些，席地而坐，对他交代道：“此间灵力已恢复正常，你给我护法，等会儿她若出现任何异常，务必用你的异能困住她。”
白启忍着身上燎灼的痛楚，果然见到掌心喷涌而出的气流恢复了以往的强劲，于是郑重点头。
祁长青阖上双眼，运转起玄天四境，沉入天地虚无的冥想状态。很快，飘渺空洞的鼓声响起，亿万里处有一颗寒星闪耀，那是他的主星。他无形无体，滞留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没有像以往一样竭尽全力奔赴遥远处的星辰。
“回去……回去……”
柳期一个踉跄，趴伏在地，狂乱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只是嘴里仍旧执拗地念叨着。白启忍不住靠近了一点，犹豫了一下，没敢再上去扶她。祁长青没有解释如何能救她，修士的手段总是玄之又玄，他生怕自己的轻举妄动，打扰了祁长青救人的计划。
幸好，柳期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呼吸沉重，但不再自言自语，透着暗沉红光的双眼缓缓阖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咚，咚，咚……咚！
鼓声由远及近，仿佛另一个人的心跳响起在耳旁。
果然来了，神识共振……祁长青心想，情绪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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