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痕仙子来报恩
“唐僧，你千万别这么想。”紫痕忽地起身紧绷着一张俏脸厉声说道，“你一定要说到做到，现在距你立誓渡劫之日已快过五百年。你在凡间已经没有下辈子了，这是你的最后一世。真得入了阿鼻地狱，这世上就没有了金蝉子，没有了君子佛。”
“我今生不记得前生之事，哪里还管得了有没有来世。”唐僧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你怎么能这样？”紫痕急得真跺脚， 噘着嘴说道：“哼，说话不算话，还总是说大话，难怪你做了这么多世的和尚……”
她心念一转又像在自语道:“不过……你不做和尚又怎么能取经，怎么能成佛度人呢？”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唐僧仍是没好气的说道。
“不全是，”紫痕的性子当真如孩子一般说变就变，又坐下来正色说道：“主要还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有何恩与你？”
“你救了我九次，为我死了九次。这一世我能为你死一次也行，听爷爷说像我这样的神仙轻易是不会死的。不过你放心，前不久我又在爷爷那里学了不少的神通，这一路上保你不受妖魔鬼怪地欺负。”
对于紫痕的话唐僧多半不信，又冷笑道：“我为你死，还是九次？我自己为了保命才做了和尚，哪有好心为别人而死。”
不过他却对这紫痕姑娘生不出一丝厌恶之情，只是感觉与这小妮子耍嘴斗趣一番也无伤大雅。
“猜你也不信，”紫痕掰着手指认真地说道，“第一次，也就是你初到凡间的第一世。我那时为了救我姐姐和二郎神在不周山下打了一架，我被他打伤跑到了一座山上。你当时就在山上的庙里修行当和尚，你不避男女之嫌救了我，把我藏在了你的禅房里。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时的你就是金蝉子转世，只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可是后来……后来你为了帮我疗伤去山上采英姑草时不小心掉进一个深潭里淹死了，我当时哭得可痛了……“
“第二世，那时爷爷怕我再下山闯祸，就封了我的法力不让我下山，但还是被我逃了出来。我在一条小河边遇到几个泼皮无赖，他们想要欺负我。那时候你还是个和尚正在河边担水，又站出来帮我抱打不平，可是你居然半点功夫不会，又被他们绑了手脚丢进河里淹死了，他们见出了人命才吓得弃我于不顾……”
那紫痕姑娘口吐莲花滔滔不绝，每次讲到金蝉子死的那一刻都是一副痛苦落寞的神色。
唐僧看着都想笑，但也不忍打断。
紫痕仍是神情庄重地喋喋不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为我死了几世的和尚都是金蝉子转世。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报答你几世的救命之恩。最后一次，也就是你的前世，仍旧是个和尚，却打着驱鬼辟邪的幌子在人间骗吃骗喝。“
“我看着有趣，便和你一道耍乐。我变鬼怪你扮神僧，只找那些发不义之财的富贵人家骗取钱财吃喝玩乐，倒也过得快活。后来，我们真得撞见了一个大妖怪，那妖怪神勇广大，斗了没几个回合就把我抓了去。他是一个河妖，洞府在深水之下。你虽然有时候爱吹牛说大话，但对我却是蛮讲义气。三番五次下水寻我，但你终究是个凡人，终于还是气力不支在河里活活淹死了……那河妖想来也是有些来头的，见到你死后的金身认得那是金蝉子，就吓得急忙放了我。“
“我明明知道你还会转世为人，却也抱着你的尸身哭了几天几夜，伤心你又为我死了一次，又伤心我没有报你的几世救命之恩。紫痕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这一世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不让你再为我而死，也不让你为别人而死。总之，这一世你不能再死了，不然，你就辜负了你曾发下了宏天大誓，辜负了天上众神对你的期望，辜负了猴子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我，我当然就辜负了你，报不了你的救命之恩……”
紫痕说着娇身微抖，已是嘤嘤低泣梨花带雨，在篝火的映射下绯红的脸颊更是楚楚可人。
唐僧一贯对这国色天香兴味索然，但面对这天真无邪一心报恩的紫痕仙子着实添了几分好感。
却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如同漫步在云山雾海缠绕在梦醒时分，藕断丝连或是前缘难续。轻如鸿羽重若群山，说不清道不明天涯咫尺一般的那种情份。
唐僧翻遍了肚里的国学佛典，却也想不出该用哪几个字来形容这种感觉。
对于紫痕口中的九世之恩，他当然不能置若罔闻却也不是一味的全信。
他初始是以一种满不在乎在心态聆听，越听心头雾水越重。
总算是他聪明伶俐，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见紫痕气息稍缓，便轻声地问道：“没了？”
“暂时没了，这辈子还没完呢。”紫痕仍是带着哭腔说道。
“这辈子完了可就全完了。”唐僧微微一怔。
“哈哈……”他也不禁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你……哈哈！”紫痕含泪大笑，但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强忍住笑抿嘴“呵呵”了两声。
“好了，别哭了，”唐僧出奇地像一个大哥哥一般柔声说道，“弄得像是我欠你九条命一样。”
“哈……呵呵，”紫痕指着唐僧嗔怒道，“你不能再逗我了。”
“我没有逗你，”唐僧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听你刚才的一番诉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紫痕终于抹净了眼泪，“你也知道了，我三番五次满世界的找你，总不是来骗你的。”
“好像我前九辈子都死在了水里是吗？”这就是唐僧找到的重点，他本来就是因为“治水事件”才做的和尚，所幸这一世他大难还未死。
“哦……”紫痕显然有些失望。
她时而望望头上的那些点点繁星时而瞅瞅眼前冉冉不息的火苗，使劲冥思苦想一几番才道：“也许是巧合吧，也许……也许是命中注定？”
“巧合？命中注定？”唐僧忽得语气一重，“可能你还少说了一环吧。”
“什么？”紫痕一脸迷茫。
“因为你！！！”唐僧霍然起身。
“我？”紫痕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瞪大双目一脸无辜的模样，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唐僧的脸也是说变就变，一时之间气急败坏，“这一切可都是你说的，我为你死了九次，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找我，那九辈子我没遇见你之前怎么没死？”
“这……”紫痕似乎刚刚听出一点端倪来，嘴角抽了几下一副又要梨花带雨的前奏。
“别再哭了！”唐僧大吼一声，再不顾什么唐突佳人怜香惜玉，那些所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份狗屁都不是，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我……这……”紫痕支支吾吾来来回回就迸出这两个字。
“我什么！你什么！”唐僧终于暴露出他骨子里那种强词夺理的无赖本性，像是完全没了理智。
他长袖上下左右胡乱挥动，在火光涌动中像是狂魔乱舞。
“前九辈子我都在好好的当和尚，可偏偏遇见了你，还都是被活活淹死，竟然没有一次是善终。这难道是巧合？是命中注定？注定我要为你横死九次？可我傻乎乎竟然一连做了九辈子救人的好人，常理而言，前生若是我行善积德，来生应让我善有善报安享天年，可事实上有吗……真是可笑啊，我为你死一次你就要报恩一次，但你找我一次我就要死一次，这是恶性循环你懂吗？”
唐僧稍稍一顿，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说道：“算我求你了好吗？放过我一次，给我一次老死或是病死的机会，我喝得水够多了。离我远一点，最好别再见我，那样我会活得更好。”
“哇！”紫痕终于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这……师父你怎么能这样，这小妮子今儿个都哭了好几次了。”一直站在旁边的猪八戒很是心疼的说道。
“猪头你给我闭嘴！”
猪八戒像是被唐僧的凌人气势给吓到了，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我……我太笨了，对不起你……让你冤死了九次，”紫痕边哭边说，这傻丫头全信了。
“这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唐僧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嗯，”紫痕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我真得走了。”她缓缓地站起身来。
“走吧，”唐僧如释重负，“也别想我啊，你一想我就得有个三长两短。”
紫痕轻轻的迈了几步，回过头来强挤出一丝笑意。
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道：“唐僧，你记住啊，你已经没有来生了，这辈子你千万要好好的活着，也不要为别人而死，你一定要走到灵山取回真经……”
“好了好了，”唐僧很是不耐烦摆了摆手，“我会活得比别人都好。”
紫痕轻拭了几下眼角，抬头望着那闪烁不定的灿烂星河，终于一个纵跃如飞鸟般消失的夜色中。
“嘿！这漂亮的小妮子就这样被你气走了。”猪八戒气得猛跺了几脚，便晃着肥大的身躯回到了他刚才歇息的地方。
“猴子。”唐僧轻唤了一声。
“嗯。”猴子和唐僧并肩坐在了火堆旁。
“为师刚才对紫痕确实说得有些过了。”
猴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知道她说得话意味着什么吗？”
猴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意味着为师他妈的已经做了九辈子的和尚！”唐僧忽得又是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不，加上金蝉子就是十辈子，这辈子偏偏还是个和尚。”
以往唐僧不论心情好坏总爱找猴子聊聊，他明明知道猴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自得其乐，而此时却像是自讨苦吃。
“听听，一连当了十辈子和尚，何等的悲凉凄苦。难道，我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不对啊，那丫头说了，我是那什么金蝉子转世，是个在西天数一数二的佛。我为什么不在天上好好的当神仙，却傻乎乎来凡间做了几百年的和尚？世事无常啊，你说，我怎么就偏偏信了那小丫头的话呢……”
唐僧说着说着自己都累了，他看着猴子那素来古井无波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猴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天苍苍，野茫茫。
星垂平野荡。
酣然一梦香？
唐僧躺在篝火旁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紫痕有些话说得对啊，这辈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找准时机换个行当。不然若是她下辈子见了我，就是做了十一辈子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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