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阴谋
顾卿和额头渗出冷汗。
她尴尬的解围，“祖母说笑呢？”
太夫人李氏却只是别有深意的撇了她一眼，不做回答。
一路无言，顾卿和还没想出，该如何应对这态度突变的祖母，便到了祖母当前修养的院子——览心院。
将顾卿和领进房门，太夫人李氏喝退众人，连她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都没留下。
顾卿和知道，这或许是一场凶险的对话。
见节兰依依不舍的离开，太夫人才询问道：“依和儿的看法，你可有相中的人家？”
顾卿和胆怯低头，“这自然全凭祖母父亲的意思。”
“我不过是个久居深渊中等死的老人，还能有什么主意。”太夫人话风一转，“你得自己去争！”
“自己争？”顾卿和没想到祖母竟是如此激烈的性子，并且，她一时间也很难相信，祖母会突然对自己推心置腹。
“若你是以前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我也懒得管你死活，但现在你自己有这个心思，我便指点指点你，和儿你把手给我。”
手？
莫非祖母还要看手相不成？
虽然内心别扭，但顾卿和还是听话的伸出右手，交在太夫人树皮般粗糙的手中。
太夫人按捏手中如白玉般细嫩，柔若无骨的小手，不禁感叹。
“真是秀气的一双手啊，不过，和儿，你打算用这双手做什么？”
做什么？顾卿和一时有些迷糊，她不明白，这个老谋深算的祖母究竟是在问何事。
要做的事，她要做的很多，最紧急的就是不让自己落到七皇子手里，可要讲用这双手做什么，她却不懂了。
观察了太夫人的神色，顾卿和斟酌过后，决定试探一二，“绣花描画，抚琴研磨。”
“这的确是个好女子该干的。”太夫人弯起食指，敲击顾卿和的手背，“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不事生产。”
顾卿和连忙请罪，“和儿错了。”
太夫人面上却并无怒色，“你没错，不管你愿不愿意，当今这世道，官家的姑娘皆是如此。自己一个人是没法过活，若夫家无能，心中纵有龙虎之才，也没得半点办法。”
太夫人这话，既是对顾卿和所说，又是对自己所说，她寡居多年，一人支撑顾府多年，亲手教导大了一个权倾天下的相爷，但孙辈却后继无人，看上去最成才的长孙，却也只是个老实的书呆子，受了家族荫蔽，才有了如今地位。
其他的放眼望去，竟都是些或神智未开，或心胸狭隘之人。
若她是个男子，早就在原配去了后，再娶继室，看能否再生出有用子孙，但她是个女子，只能在夫君过世后，数十年寡居。
太夫人看向眼前的顾卿和神色笃笃。
如果不是这大孙女突然改变，她几乎要放弃了。
太夫人道：“你是顾家的嫡长女，若依你父亲兄长的见知，他们不会让你下嫁。你必将嫁给皇亲国戚，而一般的皇亲，必定不能使你父亲的野心满足，所以我猜，他应当会把你定给皇子。”
顾卿和心惊，这祖母竟如能预知一般，她几乎要怀疑，究竟重生的是自己，还是祖母。
她强压心中的悸动，乖顺应下。
太夫人叹了口气，“你母亲还在的时也常说，若她生下女儿，将来必定要做皇后的，我猜你应该也能做到吧。但是如果你父亲选中的，是个无能的皇子，我们顾家大概只能再维持个两三代了。”
顾卿和心急，她很想说明，祖母你还是太过乐观，顾家根本撑不了两三代。
但话到嘴边，顾卿和又咽了下去，死而复生，重回十年前，这样的话说出来，岂不是会被人当做妖异？
她只能婉言劝说，“祖母，若是个有才能的皇子，那会如何。”
“若是个有才能的……”太夫人突然一把攥紧了顾卿和的手，“顾家在你这代怕就没了。”
“？！”
她所言居然一字不差。
顾卿和喃喃道：“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若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会允许身边有此庞然大物，对自己多加制肘？你会忍受有人将自己视若傀儡，实则窃国？”太夫人的语气，逐渐高亢起来。
顾卿和木木点头，是这样的，明明他们都懂，父亲他们应该都明白，为什么最终还会走上那样的道路？
“人总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弱点，你父亲不会认为自己没有控制住局面的能力，你兄长也不会认为他根本识人不清。”
顾卿和继续点头。
由于重生归来，她的确自傲了，自以为较与别人，她多活了一遭，便能看得比旁人更远。
但哪怕是上一世，她殒命时，也不过二十来岁，胸怀见识，又岂是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人精，能比的。
直到这里，顾卿和终于心悦诚服，放下心中的姿态，耐心听祖母的教诲。
顾卿和道：“祖母说得是，和儿当如何做呢？”
太夫人拍拍顾卿和的小手，将她放下，“和儿你赶快选好夫婿，将你嫁了出去，就轮到你的妹妹，她们出嫁，还要再等几年，自然能耽误你父亲不切实际的妄想。”
顾卿和点头，祖母说得不错，圣上如今病魔缠身，再有几年便会过世。但过两年，轮到顾卿祺、顾卿湘到年龄时，再与七皇子联姻，已是来不及了。
“祖母说得是，和儿明白了，只不过母亲那边……”
太夫人起身给佛像点上香，“莫要紧盯顾府这一亩三分地，眼光需放长远些，她们母女你不用管。对了，从今日起，节梅是你的丫鬟了。”
节梅？
节兰、节梅在明面上，虽然一直在照料顾卿和，但她明白，那两人，实则是听命于祖母，看这话，节梅已脱离祖母，可归顾卿和所用。
顾卿和应下，默默在心中将节梅划进自己的阵营。
至于节兰，祖母没说，顾卿和因上一世的恨，也不打算给她好结果。
这边顾卿和不打算计较，那边继母王氏却不打算放过她。
几日之后，顾府大娘子的映澜院中。
禀报的那人刚刚退下，继母王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而将手中的茶壶摔了个粉碎。
顾卿湘在一旁摇着扇子，一边却给母亲火上浇油。
“母亲，大姐姐也不是成心的。”
三姑娘顾卿祺道：“怎么不是成心的，刚刚她的丫鬟不都过来说了，她这是故意请了老太太过来，竟用这种计谋加害与母亲！”
王氏摔了茶壶后，面上好看了不少，她阻止了面前争执的一双女儿。
“你们都是有心的，我知道了，真没想到，我居然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顾卿祺想起那日在白日宴上的遭遇，她也恨恨的应和。
见母亲和妹妹都被怒气冲头，顾卿湘心中一喜。
她的这两个亲人，都极为蠢笨，好操控得很，这么多年她十分清楚，但她们蠢归蠢，她们也不敢有大作为，导致顾卿湘心中所想，一直不得实现。
而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疯狂的嫉妒淹没了顾卿湘。
她假意逢迎的说道：“顾卿和美貌，又是嫡长女，如今年纪到了，父亲定会给她寻个好人家，又怎会将母亲放在眼里。”
王氏怒道：“她想得倒好，是当我死了不成？女儿家的婚事，我这个当家主母做不了主？”
顾卿湘道：“这倒不是，只是以她的美貌，那时自是会有不少青年才俊踏破门槛，她得意着呢。”
美貌蠢货顾卿祺听了这话，倒不乐意了，“说不定那时候是为我而来的呢？”
顾卿湘掩唇轻笑，倒是不语。
王氏听了这话，眼色一沉，“你说的不错，她的确嫁的不会差，到时候，你和祺儿都未必如她。”
这怎能让王氏和顾卿祺接受，她们神气了这么些年，到最后，却叫顾卿和踩这一脚。
顾卿湘见气氛到了，故意引导，她装作一副苦恼模样，“若是她没有这份美貌就好了。”
王氏顺着女儿的话往下想，越想脸色越恶毒，“没错，就算她是嫡长女，但哪家会娶一个面目丑陋如恶鬼的人？”
顾卿湘眼睛晶亮，终于到了这一步，，“可大姐姐的姿容，天生长得，怎么能说丑陋就便丑陋呢？”
王氏压低声音，“那就叫后天毁了她的天生。”
顾卿祺反应再慢，此时也明白母亲在说什么了，她心中一寒，怯生生得道：“母亲你这是要毁了她的容貌吗？这未免太过了，我们平常占点口头便宜，克扣点她的吃食也就算了……”
顾卿湘脸色一变。
这蠢妹妹，紧要关头居然拖后腿，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她瞪了顾卿祺一眼，“她叫祖母过来，让母亲丢了脸面时，她怎么不觉得过了？”
顾卿祺还是害怕，正欲辩解，却被王氏打断。
王氏道：“都别说了，让她好过，我咽不下这口气。过几天是焰坛诗会，去通知她的丫鬟，想办法让她去，在外头出了事，总赖不到我们头上。”
顾卿湘轻笑应下。
心中的嫉妒转成狂喜，她最为记恨的顾卿和，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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