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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二三木头人


  乱世求活,大不易。孤女寡母,尤为艰难。

  穷生奸计,再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在饿得眼睛发绿的情况下,都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一条乞活之路上,鲜少青壮,俱是老弱皆是妇孺。几个泼皮无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美其名曰收保费,就是在强抢,是断人活路。

  柳鲤带着女儿苏如是,本就是未曾出过远门的乡下女子,全靠着和女儿相互扶持、小心谨慎,才走了这许多路。最后这百里,若是寻常时候也能走得,现如今没了吃食,想要挨过去,几无可能。

  少年勇斗恶霸,给了母女俩一丝希望,心思也活络起来。女本柔弱,为母则强。柳鲤嫁的是读书人,也是识得字有进取心的,知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圣贤道理。她丈夫苏己明北上之前,已修书两封,一封去往胜州,那里有他游学时结交的知心好友,托付妻小;一封在她身上,到了胜州城里,寻到府邸,用作投递拜门之用。

  如今道路将尽,却越发难行,眼前少年孤身一人,又勇猛无敌,她才下定决心求一线生机。遇人只说三分话,柳鲤没把话说得太满,也不敢随口承诺什么,又想要维持着丈夫作为读书人的最后一点颜面,姿态并不谄媚,只显得比其他人更热心一些。

  许夏更是木讷寡言,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干粮剩下不多,要节约,衣服很快就要干了,清水也要装一些,刀刃卷了,得找块好石头磨一磨。

  他不太喜欢思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鸡鸭牛羊猪狗鱼都宰杀个遍的他很清楚得知道,人生在世,活着和很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当然能感觉到柳鲤这个成熟女子的心思,让他没反感赶人的原因是她的女儿苏如是,小姑娘黑黑瘦瘦,眼睛却分外明亮,小小的脸上五官还很稚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满是灵动,纯真性子,虽然有时候话多,却也不叫人厌烦。

  许夏不理解苏己明的选择,甚至有点愤怒这个男人竟抛弃如此温馨的家庭,为了一个注定要破灭的腐朽国家,为了可笑的夫子诫训,书生报国、舍身成仁,他一个小小的落第书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也妄想做那中流砥柱、挽大厦于将倾。

  愚蠢。

  抛去杂念,许夏心湖泛起的些许涟漪不再荡漾。

  杀生,死亡,像是孪生兄弟,总是相互伴随。人的性命和家禽牲畜一样,死亡面前总是平等的。许夏第一次杀了人,或许还不止一个,纵然有些许情绪上的起伏,却绝没有什么负担。命是自己的,运是天给的,是自己的就要自己握住,决不轻易放手。

  下山虎或许罪不该死,然而王朝更迭动荡,人性毕露,律法荡然无存,无人维持所谓公道,举头三尺无神明,那么只好向手中刀上取。

  无关对错,惜命罢了。

  周围已能瞧见有农夫在田地里弯腰劳作。黄灿灿、绿油油的农田,本是这些逶迤而来的人们最喜爱的场景,如今家园毁弃,再看一眼,都叫人心痛。

  据说这座很大很大的城叫胜州城,据说官老爷发善心,允许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亡国人进城活命,苍天大老爷,终于要看见活路了。

  还剩下三五十里路途,有些兴奋过头的小家伙已经急不可耐要跑进城去,只是有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徒劳地扑起一阵灰尘,再也没起来。上了年纪的都知道不能急,这副身子经不起这点扑腾的,是福是祸,都要面对了。

  许夏愿意照顾一点苏如是,明天再赶路进城,今晚把最后一点干粮吃完。

  “许哥哥,到了城里你还和我们一起吗?”苏如是悄悄问。

  许夏望着火堆,没有答话。他也迷茫,离开了土生土长的小城,怎么生存是一个问题,他会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在这大缙胜州城里能不能派上用处。

  小丫头明显亲近这个木头一样的大哥哥:“娘亲说,到了城里我们去投奔顾家,他是我爹好朋友!”苏如是还不明白出走他乡、寄人篱下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终于能有家了,却不知道家的意义。

  柳鲤对许夏隐瞒了到胜州后的去处,对于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家,只凭丈夫的两封书信、过往情谊,她不敢自作主张多说多做什么,她还有一个女儿,一点风险也不能冒。

  许夏并不动心,也没有生出责怪柳鲤的情绪。他不想尝寄人篱下的滋味,胜州之大,总能有他容身活命的机会。

  “我也有自己的去处。你以后要好好长大,对娘亲好,对自己好。睡吧。”许夏难得说了些动情的话。

  夜里有火堆,驱散初秋的夜间寒意。天上星辰如斗,银月当空,清清朗朗,人生若能如此,晴朗清明,一眼望到底,是怎样一种幸福呢。

  命如蒙纱,缥缈虚无,幽深晦暗,一把菜刀怎么斩得破万丈深渊,一双拳脚如何敌得过命该如此。

  大地轻微震动,有重物碾压、马匹奔踏,极目远眺,清辉如水,极远处有朦胧火星,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不太起眼。

  捧起土灰熄了余烬,许夏摇醒睡得昏沉的小丫头,小丫头揉眼清呓一声,还没清醒。轻轻一推柳鲤,立刻惊醒,防备得看向许夏。

  “轻声。”许夏起身,抱着迷糊的小丫头。

  柳鲤借着月辉看清许夏慎重的表情,再看看他怀里的女儿,眼神柔和下来,抿着嘴角紧跟着他。

  踏月无痕。月光虽然似水,却不漫不溢,行走在明月下,也不用担心惊扰了栖鸦。捡野草深茂的地方走去,尽量避开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一刻钟的时间,带着女孩女人走不了多远,何况是从未走过的野路,不敢太过随意。

  耳边听着马蹄呼啸、车轱滚滚,回头望去,透过丛丛草茎,灯火如龙。把小丫头交给柳鲤,趟平了一人见方的草地,让她们娘俩躺下,身上盖上茅草,不许出声。许夏卧地,扯过几把野草覆身,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出神。

  马嘶人静,一辆辆大木斗车被高头大马牵引而来,动静惊起梦中的人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人被套住躯干、脖颈、脚踝拖上大车,困住手脚、塞住嘴巴。

  有人哭叫,有人奔逃,有人反抗,有人伏地蜷缩,有人磕头求饶,有人翻身打呼,有人怔怔无言,一时间,演绎出人生百态。对未知遭遇之惶恐,对无端世道之怒骂,对坎坷命途之放任,不过是弱者无力呻吟。端居高位者,冷眼观瞧,视下若草芥。

  月隐藏入云端,星光虽盛,却太过遥远。火把燃起的光亮之外,一片黑暗。

  骑坐在雄壮大马上的那人,似乎感到一阵窥伺,豁然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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