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奈何桥上风云起
“唐僧，虽说红尘难度，但若你坚诚永志虔心向佛，世间繁华皆为浮云尘土。你这一世却迷离红尘无一丝佛心，是你害了你自己。”
阎王语气稍有缓和，说罢便转头不语。
唐僧眼前飞过无数莺莺燕燕、沧海故人……
牛魔王正仰天怒吼:“大哥，咱们再痛痛快快跟天地干一场，下地狱又何妨！”
紫痕摘下一朵红花戴在头上，没羞没臊的笑问:“唐僧，我美吗。”
冷若冰霜的雪神青女柳眉倒竖:“唐僧，不要忘了曾经的一念苍生，不要辜负了众神之望。”
……
唐僧闭目默念:“人人为我，我却为红尘。是天意也好，孽缘也罢。在世间五百年已如烟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因为滚滚红尘，唐僧要被油锅滚滚。
这腥臭扑鼻的油锅不知炸过多少厉鬼恶徒，血水中滚动着无数的残躯枯骨。
小鬼们齐喝一声，抬起唐僧直奔油烟火海。
垂下的几缕金发瞬间被炙热烤焦，这尊曾经的灵山神佛就要化为枯骨。
苍生，红尘，万念俱灰。
“慢！”
一位神情肃穆的老妇及时赶到，交给阎王一封令书。
阎王阅后便恭敬道:“既然菩萨已有法旨，这唐僧就先交给婆婆。”
唐僧在浑浑噩噩中猝然梦醒，恍恍如隔世。
那老妇投来一束诡异的眼神，严穆中夹杂着几分怜悯与无奈。
“唐僧，跟我走。”
唐僧随她走出阎王殿，外面浊雾森森，目不见物。
唐僧躬身施礼道:“多谢婆婆援手，敢问婆婆是哪路大仙。”
老妇淡淡说道:“这地府中除了地藏王菩萨哪还有什么大仙，老身是奈何桥上的孟婆。”
“原来是孟婆婆，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孟婆点了点头就没再理会，略一凝神便带着唐僧腾空而起。
天也蒙蒙地也蒙蒙，只有呼呼的疾风掠过。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停在了一座宽阔的石桥上。
四周仍是浊气弥漫，惶惶不见天日。
唐僧似乎略有所悟:“孟婆婆，难道这里就是奈何桥？”
孟婆缓缓点头:“不错，桥下便是忘川河。”
唐僧低头凝望，忘川河水平如镜，却殷红似血。
就像聚英山上那最后一抹晚霞，炫丽而又悲壮，令人望而生畏。
这时，从雾气中蹒跚走来一群男女。俱都衣衫褴褛体无完肤，像是刚刚经历了刀山火海。
唐僧略有惊恐的闪在桥边，孟婆轻声宽慰道:“别害怕，这些阴魂都已喝过了孟婆汤，早失了神智，现在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唐僧果然注意到他们都面无表情，只眼睛偶尔眨动一下，却空洞的像一潭死水。
这群行尸走肉蓦地停在了桥中央，一阵阴风吹来，长发乱舞形如厉鬼。
忘川河中忽得涌出一群面目狰狞的蛇虫河怪，俱都龇牙咧嘴昂头挺立，兽瞳里泛出一股股骇人的冥光。口中滴着黏液，像在等待一场饕餮盛宴。
唐僧正要张口发问，孟婆忙伸出两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此时那些行尸走肉齐齐侧过身来面向忘川河，竟争先恐后的跳下奈何桥，仿佛那里才是天上人间。
那群蛇虫河怪趁机汹涌袭来，一时间骇人的争抢声咀嚼声不绝于耳，却不闻一丝惨叫。
行尸走肉瞬间被吞噬成一堆森森白骨，又缓缓沉入忘川河。
阴风更甚，血水更浓。
那群河怪却依旧不肯离去，乌泱泱挤在一处张口瞪目，仿佛在等待下一场盛宴。
唐僧不禁颤声道:“这里……比地狱还可怕。”
孟婆却摇头道:“这忘川河才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孟婆婆，这些人……”
唐僧欲言又止，忽得打了一个冷颤。
孟婆看了一眼唐僧，又神情凝重的说道:“刚才那些阴魂前生都是十恶不赦之徒，连走过奈何桥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被河中蛇怪吃尽残躯，沉沦河底一万年，就会变作这些贪婪的畜生，浮上河面再吃行尸走肉一万年……如此反反复复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这里才是真正可怕的九幽地狱。”
“那么……我是不是……”
唐僧忽得瞪大眼睛，不由的后退几步。
“你暂时不会，”孟婆缓缓摇头道，“但愿永远不会，老身也不愿看到你沉入忘川河底。”
“那就好。”唐僧长舒一口气，又想到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孟婆专职轮回生死，便暗笑自己有些庸人自扰了。
“不过，人生短短几十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只盼你不忘初心，从新来过。”
“不忘初心，从新来过……”唐僧痴痴呢喃。
又猛然怒道:“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就是没做和尚没去西天取经吗！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都说我背离天道，是乱臣贼子。难道我做了佛，天下苍生就能立地成佛，都能早登极乐！
“因为你是金蝉子。”
孟婆的语气虽不似地狱阎王那般的严厉，却一样的语出惊人。
“我唐僧现在只是一个凡人，我今生不记得前生之事，哪里还会记得五百年前。难道我入了地狱，世人也都暗无天日？”
孟婆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入了地狱，也许世人便没了来生。你大概也曾听说过，不久之后天地将有大劫，只有你才能救苍生。”
“只有我？”唐僧却冷笑道，“那些大天尊皆有回天之术，为何要我来救。”
“天数莽莽唯天怒不可违，大天尊只能操控六道轮回，却左右不得天数。此等天机老身也只知一二，要等你自己去探寻。”
“这么说我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唐僧忽然又想到了紫痕牛魔王他们，“既然我能起死回生，紫痕她们是不是也跟我……”
“唉，”孟婆长叹一声，“你还是忘不了她们，地藏王菩萨传来法旨，那些大天尊此刻正在玉虚宫施法逆转光阴，这一世你要从新来过。”
“从新来过，”唐僧眸子里迸出几丝火花，“这么说，连紫痕她们也一样要从新来过？”
“世间一切都会因你回到过去，你也不会记得来过这里，老身也不会。若你遵循天道，乃是众生之幸。若你依旧肆意妄为，世人便陪你度最后一劫，好自为之。”
唐僧默然良久，转身正要走下奈何桥。
“慢！”孟婆却厉声断喝道，“你已经没有了来生，更没有资格走过奈何桥。”
唐僧茫然四顾:“我要怎样才会重返人间。”
“跳下忘川河！”
“忘川河？”唐僧望着河中那些张牙舞爪的河怪惊恐失色，“我……岂不是跟它们一样要万劫不复？”
“放心，”孟婆又神情蔼然道，“你有金身护体，它们不敢把你怎样。”
“不……我不要变成这些畜生。”
此时空中一团黑云压下，愈来愈低，终于一道惊雷横空劈下，闪电如火龙般在黑云中翻滚。
奈何桥上风云突起，天怒欲来。
“这是冥界从未有过的天象，天尊施法神机已现。唐僧，你不可错过天机，不要辜负众神，还在等什么！”
唐僧正踌躇不决，孟婆却伸手将他推下奈何桥。
霎时间忘川河中金光四射，浊浪排空，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一只金蝉“知了”一声冲入云天……
奈何桥上又恢复了冷清寂寥，仿佛从未有谁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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