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火树
顾卿和推开折扇,掩面轻笑。
这身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些,只是她将衣袖挽起,腰带系高,倒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
只是她身旁那人可就惨了。
本应该及地的裙摆,对他来说短了些,悬在半空,堪堪露出一摸脚踝。
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幸亏他还是少年的五官,较为柔和,光凭脸还是镇住了场子。
这焰坛诗会是民间的集会,鱼龙混杂,何等人物都有,因此周围行人未对两人多加观察。
这边顾卿和心中又喜又躁,那边薛景明到淡定得很,他只当自己真是个大姑娘,神情自若的与顾卿和交谈。
节兰在人群中,看到自家姑娘那条炫目的裙子时,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裙子工艺极为复杂,金丝珠翠造价高昂,是京中独一份的,因此她特意将此事,告知那买通了的工匠。
穿着这身裙子的人,就是他的攻击目标。
可是此时为何穿这身的人,身影大变,难道顾卿和一时之间,还能长高这么多吗?
她不信。
节兰向着顾卿和走去。
到底薛景明是练过武的,感知还是较顾卿和强上许多。
早在节兰距离他们还有几步之遥时,他便发现了向他们靠近的人。
“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节兰急得眼泪都快溢出来。
“哦?”顾卿和抬了抬眼睛,没给节兰好脸色,“是你找我吗?我当还是我在找你呢?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节兰被顾卿和一梗,只能面色僵硬的编了个借口。
“这位是?”节兰望了一眼薛景明,“她怎么穿着姑娘的衣物?”
“她……”顾卿和声音一顿,她也不知还做如何解释。
薛景明在身后扯了扯顾卿和的衣袖,一副小女儿姿态,执扇掩去面貌,凑在顾卿和身旁耳语。
温热的气息喷在顾卿和的耳廓,她不禁浑身发麻,耳尖都红了。
顾卿和咬咬唇,定了定神。
“这是我的闺中密友,女扮男装来参加这集会,但来了又心生恐惧,因此我同她交换了衣裳。”
节兰满腹疑窦,盯着薛景明上下打探,眼神里是全部的不相信。
她是顾卿和的贴身大丫鬟,陪在顾卿和的身边比节梅还早,顾卿和若真有这位密友,她不应该不知道。
况且节兰以为,以这位的身板,怎么也不该是她害怕吧?
顾卿和眉毛一竖,“怎么?你这眼神,是在怀疑我吗?”
节兰马上收起探究的眼神,满口赎罪。
说了好一阵子,她觉得顾卿和也该被唬弄过去了,终于又开始试探。
“不知姑娘还会不会换回来?”
顾卿和的神情自然还很冷漠,“不会。”
节兰心中大叫不好。
若顾卿和不换回来,那工匠怎么会知道她是顾卿和?
不行,她得去给工匠说说,令他知道,目标的打扮已经变了!
可这时候不早,她恐怕一去一回时间来不及,错过了火树银花的盛景,从而使她的计划失败。
节兰道:“姑娘,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不是儒生之人,这焰坛诗会最大看点,是何物吗?”
顾卿和同薛景明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这刁奴拉扯半天,终于步入正题了。
顾卿和示意节兰继续。
节兰一下来了劲,手舞足蹈、惟妙惟肖的讲解火树银花的精彩之处。
顾卿和眼神微动,看上去似乎被节兰的说法打动,“你说的倒有几分意思,继续说说。”
距离成功只差最后几步,节兰几乎控住不住自己,她心跳加速,手指僵硬。
但她一想被许诺的未来,想想以后也会有丫鬟婆子争先讨好伺候她,这些驱散了她的所有恐惧,和那点几乎不存在的愧疚。
同时也吞噬了她仅剩的理智,她吐出了在心头徘徊已久的低语。
“传说,火树银花靠近右侧石雕二丈的位置,观看效果最好,姑娘可以去试试。”
顾卿和点了点头,“好。只是之前我同节梅走散了,你去寻寻她,我同我这位‘密友’先过去,到那里会和。”
“姑娘说得是!”节兰心中狂喜。
这简直是天赐之机!
正好她需要离开,去通知工匠,顾卿和居然就将她支开了,看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以她的人品、才智不应该只做个丫鬟!
节兰一离开,一直充当哑巴的薛景明,终于开口说话。
“你这丫鬟,演技也太差了些。”
顾卿和一直严肃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她笑得花枝乱颤,“是啊,怎么比得上世子。”
薛景明眉毛一竖,装作顾卿和刚刚的表情,“我是认真的!”
顾卿和笑得更开心了。
待心绪平息,顾卿和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丫鬟平时是机灵,今日如此失态,恐怕是有大事在里面。”
薛景明点点头,他竖起两只手指,“有两点可疑。”
“一,她特意铺垫这么多,就是想将你引到那里,那个位置恐怕大有名堂。”
“二,她作为你的丫鬟,自然应该要是以你为重,即便是因为你的命令,也不该抛下你一个人去找别人,恐怕是有什么大变故,令她不得不离开。”
顾卿和点头,“你说这大变故是什么?”
两人同时看向了身上的衣物,相视一笑。
顾卿和踮起脚,摇摇手,示意薛景明低头,薛景明依言照做。
顾卿和有样学样的,也攀在薛景明耳旁,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薛景明略加思索,“可行。”
说完便使了个手势,身旁便窜出个人,领了他的命令,走了。
顾卿和轻摇纸扇,尽显风流倜傥,“我这一招,若他们没对我动歪心思,自然平安无事,若是她们不安好心,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薛景明拱手吹捧,“姑娘好计谋。”
“只不过……”
“还有只不过?”
顾卿和将折扇合拢,在薛景明头上轻轻一击,“只不过,我没想到,原来世子一直令人跟在我们后头,我这不成器的样子,居然都叫别人看去了!”
节兰气喘嘘嘘的从工匠处走出,她又给工匠交代了一遍,让他记住,目标是跟在她身边,儒生打扮的人。
可好不容易走到约定处时,她几乎一口老血呛在喉中。
“节兰?怎么只有你一人?”顾卿和温言细语的轻声呼唤节兰。
节兰唇瓣直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姑……姑娘,你怎又换了身打扮?”
顾卿和解释,“是我这位‘密友’,同我赔罪说我个姑娘家,做男人打扮,叫人发现了不好,我便同过路人买了这身衣裳。”
节兰上下大量,顾卿和这身是最常见不过粉色长裙,她心中盘算了许久,也总结不出一个特点。
顾卿和见节兰面色有异,仍装作熟视无睹,“离开始还有段时间,不如你再去找找节梅,如此精彩,她难得同我出来,错过了,未免遗憾。”
节兰又领命离开,但这次她不是去寻节梅,而是又朝着工匠走去。
望着节兰离去的背影,薛景明摇了摇头,“她可真是铁了心要害你。”
“若寻常人见我这般反复,定然是能知道,我已经察觉了什么,而她却不以为意,以她的聪明竟也被蒙蔽……不,她本该就是这般人。”
顾卿和突然想起自己临死前的遭遇,其实当时节兰的表现,与如今一模一样,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只是当时她回天乏力,而如今局面还把持在她手里而已。
薛景明见顾卿和满脸阴郁,正想追问为何,可转念一想,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人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他薛景明不敢说出自己多活一遭,那顾卿和也有秘密,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是直到很多年后,薛景明都在后悔,这时若是问了,他同顾卿和或许就能少不少波折。
节兰急匆匆的赶到工匠休息房间,才发现里面已空无一人。
一问方知,原来时候快到了,准备也妥帖,匠人们都已聚在铁树后头,等待开始了。
节兰又加紧脚步,赶了过去,寻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买通的那个匠人,老刘。
老刘正往身上穿戴防护装备,见节兰来了,满头冷汗一下渗了出来。
他连忙拉过节兰,压低声音道:“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这里人多嘴杂,你有什么交代,让别人听去了,可不好!”
节兰嫌恶的甩开了手,弹去衣袖上被老刘接触污渍。
节兰道:“若没事,我能来找你,我家姑娘又换了套衣裳,你记住……”
“你这左一套,右一套的,我怎么记得住?”老刘唉身叹气。
节兰知道这匠人愚笨,又恐怕到时候又出什么变故,一咬牙一跺脚,“那干脆这样,你记住了,到时候,跟着我的人,就是你的目标!”
老刘满口应下。
节兰觉得这次定没问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披露。
怎料刚离开没多久,居然被二小姐顾卿湘找上。
只见二小姐面目狰狞,眼露喜色,抓着节兰问:“顾卿和在哪里?”
节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节梅去找她哭诉,说顾卿和出事了。
节兰心中觉得不应当这样,这自己刚离开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呢?
但顾卿湘的命令在,她也不敢违抗,只能带她去了。
怎料几人一到,却发现顾卿和已不见了。
此时火树绽放,焰烛四起。
而此地只有节兰,和跟在她身旁的顾卿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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