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银花
电光火石之间,节兰突然明白了。
但已来不及。
老刘混在其他匠人中,他远远瞅了节兰一眼,确定她身边的确跟一位身着锦绣的大户姑娘。
他借着与其他匠气一起,点燃铁树的动作,暗暗里拨动了一个小机关。
这个机关会随着火花燃烧,而成为灰烬,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在机关的牵引下,一道异常的火纹漫上枝头,若是正常情况下,会沿着他铺好的细粉,烧红铁树枝上的金属片。
但由于事先他已动过手脚,那挂满枝头的金属片会被烧红,坠落下来,正中下方的顾卿和。
只是此时的顾卿和,并未在他们安排好的位置,而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跟在薛景明身旁,坐在凉亭中,远远观赏。
数道如藤蔓蜿蜒向上的火花,金属片中光电闪动。
顾卿和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的确是一副她没见过的好光景。
突然,顾卿和看见一处枝头乱颤,大块小块的金属片,与铁树枝分离,朝下发砸去。
只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场面乱做一团。
四散奔逃的人群从顾卿和身旁擦过,呼啸声淹没了她的双耳。
“这群混蛋!”
嘈杂中,顾卿和听见了薛景明的声音,她转头望向薛景明。
薛景明眼睛牙关,目露凶光,浑身戾气尽出。
顾卿和却只是微笑,她在那一刹那燃起的惊恐与愤怒,竟在看到薛景明为他生气时,全然消散了。
经历过上一次,她对节兰早有准备,从未亲信于她,因此对她也不会有失望。
见顾卿和露出笑容,薛景明却更生气了,“你还笑,你就是为人太和善,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居然也有胆子这么害你?”
顾卿和却摇头,“她怎么敢,我妹妹也参与其中,你看刚刚她便随着节兰过去了,我的算计是对的。”
薛景明面色一沉,“你妹妹?你这都是什么亲戚!”
什么亲戚,便只是名义上的亲戚,顾卿和这一次算是认清了,她本以为,上一世继母妹妹欺负她,只是不喜爱她,但她没想道,他们居然能下此毒手。
如果她仍是前世那般懵懂无知的女子,听从了节兰的话,那此时站在那里,被烧红的金属片砸中的人,便是她自己!
这样大的架势,别说是否毁容,还有没有命活都难说。
王氏、顾卿祺、顾卿湘、节兰……
她顾卿和都记住了!
顾卿和道:“世子,可否再帮我个忙?”
焰坛诗会已过了几天,二姑娘顾卿湘的房内,仍不时有哀嚎声传出。
王氏坐在顾卿湘床边,几乎哭成泪人,她拿着手帕掩目,无法直视形容鬼怪的女儿。
顾卿湘大嚎一声,失了力气,趴在床上拼命喘息。
她上半身未着一缕,背部如雨后泥坑,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母……母亲……”
听到女儿气若游丝的呼唤,王氏抬起头,可一眼就瞧见了顾卿湘的面容,差点又半口气上不来,几乎吓晕了过去。
顾卿湘的左半边脸依旧如旧,只是面若宣纸,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但右半边居然扭曲成一团,连眼珠都不见踪影,右侧的脸颊正中央,赫然嵌着一块铁片。
纵使是地狱十八层中的恶鬼,也不会有这般恐怖之相。
“母亲……”顾卿湘的每一声叫喊都钻心刺骨。
王氏回应,“湘儿,母亲在这呢。”
“母亲,我……我恐怕没几日好活了……”
王氏摸了把眼泪,“不许胡说,你是顾家的姑娘,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我……我们被算计了,顾卿和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如此害我的……”
“湘儿!你这说的可当真?!”
顾卿湘艰难的点头,又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她低喘了几声。
待痛楚稍稍平复,顾卿湘继续道:“那日,我便觉得奇怪,顾卿和素来和我们不和,她真出事了,她的丫鬟怎么会来找我?只是当时我被冲昏了头,没有细想,这些日子……背后疼痛难耐,我却越想越清醒,这……这是她的阴谋。”
王氏含泪点头。
顾卿咽了咽唾沫,“还有那个叫节兰的丫鬟,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明明给她许了大好前程,她居然联合顾卿和,将我骗了过去,拿咱们的银子加害我……”
王氏的眼泪滚下,牙齿直将嘴唇咬出血。
顾卿湘一把伸出手,抓住王氏的手臂,她攥得紧紧地,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母亲!母亲你要替我报仇!我不能就这么含冤死了!”
“湘儿,你放心!母亲不会放过她们,你说,母亲应当怎么做?”
“动手的……联络动手的人的,是她的丫鬟,你说若把此事揭露出来,寻常人会以为,策划这火树银花陷阱的,会是谁?”
她的气息浅薄不定,没有传出房间,就在隔壁院子的顾卿和都没有听见。
顾卿祺和顾卿湘是一对双生子,以至于她们的院子——观星院和揽月院都是比邻而见。
而此时揽月院里,迎来了一位从未来过的客人。
节梅敲门久久不应后,顾卿和令她让开,顾卿和亲自上前,敲打顾卿祺的房门。
“三妹妹,你开门呀,大姐姐来看你了。”
房门内传来了顾卿祺瓮瓮的回应,“你走!我不用你来看!姐姐伤得那么重,你怎么不去看她!”
那一日,顾卿祺亲眼看见了顾卿湘受伤的模样,受了惊吓,病倒在床,已几日没出过房门。
顾卿和知道,自己这蠢笨的三妹妹,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害怕才躲在房里不出来。
她露出了轻蔑的笑,嘴上却仍是和颜悦色的,“那是因为大姐姐不会医术,救不了二妹妹,可大姐姐却救得了你啊!”
顾卿祺回答:“救我?我又何须你救?”
“这个我倒要面对面,才能告诉你。”
房内沉静了片刻,顾卿和知道她在考虑,也未曾打扰。许久,房内终于响起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顾卿祺一把打开了房门,当中竟只有她一人。
见顾卿和张望,顾卿祺主动解释,“姐姐受伤,我的丫鬟都去伺候她,给她煎药,换药,没人照顾我了。”
她的同胞姐姐受出如此重伤,她非但不伤心同情,反而只是担心自己无人伺候,果然是个自私薄情之人。
想到这,顾卿和对心中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她转身对节梅说:“既然三妹妹的丫鬟不在,你也别进来了,就当我姐妹二人叙旧。”
节梅退出,还顺手带上了门。
顾卿祺别开头,“我和你可没旧可续,你有什么话快说!”
房内有些凌乱,看来顾卿祺是有一阵闹腾,顾卿和抽了一把椅子坐下。
顾卿和道:“三妹妹,你我姐妹一场,大姐姐也就和你推心置腹了,这二妹妹的受伤,你怎么看?”
“看……还能怎么看,就……”一时想到当时姐姐血肉模糊的景象,顾卿祺不由得有些作呕。
“我的意思是说,我认为这场受伤,恐怕是有所算计的。”
此言一出,顾卿祺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她张着嘴咿咿呀呀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
她明白了,顾卿和知道了一切,知道了她母亲同姐姐的阴谋,所以才能躲过这一难。
少女惊恐的表情,又给顾卿和几分信心,“今日我同你说这件事,便是相信,你即使讨厌我,也没有正真害过我,对吗?”
顾卿祺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卿和道:“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吃亏,可以不计较,但二妹妹伤得如此严重,这辈子都完了,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猜她一定会讲这一切推到我身上。”
顾卿祺用她那不聪明的小脑瓜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同胞姐姐的确是这种人,又重重点了点头。
顾卿和又道:“她若如此污蔑我,我也不会背上这顶黑锅,到时候也一定把我知道的都抖出来,到时候可苦了三妹妹你了。”
“同我有什么关系?”这就在顾卿祺的思考范围之外了。
“当然有关系,外人不管残害姐妹的究竟是我顾卿和,还是她顾卿湘,他们只会说,顾家出了个残害手足的姑娘,顾家的家风不良!这难道不会影响到你吗?!”
顾卿祺将顾卿和所说捋了捋,觉得十分有道理。
顾卿和继续循循善诱,“父亲在朝中多有名望,普通家族惧于父亲,怕也不敢对此有意见,可若是豪门大户,乃至皇亲国戚,他们岂能忍受,娶曾养出个毒妇家的姑娘?”
这句话触动了顾卿祺的心,她已派人查清楚,在顾卿祺受伤那天,她遇见的与她初生好感的公子,竟是当朝七皇子。
这几日她也不少做过嫁入皇家的美梦。
怎么能因这事耽误?
况且这本来就是顾卿祺的计谋,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当。
顾卿和见顾卿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表情越来越坚定,顾卿和知道她说动这个三妹妹了。
顾卿祺道:“大姐姐,你果然是来救我的,那我该怎么做?”
“就让这次‘意外’,真变成一场真正的意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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