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晋阳王
顾卿玄阴着脸进京，未回王府先去了姜家。
福顺郡主这几日心情不畅，正倚榻假寐，突然闻仆妇报晋阳王到，着实有些诧异。
“他怎的不回王府先来我这？”前些时候接到消息说晋阳王不日就要进京，如今到了，却也没有不回王府先来姐姐家的道理。
“还有小姐和表小姐……”仆妇讷讷难言，晋阳王一进府里，就命人将两位小姐送到祠堂跪着，仆妇也不敢问，只得赶紧来报。
福顺郡主闻言心头一跳，这个兄弟有多凶残暴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家里十数个兄弟姐妹，被他关的关杀的杀，若不是她和先头这几个姐妹嫁得早，只怕跟太原那边的人一样，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如今顾卿玄对她，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倒是她在京城，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太多，时常要借晋阳王的势，才不会被人轻看了去。
“那两个丫头做了什么，怎么惹到她舅舅了？”福顺郡主急急下地，扶着丫头赶往前厅。
“两位小姐去了谢家。”
“谢家？”福顺郡主顿住脚步，疑惑道：“她们去谢家做什么？况且，便是去了谢家，跟王爷又有何关系？”
自家女儿与谢家女素来不和，谢家败落，婚也被退，谢家女跌落泥地，想必女儿是去将人奚落了一番。只是这怎么又惹上了顾卿玄了？奇了怪了！
福顺郡主倒是没想到顾卿玄一路上京，会拐个弯先去看谢任陵家小，正巧见了她女儿张扬跋扈的一面。
“似乎是在谢家遇上了王爷。”仆妇也不是很清楚，晋阳王一来便罚了两位小姐，管事的去请老爷，她悄悄地问了跟着小姐的下仆两句，被晋阳王的随从看了一眼，吓得连忙跑回后院，给夫人报信。
在谢家遇上的顾卿玄？福顺郡主更疑惑了，没听说过顾卿玄与谢任陵有什么关系呀？一个是朝中大臣，一个是外地藩王，朝臣结交藩王可是大忌！
但一想到自己这弟弟从来不可以常理推断，福顺郡主心中便有些不安，只得加快脚步赶往前厅。
姜仲昌刚从工部回来，才换了便服坐下，便听得管事来报晋阳王到，又听闻王爷一到，就将女儿与表小姐罚往祠堂，心中不解，赶忙前往迎接。
福顺郡主到时，姜仲昌与顾卿玄才刚落座，下仆正在上茶。
“阿弟，怎的到了京里也不先说一声，我好去接你。”福顺郡主急忙迎上来，亲切问道。
福顺郡主在京中的风光大半寄于顾卿玄身上，可是半点不敢怠慢的。
“倒也不必。”顾卿玄端起茶盅，慢慢吹凉后饮了一口，这才道：“本王快马先行，本是想早点到京，好看顾故人家小，只是没想到，先见着一出好戏。”
故人家小？福顺郡主一听便知要坏，总算知道为何女儿会在谢家遇上顾卿玄了，这故人怕不会是谢任陵吧！
福顺郡主强自镇定，“不知阿弟的故人是谁，竟如此得阿弟青眼，亲自看顾他家小。”
“倒也算不得青眼，只是小时受他恩惠，如今回报一二。”
“王爷知恩图报，真是侠义之人。”姜仲昌在一旁赞道。
“为人本就该知恩图报，倒也算不上什么侠义。”顾卿玄放下茶盅，笑道：“此人正是被流放的前户部侍郞谢任陵。”
姜仲昌和福顺郡主双双面上一僵。
他们才与谢家退了婚，王爷就说受过谢任陵恩惠，这也太过巧合了！
“那惠儿和晴儿……”姜仲昌小心问道。
“本王倒不知姐姐姐夫好家教，两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倒学那外面的姑婆给人做起媒来。”顾卿玄轻哼一声，“人人都说本王杀人如麻，倒不如两个外甥女，捏死个人如同捏死蚂蚁般容易。”
姜仲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王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福顺郡主腿都软了两分。她虽不知做媒等事，却知道女儿秉性。姜惠在姜仲昌面前乖巧听话，姜仲昌只道女儿是个温柔孝顺的，也不知她与谢家女素有仇怨。
福顺郡主却知女儿性格张扬跋扈，只是她自己亦是如此，便觉得女儿像极自己，将来到夫家定不会被欺。
姜仲昌不知其中关节，他还以为是与谢家退婚一事。
谢任陵甫一革职，福顺郡主便想与谢家退婚。起初姜仲昌并不愿意，然而徐贵妃那边发了话，他作为谢任陵亲家，在朝中开始处处受阻，无奈何，只得同意。
姜仲昌自觉无颜见谢家人，便让妻子全权处理退婚之事，想着事后多给谢家些财物。
只是连姜仲昌也不知的是，福顺郡主准备退婚时得了徐贵妃的话，不但要退婚，还得让谢家女声名败坏。福顺郡主没法，只得编了些谢家女命硬克人的话传出去。
夫妻俩各有心事，俱都忐忑望向顾卿玄。
顾卿玄不耐烦与这夫妻二人说，挥手命人将今日跟去的家仆带了进来。
那家仆是日常跟着姜惠的仆妇，被叫进来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将今日之事照实说了出来。
姜仲昌与福顺郡主听得面面相觑。福顺郡主虽然女儿秉性，却也不知她还应了锦南侯夫人做媒之事。满京城皆知锦南侯长子之事，俱都躲着他家，她竟不知自己女儿何时跟锦南侯夫人搭上了话。
姜仲昌更是不敢置信，自己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儿，胆大妄为不说，还如此狭隘阴私！
“这个逆女！”姜仲昌气极，命人将仆妇拖下去杖责三十，又取了家法，要去祠堂教女，被福顺郡主拉住，示意他晋阳王还在此。
“这子不教，父之过。外甥女儿如今年小，仔细教着，还能改过来。”顾卿玄起身，施施然道：“本王虽身为舅舅，却总归还是外人，便不打扰姐夫教女了。”
说罢便要走，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思晴不是姜家人吧。来人，替本王将思晴送回宋家去，让二姐二姐夫好好教教。”
门外有王府侍从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将宋思晴从姜家祠堂带出，快马加鞭，送回宋家。
嘴上说自己是外人，却随意自如的进出别人家祠堂，姜仲昌夫妇二人心中不悦，却半点不敢表露，还要再三留晋阳王晚饭，被拒了。
不说姜宋两家如何教女，晋阳王亲自告的状，两家自然会慎重对待。
却说顾卿玄从姜家出来，便径直回了京中的晋阳王府。此时天色已晚，晋阳王府却一片热闹之景，中门大开，迎接主人归来。
晋阳王府没有女主人，顾卿玄向来不喜女子近身，连个姬妾也无。永康帝倒是赏过他不少美人，俱被他添副嫁妆，配给军中尚未婚配的兄弟了。
王府里的太监总管戚公公领着府中大小管事相迎，顾卿玄挥手，只留下戚公公。
顾卿玄常驻太原，京中王府人事简单，只管着王府日常并几处田庄，戚公公好不容易见着主子，侍候的异常精心。
顾卿玄甚是满意，在侍从的侍候下洗去风尘，坐下来一面吃饭，一面令戚公公讲最近京中之事。
戚公公便将最近京中发生的大小事讲了一遍。说到谢家女因命犯孤煞妨克亲人被退亲时，顾卿玄皱了皱眉，放下碗筷。
“王爷，可是饭菜不合口味？”戚公公见机极快，见王爷碗中还有饭却停箸，连忙问道。
“明日备份礼，送到谢家去。”
戚公公连忙应声，心中却疑惑，哪个谢家？转念一想，不会是刚被流放的谢任陵家吧？
待夜晚侍候了王爷歇下，戚公公这才找了机会打听，一问之下果然便是谢任陵家。不仅如此，还知姜宋二家小姐因跑去谢家耀武扬威，惹恼了王爷。
戚公公心中有了计较，连夜拟好了礼单。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谢蘅便到村正家去，请他去衙里报案，说家中进贼，被她砍伤逃走。村正家与谢蘅家相隔甚远，昨晚并未听到响动。
听得谢蘅如此说，村正大吃一惊，南河村向来太平，这几年从未发生盗抢之事，于是连忙叫了长子去县里报案。
谢蘅谢过村正回家，她家院门及地上还留有昨晚被砍中之人滴落的血迹。有村人经过，见有血迹，忙问她家出了什么事？谢蘅便将昨晚之事说一遍，重点便是那人被自己砍了一刀。
于是早上过后，村里便都知道昨晚谢家进贼，被她砍跑一事了。更有邻居做证，说昨晚确实听到谢家传来贼人惨叫声，还问了谢蘅。
一来二去，村人便觉谢蘅实在彪悍，看着单薄柔弱的一个姑娘，竟然有本事将贼人砍跑。
何嫂子与谢蘅交好，听闻她家遭贼，连忙赶来看望，见谢蘅无事，放下心来。
“怎地昨日那些人刚走，晚上就有贼人上你家来了？”
何嫂子所问正是谢蘅心中所疑，只是她也不知这贼人到底为何而来，于是默不作声。
何嫂子安慰了谢蘅几句，见她不声不响，以为是因昨晚之事受了惊吓，毕竟再如何彪悍，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你家这……”何嫂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不是老就是小，也没个男人顶门户，如何能不被人欺负。”
谢侍郎儿子去得早，自己又落了难，亲朋好友没一个援手的。前几天姜家来退亲，昨儿个又不知是谁来闹，这家里老太太病还没好，就一个小姑娘顶着，如何能好。
谢蘅依旧沉默，心中却是酸涩，她原本以为姜景会是依靠，可姜家人那样，她是再进不得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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