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言念君子温如玉
艾德参毫无自觉，想到已经七月份了连忙询问：“方方小学毕业考的好吗？”
苏归晴抛却气馁，喜悦道：“全校第一名呢。”
然后就见他右手摸索着从包里取出一只黑色钢笔，说：“他叫我一声艾叔叔，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只钢笔就送给方方做毕业礼物吧。”
“不，他应该叫你姐夫。”这是苏归晴的心声。
出口的却是：“先生您不用这样，我们不兴送毕业礼物这礼，再说我也带他下馆子庆祝过了。他现在正忙着和秋明那孩子林子里、田里两地跑逮虫子呢。”
送钢笔这件事以前也有过，这一世竟然很多事都提前了这么多，她想延缓一下进度，毕竟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好是坏。
在艾德参摸钢笔的时候，她的眼神紧随着他白皙细腻的手臂，目光滑过手腕上的绳结，再顺着那竖排的白纽扣看到了他的脖颈处，第一颗扣子可能是因为热被解开，露出一段红线，与白色衣领相映成趣。
真想扒开他的衣领顺着红线把他戴着的东西提溜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可以那么紧密地贴着她的男人。
“是吗？那两个孩子是在找蝉衣和捉水蛭吧。”艾德参说。
他一出声就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忙收敛心神，又听他说：“这钢笔还是要送给方方，他这么努力替我抓虫子，我要奖励他！再说他马上就要上初中了，你看镇上哪家小孩不是从小就练钢笔字的。”
“你好好督促一下方方，别让他暑假玩太野，没事练一练钢笔字，初中开学可别输在起跑线上。”
苏归晴犹豫了几息，想到不管什么变化现在的她应该都能应对，遂道谢接过，心里叫嚣着:“先生您能不能送我点什么呀！我都苦苦等您两个多月了。”
可惜了了她不敢往外说。
两人面对面而坐离得很近，苏归晴接过钢笔后佯装认真倾听他说话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此时艾德参的俊容映刻在她眼中，清爽的短发带着些蓬松感，没有刘海遮挡的额头光洁细腻，墨黑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英气十足。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深邃的目光里流淌着温和的暖流，仿佛冬日里的阳光，看着温暖实则冷寂。
他的脸部轮廓清晰，剪短的鬓角更显帅气，英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白皙的皮肤，还有熟悉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润雅致，最重要的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浓烈气场，这些都是她为之着迷的。
“......记得教他们怎么处理好水蛭，一定要曝晒至脆干的程度。”
艾德参讲怎么处理水蛭这一段她都在走神，只好心怀愧意装不懂：“先生您可不可以再讲一遍，重点太多，我没能记得住。”
他耐着性子又详细地说了一遍，“水蛭捕捉之后，用沸水烫死，晒干。日本医蛭通常用线穿于体的中段，挂起晒干；茶色蛭除用线穿起外，还要将其身体的一端拉长，做成狭窄的条状……这些你要教方方他们简单处理好，才有个好的卖相，不枉它野生水蛭的药用价值。”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先生。”
苏归晴忙不迭点头，这次她仔细听了后画面感强行涌入，哪怕艾德参温润嗓音依旧，她觉得拿来说这个自己听着也有些吃不消。
“好，那你去忙自己的事，我还要收拾药铺。”艾德参语气和缓，说完把椅子放回原处去做自己的事。
苏归晴对他高大的背影说:“那先生我走了，下次见。”
出了药铺，她去给好好买粽子糖。路上恍然大悟还没向人家表明心意，随后懊悔的自己只好酸溜溜地想，其实在所有的道别里，她最喜欢的是明天见。
可惜她家不在镇上，不能随时去药铺见心上人。
她买完东西有些丧气地回家，在做午饭的林悦问她:“晴晴，药买回来了？”
“嗯，现在就给妹妹吃吗？”她没什么精神回答。
林悦语气关怀：“饿了吧，马上就开饭，吃过了再给好好吧，免得伤肠胃。”
饭后，苏归晴掐着时间把粽子糖给妹妹吃了两颗，方方也想吃，不过她只允许他吃一颗，毕竟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糖。
粽子糖是一种治蛔虫的药，因为闹蛔虫的大多数是小孩子，所以做成了颜色淡黄的圆锥形，形似端午节吃的粽子，还带着甜味，大家就依外形称它为粽子糖。
前面妹妹总是闹肚子，过一阵又自己好了，不久又闹，母亲这才吩咐她赶集去街上买药，该给妹妹杀杀肚子里的虫儿，今天她带着这项任务才上街的。
在街上接到艾蓝天的电话才收到艾德参回来的意外之喜，她才去药铺见人，不枉此行。
苏归方又想往外面跑，她拉住弟弟，“方方，看姐姐手里是什么？”
弟弟拿过她手里的笔，“呀，这不是钢笔吗？还是英雄牌的，姐，你给我买的？”
“不是，是你艾叔叔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她要在弟弟妹妹心里给艾德参树立更加光辉的形象，将来方便她行事，“这可是他最宝贵的钢笔，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字，不辜负艾叔叔对你的期望。”
“喔，艾叔叔真伟大，他真是我亲叔呀，我以后肯定什么都听他的。”苏归方兴高采烈地说。
旁边正缝补衣服的林悦听儿女口中有她陌生的名字，好奇地问:“方方，艾叔叔是谁呀？是你蓝天哥哥的爸爸吗？”
“当然不是了，艾叔叔是蓝天哥哥的小叔，是药铺的老板，姐姐的药材和我们抓的虫子都卖给他，他真是个超级超级大帅哥，是吧姐。”苏归方作为艾德参小迷弟当然不忘夸自己的偶像。
苏归晴迎着母亲仍然疑惑的目光莞尔一笑，“嗯，是这样的妈，艾先生是这世上最善心，最俊雅的人，是方方、好好和我最佩服的人。”
“对呀，好好最喜欢艾叔叔了！”艾德参的小迷妹苏归好也帮腔。
林悦更加好奇到底是哪方神仙把她的小儿女们迷得神魂颠倒，“那这么好的人，晴晴以后一定介绍给妈认识认识。”
“会的，妈。”
苏归晴现在不欲说太多艾德参的信息，对放好钢笔准备带着好好去抓虫子的弟弟说:“方方你自己和秋明去，现在太阳这么大，不要去田里，去柚子林摘知了壳吧，凉快些。妹妹肚子不舒服，最近别带她出去玩。”
“哦，那我一个人走了。”他放开妹妹的手，转头就跑。
苏归方来到村南秋明家，他在外面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秋明的大嫂廖雪梅听见他的声音出门招呼，她手里还抱着个只穿了小肚兜的奶娃娃，“是方方啊，秋明在看电视呢，进来一起玩吧！”
“哦，知道了。”
他绕过廖雪梅进到里屋，闻到有一股子奶味和臭味、烟味混在一起的怪味。秋明和他大哥秋云正盯着他们家插天线的彩色电视机看，地上扔着五六个烟头。秋明瘫痪了的爸爸在床上躺着，时不时呜呼唉嘿的叫唤，他妈妈在给孙女秋小娟捉头上的虱子。
秋云虎背熊腰，大脸黝黑，粗手粗脚，是个壮实的庄稼汉，他和廖雪梅养的有一个女儿和刚满周岁的儿子，女儿已经七岁，和苏归好是一个班的。
有时候秋小娟会跟着秋明他们去玩，在后面叫秋明叔叔叔叔的。苏归方就常常取笑好朋友:“秋明你看你多老了，都当叔啦，啊哈哈哈。”
他走到秋明旁边，“秋明，我们去摘知了壳吧。”
“哎呀，苏归方你吓死我了，这电视正演到精彩处呢，看完再说。”秋明以手扶胸表示受到惊吓，说话与动作间目光死盯着电视不动。
至于秋云也只是瞥了他一眼，目光炯炯转向电视。
苏归方很不服气，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电视比赚钱还吸引人。只见小彩电里显现着一个生得粗壮黝黑的汉子，和一个腰间裹着褐布的赤条条瘦弱男子厮打在一起，从陆上打到水中，旁边的鱼框翻倒在地，肥美的白鲢鱼在泥地里活泼乱跳，直到两个文弱些的男子阻止叫停，才风平浪静。
这不就是黑旋风斗浪里白条吗？
喜爱翻看水浒小人书的苏归方对这个情节并不陌生，再看这黑旋风李逵倒是和秋明的大哥长得神似，于是他也加入他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
……
还没看多久苏归方就收到好汉歌警告，人都还没过足眼瘾。
秋云踢了弟弟一脚，“看完了，和方小子出去吧，天没黑别回来。”
“噢，知道了大哥。”秋明委屈巴巴地说，屁/股恋恋不舍离开长板凳。
苏归方也没看够，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去找虫子赚钱。出里屋路过廖雪梅，秋明摸了摸咿呀咿呀的小侄子，“大嫂，我出去了哦。”
廖雪梅略显丰腴，长发乌黑油亮，圆圆的脸蛋，红润润的嘴唇，一双大大的耳朵，村里人看了都夸她是旺夫相。
她撩起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明明小心中暑，晚点再出去吧。”
“怎么可能中暑，我们前面也天天出去呀，走吧，秋明。”苏归方拉着秋明就走。
出了屋子走到外面晒谷场上，地面被晒得烫脚，秋明有些生气地说:“本来还要播一集的，都怪你来催我，害得大哥把我往外面赶，还有你能不能对我大嫂客气一些。”
“我还不客气吗？以前她和杨八卦一起欺负我妹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没和她计较。”苏归方没好气道。
“啊，有这回事？肯定是误会，我大嫂人很好的，除了带孩子做家务，有空还爱帮助邻居，村南的人都喜欢她。”
“哼哼，别说了，走快些。”
苏归方打断好朋友还要夸他大嫂的话，催促快些走，毕竟烈日当空，晒着不好受，去柚子林下可凉快多了。
秋明有别样的想法，“我们去寻红红的野地瓜吃好不好？每天都去找知了壳，林子里也没几个，等一段时间再去说不定就多了。”
“好吧，走喽。”
吃的总是让人无法拒绝，为那甜甜的野味，苏归方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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