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直播
视界蓝图褪去，何绅猛然张望四周，酸臭的气息依旧，人却不同——
那些诸如死胎的蜷缩者似乎注入了生气，变得有血有肉，他们忽然间整体苏醒，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行动目标，起床，攀谈，走动，连角落里的老流浪汉都蠢蠢欲动起来。
裹在木条灯罩中的白炽灯逐渐亮起，这辆车厢从原本的死寂不约而同地热闹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何绅等人站在过道中，两个床铺上的外国汉子已经注意到过来，他们的目光十分惊骇，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某种怪物——
“， se?”（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先生，请问这是哪里？）
身穿宝蓝色西服的高个英伦青年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远远地站在何绅等人身后，好像床铺上的人携带着某种传染病。
一个身穿旧格子衫，外套一件露出棉絮的破坎肩的络腮胡汉子吃惊不已，就跟何绅等人见到他们一样，络腮胡汉子吞咽着唾沫，断断续续地回答：“... ator's train!”（这是……威尔福德的列车……威尔福的列车……独裁者的列车！）
何绅登时想起了什么……印刻“W”字母的金属圆盘、威尔福德的列车、永动机的任务……他想起来了！他看过《雪国列车》这部电影……的预告。
何绅正欲开口，意识中却飘过一行弹幕……事实上那些弹幕并不会阻碍你的视线，你完全可以把它们投射在头顶或者任何视觉死角，何绅正是这么做的。
另外，这是一种信息的强行植入，你可以选择性撇到一边，但它雕镂的痕迹绝对比加拿大电鳗的freestyle还深刻，只要心神一动，必然如影随形——
[雪国列车真人秀？死亡直播平台？我电脑中病毒了？]
何绅揣摩着那几个字眼，“死亡？”“直播”“真人秀？”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墨菲上前一步，朝络腮胡汉子礼貌一笑：“， n?”（请问，这是列车的尾部吗？）
[讲什么英文啊？听不懂啊，连字幕都没有！]
[都9012年了还有没出过国的沙雕]
[字幕还收费？10……比特币！？]
[穷鬼退散]
[矿里有家]
[贫穷限制了我的购买力]
……
何绅有点好奇，这种群体休眠、激活的场景，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他倏然想起了《黑客帝国》的设定，人类被机械文明统治，生活在虚拟现实的母体，或者官方一点称作矩阵……
它是具有人工智能的机器建立的，模拟了人类以前的世界，连接着无数人的意识，系统分配给他们不同的角色，就像电脑游戏中的角色扮演一样，用以控制人类。主角一行觉醒者相当于所谓的“病毒”，他们自发地靠中枢神经连接矩阵，与矩阵抗争，与设计师抗争，与幕后黑手机械文明抗争。
如今他被投放到这个所谓的“平行宇宙电影世界”，从释义上来讲，更像是设计出来的无限虚拟现实……一种从科技上骗人的把戏……开玩笑，什么真实的电影世界，直播任务，生存，呵呵……何绅才不会对那个“荷官”言听计信。
但那些“缸中之脑”、“盗梦空间”、“庄周梦蝶”的趣闻……此刻全在他的脑海中天马行空——
现实，虚拟现实，梦境，这三者肯定有一件是真的。
……
“ s ……（是啊，这里是穷人阶级的车厢……）
So I' ?”（所以我很好奇，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角落里的老头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何绅这才发现他的右腿实际是一根钢管，而他的左臂则像海盗头子那般成一个弯钩，高挺而黝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整个人还算慈眉善目，只不过脸上写满了憔悴疲惫。
是看我们穿得太干净太高大上了吗？何绅默默注视着这个老头，相对而言，的确如此。
“所谓”的穷人们开始躁动，喧嚣不止，他们惊异，慌乱，年轻一辈则大多带着好奇的目光。
“ ?（嘿，这些高贵的王子公主们是哪里来的？）
on vacation?（你们是来度假的吗？）
（或者来看看我们尾部车厢有多惨？）
e bitches?”（你们这些高贵的贱人?）
出言不逊的是一名年轻英俊的外国小伙，如果忽略那鸡窝乱发与满脸黑灰，他绝对有资格担当电影中的男一号，但此刻那青涩的质问更像个年少的孩子。
何绅只听到角落的老头喊了一声“Edgar”（埃德加）大概是这个年轻小伙名字，他立马就收声，不敢造次，但仍对众人目光灼灼。
英伦青年皮笑肉不笑他，他双手靠在胸前后退道：“I' .”（抱歉，请给我们一点处理时间）
他转过身，向众人耸了耸肩：“请问谁看过这部电影？可以大致讲讲剧情吗？另外……刚才你们的眼睛反馈了什么信息吗？”
除了不理他的，剩下人都摇了摇头，只有墨菲与何绅示意看过，但墨菲表示自己只看了片头，把讲解的机会推给何绅了……
何绅扫过眼神愤恨的埃德加，挑眉道：“我看过电影预告，大致清楚这是什么故事，剧情中人类试图改善全球变暖发射了一种……呃——”
“CW7制冷剂……但效果不可控，世界进入了冰川时代，生命灭绝殆尽……”
当众人的目光挪移过去时，接话的瘦弱青年却开始躲躲闪闪，“……呃……抱歉，我只是看了一点，没资格代表……呃……看了全部……这个概念……sorry……”他边低头边双手合十退缩着。
[这不是扯犊子吗？]
[几百年来造成的污染，靠几颗炮弹就能修正？]
[真膨胀]
[太阳不干活了吗？]
何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谢谢提醒，没错，刚才那个络腮胡外国人所说的威尔福德，在冰川时代前，预见性地制造了一辆全球列车。
最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永动机，安置于列车头，接着全世界的幸存人类集合在这俩列车之上，形成了森严的阶级，列车尾部的贫穷人民为了反抗压迫，不断朝车头进发，进行各命……大致如此，至于细节我一时半会记不太清了……如果讲明这些真的有什么意义的话……我是说……这太荒唐了……更荒唐的是……眼睛里确实有个任务表……让我……获得永动机控制权？
何绅感到很可笑，他一边叙述一边勉强地露出微笑，全然没注意到英伦青年诡谲的目光——
“买票的住车头……没买票的住车尾……”瘦弱青年幽幽出声……
[严重不符合质量守恒定律]
[人类能发明永动机，只不过各国明令禁止罢了，违反动力学]
[有永动机还满世界瞎转悠？]
[违反动力学那个我他妈笑了]
[寻找冰雪融化的地方啊]
[怀疑你们是不是没看过这部电影？]
[剧透司马，谢谢]
……
“嗬~呸！喂我说你们他妈的到底想把老子绑去哪？要赎金就派人出来谈判，老子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真能浪费时间！”
中年胖子挺着啤酒肚，伸着脖子如乌龟般环顾四周，
“这年头劫匪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我说老头，就算自个残废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你们多少年不洗澡了，比他妈泡了20年地沟油的屎还臭——”
“砰！”他猛地被一只脚踹倒，直到何绅等人反应过来，才看到一名身穿棕色旧皮袄的蓬发青年护在“海盗”老头面前，冷冷地注视脚边摔了个狗啃屎的中年胖子，老头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Grey， I't.（格雷，我没事）
[老爷子还有保镖呐？]
[这不是剧情里那个……]
[诶为什么发不出来？]
[剧透司马没听见？]
……
“诸位，刚刚应该都听到荷官那句话了吧——【直播任务启动——主线：获得永动机控制权……】现在从自己眼睛里应该还能看得见……从那句话说完，周围人才突然注意到我们、包括这些乱嗡嗡的弹幕、以及眼中的窗口系统闪烁、视界变化……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这是一个设定出来的电影环境，类似于……电脑程序，包括人物事物，都是一种可启动的自我程序，唯一比较高明的一点，我们的的感官系统，可能也被欺骗了。”
墨菲停顿下来，他望向钢铁地板上一边呻吟一边骂骂咧咧的中年胖子，蹲下身说，“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你看起来真的很疼。”
墨菲食指交叉，拇指摩挲着，目光出神……
“第二种猜测，如果这真是什么电影世界的现实，那就太科幻了……”
何绅暗道，不仅科幻，还很中二。
“……那我们曾经所处的现实世界是什么？是虚幻的么？这牵扯到了人类哲学的终极问题——你以为你看到了真实，难道你没有怀疑过真实世界也是虚幻？”
[人类哲学的根本问题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
[全部闪开！有人开始装逼了！]
[每次进校门，保安就会跟我探讨人生哲学：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眼镜男你啥意思啊？你是怀疑我们这些弹幕也是编程出来的吗？]
[别瞎分析了，你们现在就处于电影里，我们在电脑这一头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搞不清重点?现在问题不应该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里吗?]
[这软件还卸载不了]
[比360还流氓]
[举报了不谢]
……
贫民们坐在床头、高处，虎视眈眈，将何绅等人团团围住。
身穿宝蓝色西服的欧洲青年脸色铁青，蓝发女孩面露慌张，张雪依旧镇定自若，戴眼镜的墨菲似乎还在沉思，瘦弱青年几乎缩在了角落里。
“还有最后一个猜测，我们可能都在做梦，你，我，他，包括观看我们、同时发弹幕的人，都在梦里。
照此分析，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挑简洁的说，我不认为大家会做同样的梦、经历同样的事、接受同样的任务，站在个体的角度来思考群体，除非我们怀疑彼此都是梦中虚幻的构造，都是虚假的……这其实又回到上一个问题了——”
墨菲用中指推了推黑框眼镜。
“至于进入到彼此的梦中，或者身处一个共同的梦……这太玄学了……我不喜欢也没办法去思考不合逻辑的问题，我认为我们，至少不在梦中，需要一个验证。”
“不好意思墨大哥，我打断一下，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何绅挑眉，食指垂向列车尽头，几个面相凶恶的光头汉子握着铁管，从第二节车厢径直走来。
[比郭达斯坦森还是要丑一点]
[这几个主播感觉很弱啊]
[怕什么，没看过电影剧情?]
……
何绅漫不经心地望着贫民们，拳头却暗暗攥紧，墨菲没有再试图沟通或者发表言论，只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何绅也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推测其实跟墨菲一致，甚至此刻，等待某些东西觉醒的悸动同样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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