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金美楼
每隔三日，沈铭瑄就会去当坐堂大夫。
和往常一样，他比董楚早一个时辰起身，穿好衣服用膳，到书房看看送来的订货单，然后就去到药草堂。
刚送走，咳嗽的男子，下一位便走了上来。
靛蓝靴面，一看就知晓是官中人。
沈铭瑄不着痕迹地顿了下，抬头看着面前的有些面熟的男子。
他没有特别俊朗的面庞，腰间插着官刀，眉宇间有几分不愉。
“这位，官军，可是有哪些不适。”沈铭瑄像个普通大夫一般询问。
吏员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沈铭瑄，忽而一笑，露出被熏上一层黑黄色的牙齿，他坐在四脚椅，手放于脉枕上。
“沈大夫就叫我老白就好啦，我呀，这个最近有些，睡不着。”
沈铭瑄点点头，号脉，发现对方除了有些体虚，没有任何问题。
抬头望向这个坐在椅上男子，便是了然。
眼里没有血丝，眼下有些黑青，衣衫是崭新没有褶皱的，手上通过他方才的触碰还闻到了些蒜米味，说话时嘴里有酒臭和烟草味。
说明他是回家简单洗漱过，非常草率，有充足但是不规律的睡眠。
见沈大夫开始写单子，白吏员心有些着急，佐官交代的事还没做，就连铺垫都没有，直接低声问：“沈大夫可是知晓，闻傲天和毛六去衙门抢尸体的事？”
白吏员也是惨，明明轮休的日子，他和几个好友在街边吃酒，半夜才回到家倒头就睡，没想到白天时，佐官竟然派衙役来叫他去衙门。官大压一等，他只好匆忙起身去报道。
听到问话的沈大夫毛笔一滴墨在纸上晕开，他自然地回答：“这个不大清楚。小人只知毛六受伤的事情，然后前几日，闻兄特地到府上给我道谢。”
“沈大夫可千万别自称小人，老白惶恐啊。”白吏员连连摆手。
沈铭瑄温和地笑了笑：“和为平民百姓治安做出贡献的官军们相比，沈某真是个小人。”
白吏员羞涩地挠了挠头接过药单说道：“沈大夫言重了，只是有些事我们这些做下官的也不好多说。”
“毕竟这抢尸是大事，佐官有要求，和闻傲天等人有接触的都要搜......”
“当然可，”沈铭瑄点头赞同：“这能协助衙门是我们平民百姓的荣幸。”
而后他又有些担忧地说道：“白吏员也瞧见了，药草堂人流密集，药材也是繁多杂乱。还望白吏员能看着些，多担待。”
见对方好说话，白吏员心里也乐得欢快：“一定一定，我一定看好负责的衙役们，哪能给沈大夫添堵啊。”
沈铭瑄笑着点点头，让小厮送白吏员去药房取药后，眼神不由一暗。毛老爹的死到底牵扯到什么，让衙门步步紧逼。
末时，排队的病患减少 。
沈铭瑄唤来另一位大夫，自己则离开找到白掌柜。
“要是有衙门的人来搜查，你就好好配合，”他对着白掌柜说道：“盯紧，别让他们对药材鲁莽翻找，有什么小动作过后告诉我。”
“是。”“这要是官爷们硬来——？”
沈铭瑄解下围布放在白掌柜手上，微勾嘴角略带不屑：“他们不敢。”
他沈铭瑄前几年的忙碌，哪怕当时要跪下来求人他眼都不眨，为的就是今天不会被别人骑到头上。
郾城有七大家，大多都是靠着权势或钱财为人所知，独有两家与其不同。沈家擅医，温家独墨，祖祖辈辈都未曾入官场上战场走航线，却也是风生水起。
果然第二天，白吏员带着衙役客客气气地扫荡一遍，是连来看病的人也没被打扰就离开了。
沈铭瑄再次见到闻傲天是他下一次当坐堂大夫之时。
街霸一脸烦躁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做到了沈铭瑄身旁的椅子上，把正在就诊的妇女吓了一跳。
沈铭瑄给妇人赔不是，将闻傲天赶去角落。
日中休息下，他才走到对方跟前问道：“什么事，都成猴样了。”
“你还知道问我何事，”闻傲天翻了个白眼，“知道事急，你还赶我去边上，沈兄是不是过分了些。”
“急就快说。”沈铭瑄给自己定的休息时间不多。
“听说衙门那群龟儿子来找上门了？”闻傲天看向他。
沈铭瑄点点头，没吱声。
“呸！把那群龟儿子能得”闻傲天诅骂完又赔笑道：“给沈兄添麻烦了。”
“我给你扫马脚的时候多去了，下一句。”沈铭瑄继续追着他问。
讲到正事，闻傲天也严肃起来：“这几天，那帮狗东西一直追着毛六找尸体，他们也不敢找我，我就找了个骨灰盒装了一点骨灰，让毛六装作不舍得递给狗东西，他们才算放过毛六。”
“这么简单？”
闻傲天一脸震惊：“什么叫简单！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得出的点子好吧！”
和以往一样，沈铭瑄转移话题：“哪来的骨灰？”
“烧了厨娘养的一头猪。”闻傲天撇嘴。
“既然毛六无事了，那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好事吗？”
“问题就在，我发现问题没有我想象的问题这么简单。”闻傲天说了段绕口令：“前两日，我同以往一样，去鸿祥楼阁巡查，听见食客在谈论歌妓失踪的事情，没忍住我就调查了一番——”
“你又调查？”沈铭瑄皱眉，他非常不赞同。
“哈、哈哈。”闻傲天摸脑袋尬笑，“一下子，没忍住啊，沈兄你先回答我，你可知教坊司？”
“官妓。”
闻傲天点头回答：“而且还不是普通侍奉官员的□□，在这里面有大多都是被抄家后的大家小姐。”
“但是，教坊司在京城。”沈铭瑄等着他说重点。
“失踪的那名□□是从教坊司逃到这里的金美楼的。”闻傲天继续补充，“而且已经不是失踪，就在昨天晚上，被人发现死于荒郊，尸体已被衙门带回。据说，尸体早已腐臭溃烂。”
沈铭瑄摸摸下巴：“既然已经腐坏，要么就是死亡时日过久，要么就是有人加速了她的死亡。”
“还有，□□的名字不详，大家都叫她若娘。小道消息得知，若娘和毛老爹之间有着些许关联。”
“关联？”沈铭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就是金美楼的小厮，不知一次，看见毛老爹和若娘在金美楼的后门见面。”
这一重磅消息炸开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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