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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买醋


  姜家上房,员外郎姜彦昌正在院内打拳。

  张氏还在房内沉睡着。

  整个上房静悄悄的,少有人走动,即便有些洒扫的仆妇,也都将手脚放到了最轻。

  这是姜家几十年养成的规矩,夫人不起,不得喧闹。

  姜彦昌疼女儿,更疼妻子。他于微末时迎娶书香门第的张氏,夫妻二人虽品性不合,趣味也不相投,难得却能相互扶持,恩爱一生。

  昨夜,他与妻子别后相逢,裘被拥香,一夜夫妻和美,第二日自然神清气爽。

  在院内打过一套拳法后,姜彦昌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一扫近几个月的颓意,心情大好。

  而后,他破天荒地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儿子。

  阿兴昨日回来得晚,他又歇得早……结果两人连面都没见到。

  往日他总嫌阿兴在他面前晃荡,但现下几个月未见,姜彦昌心里第一次升腾起一股柔肠百转的慈父情。

  他忍不住感叹自己平日里对小儿子的关心太少了,才导致他被妻子骄纵得乖戾张狂……

  愧疚一起,即使心下明了儿子这个时辰大多已经出门寻友去了,他还是忍不住向他的院子走去。

  刚一进门,竟瞧见阿兴不仅在家,还破天荒地正端坐于书房的窗前看书。

  姜彦昌差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比看到十三行铺子的年进账还高兴。

  看来夫人说得不错,儿子这趟出门,确实长进了。

  太难得了,他强按耐下心头的激荡,实在不舍打扰儿子念书,只好又兴匆匆地转身回后院跟自家夫人倾诉了……

  这厢,老爷前脚刚走,新荣便机灵地递给姜济远一个眼色。

  姜济远心领神会,丢了书仰躺到一侧的塌上,心中百无聊赖。

  他前几日与吴昊刘鸿两人闹掰了,此时隐隐有些后悔。

  并不是多看重那两人,只是丹阳城中其他乡绅官宦家的公子大多都被他欺负过,不愿意同他来往,他又拉不下脸主动与人和解,只得整日与刘鸿他们待在一块。

  新荣捡起地上的书本,见自家公子神色怏怏,心里便明了。

  他与公子一同长大,最懂他的心思。

  新荣意有所指的开口:“公子,听说夫人近日要宴请魏守城的夫人,他家夫人害了喜,咱们夫人正想亲手做道酸脍鱼招待她呢……”

  姜济远不耐烦地打断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新荣神秘兮兮地笑了:“魏守城的夫人是西山人,爱吃……”

  姜济远翻身而起,来了精神。

  他登上马靴:“这虽是灶上的事,只是既然母亲答应了要亲自下厨,食材香料的定然马虎不得,以往灶上用的肯定也不趁手,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出门张罗一番了。”

  一旁的新荣偷笑:嗯,小的看出您的勉为其难了,十分为难。

  姜济远起身拿上外袍,抬脚踹他:“傻笑什么,快去备马!”

  ……

  醋坊内,山子正低眉顺目地坐在床畔。

  李锦如立在身后掀起他的短褐,只见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果然没有好好处理。

  这也难怪,伤在后背,他自己也触及不到。

  李锦如咬唇,默不作声地给他擦洗,上药……

  这些日子,山子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后背上伤痕斑驳,根本不像个十四五岁少年该有的摸样。

  李锦如给他重新包扎了,又照旧叮嘱他这段日子不要做活,就连往日苛刻的李老爹都主动开口说等他伤好了再帮店里干活。

  山子也未推辞,沈默地一一应了。

  李锦如察觉到了山子的异常,他自那晚回来后就变得越发沉闷安静了,虽然说话做事一切如常,并不像赌气的样子,但是态度冷淡,跟谁都像隔着一层似的。

  李锦如出了后院,在铺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巧儿的事梗在心上,让她每日心绪不宁。她想,也许过两日等巧儿的事情顺利解决后,自己就能和山子好好聊聊了。

  一双玄靴踏过门槛,在铺子门口的青砖上投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来客人了,李锦如收起心思站起身来。

  一抬头便见贵气迫人的姜济远站在店内。

  李锦如惊了:“你来干什么?!”

  难道他以为帮自己救了人,就可以上门来逞威风了吗?

  姜济远:“……” 

  新荣站在公子身后,不免有些同情。

  姜济远走近两步,随手扔了一锭银子到李锦如脚下:“小爷是来谈买卖的!”

  李锦如一脚将银子踢开:“我不做你的生意!”

  姜济远奇道:“你们开门做生意,哪有赶客的道理?”

  李锦如冷哼:“我做好人的生意,也做坏人的生意,就是不做你的生意。”

  话中的意味显而易见,姜济远难以置信,他是被骂了吗?

  他不满地蹙起眉:“你这个女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小爷才刚帮过你!”

  李锦如了然地笑了,果然,他是来讨债的。

  她含着笑上前几步走近姜济远……

  姜济远心中微惊,面上有些不自在起来,脚下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李锦如立在姜济远身前,矮身向他行礼,动作轻盈而高傲:

  “你帮了我,我跟你道谢,今后如果有能帮得到你之处,我也不会推辞。只是醋坊粗鄙简陋,有污你的身份,请你以后不再来了。”

  姜济远有些受伤,他要的不是这样的。

  李锦如看他不答,话锋一转:“抑或是你以为可以拿救人来要挟我,不瞒你说,我并不是个将恩惠看得太重的人。”

  姜济远皱眉:“什么要挟?我根本没想过!”

  李锦如心中腻烦,她看不懂姜济远,比起吴昊和刘鸿,她更怕与他打交道。

  “你快走吧!别让我爹看到你。”

  姜济远不走,有些委屈地喊:“我真的是来买醋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身后的新荣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般,力证自家公子所言不虚。

  李锦如上下打量姜济远,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收起了剑拔弩张,换了平静的语气赶他。

  “那好,你们去别处买吧。”

  姜济远:“……” 

  李老爹从后院掀帘进来:“锦如!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他将锦如拉到身后:“王贵媳妇来了,在后院等你呢,你快去看看。”

  李锦如嗯了声,转身回了后院。

  姜济远目光追随着她,直到穿堂门上晃动的帘子阻断了他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院窗棂的方向挪了两步,两个女子的对话隐约传来......

  “锦如,巧儿如何都不肯走,况且吴良吉派人整日守在门前,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掉……我是因了要采买,才被允许每日出门半个时辰……”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无论如何,你们都千万别松口,尤其要看好巧儿,别让她做傻事。”

  “我已经在城外备好了一辆马车,这两日,先趁出门的半个时辰将收拾好的细软送来这里……届时我和山子会想办法引开门前的守卫,你们什么东西都别带,跑就是了……”

  这是她的声音。

  “那你呢?”丁兰握着李锦如的手,不放心道。

  李锦如微笑着安抚她:“没事,我另有打算。”

  丁兰长舒口气,下定决心:“也罢!巧儿出了这样的事,丹阳城我们是住不下去了……”

  “公子?公子?”

  姜济远正听得心中起疑,忽听新荣在耳畔唤他。

  他醒过神来:“什么?”

  李老爹殷勤地重复了遍适才的问话:“客官想买什么醋啊?”

  姜济远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的新荣。

  新荣:“……”(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姜济远心不在焉:“你们店里都有什么醋啊?”

  李老爹呵呵笑:“咱们店里的醋可多了,要不,老汉给公子介绍介绍?”

  “等一下,”

  后院的对话声已经归于沉寂,姜济远抬手指着穿堂门上被风吹得起伏不定的布帘,开口道:“我要她给我介绍!”

  李锦如送走丁兰又被李老爹给唤了出来招待客人。

  醋坊铺子宽敞,一排黝黑的大瓷缸前,姜济远紧挨着李锦如站着,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店内瞬间变得狭小/逼仄起来。

  两人挨得有些近,近到她隐约能闻到姜济远身上清冽悠远的沉木香……

  李锦如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强忍下心中的异样,不着痕迹地向旁侧挪开一步。不料被姜济远发觉,又不着痕迹地将距离拉近回来。

  李锦如:“……”

  僵持了片刻,她认命地叹气,从身边最近的那口瓷缸开始介绍,声音平静熟捻,不带一丝起伏。

  “这是润州特有的香醋,黏米酿制,酸中有甜,宜做生食蘸料,六文钱一坛;旁边这个是保宁的老醋,药曲发酵,酸味劲道,宜入菜,八文钱一坛;还有西山的陈醋,用北地的高粱米酿制,高粱珍贵,价格也要高些,十文钱一坛。另外还有桂花醋、梅子醋等果醋,以花果为酿,味甜,宜生饮,价格也不高……”

  李锦如本来打定主意不给姜济远好脸色看,结果说到自家酿造的醋,声音便不自觉地带出些自得。

  她嗓音清脆,口齿清晰,几句话将多种食醋的酿造、用法、价格娓娓道来......

  经她口一介绍,姜济远顿时觉得口齿生津。

  而后,李锦如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看着他:“客官要买哪种?”

  被她沉静的目光望着,姜济远心中莫名生出些豪情,只见他大手一挥:“每样来一坛!”

  新荣吓了一跳,忙去扯他的衣袖:“公子,咱们买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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