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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文季突然的动作使端木舒有一瞬的惊惶,若不是文季捂住了她的嘴,她恐怕已经惊呼出声了,但文季的警告在耳边,她很快便镇静下来,配合地将呼吸都尽力放得很轻。

  而文季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他缓缓侧过头,目光紧紧盯向小巷深处。

  带着凉意的指尖从端木舒的脸颊拂过,文季的手松开了她,慢慢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两人靠得近极了,端木舒眼前就是少年线条分明的下颌角,甚至能感觉到他皮肤上散发出的微微热度,她的眼睫颤了颤,也偏过头,朝文季所看的方向看去。

  巷中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那脚步声也早已经停了,似乎那黑暗中空无一人,似乎刚刚那只是错觉。

  但那脚步声确然存在过。

  忽然,那黑暗中响起极短促却清晰的兵刃出鞘的一声,随之而来是骤响的脚步!

  端木舒还来不及想,就见眼前寒芒一闪,文季挥出了他的刀。

  兵刃相击,来人的刀刃砍在了文季的刀身上。

  文季的刀出得很及时,也足够快,再晚一瞬,对方的刀就会砍在他肩上。

  一击不中,又是一刀,对方的刀不算太快,文季来得及抬刀挡住,但那刀势却压得他身子一沉,也压得他心中一沉。

  文季一步转身,双手握刀正面朝向来人。

  此时已经可以看出那人的形容,那是一个布衣刀客,穿着一身平民的短褐,头戴一顶竹编的斗笠,身材不算十分高大,但是显然比文季结实许多。

  文季轻喝:“什么人?!”

  那人并不理会,抬手又是一刀朝文季头顶劈来,他的刀法算不上高明,但颇为粗蛮,毫不拖泥带水,每一击都力量十足,足可以致命。

  文季勉力格挡,但对方步步紧逼,他甚至连转身逃走的时机都找不到,只能勉强喊一声:“你快走!”

  这一句自然是对端木舒喊的。

  端木舒正被那打斗之声惊得闭着眼缩在文季身后的墙边,听到这一句,逃跑这个念头才从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中跳出来。

  她抬步就要跑,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迟疑了,她回过头去,少年和那布衣刀客正相持不下,但是那布衣刀客每一击,都似乎比前一击更有力量,也更凶蛮。

  她咬了咬唇,一转头就向街上奔去。

  但是她没能跑出巷子,她在巷口一头撞上了一个人,那胸膛坚硬得像一堵墙,撞得她的鼻梁生疼。

  端木舒抬起头,那人也穿着一身粗陋的布袍,头上也戴着斗笠,那斗笠把他头顶仅有的月光都遮住了,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

  更令端木舒惊恐的是,那人也抽出了一柄长刀。

  “别动这个小姑娘!”那边与文季缠斗着的人终于出声:“快点干掉这个小子,别乱找麻烦!”

  挡住端木舒的那人应了一声,微微侧开身子,给端木舒让出路来。

  端木舒却抬不动脚了,她原本想着,只要文季还能再抵挡片刻,她就能跑出寻几个人来救他。但是眼见文季一对一都要落了下风,面前的这一人恐怕刀术也与同伙不相上下,腹背受敌的文季,未必等得到谁来救他了。

  但是连让她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巷口的那人已等不及,迈步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端木舒深吸了一口气。

  “隼卫!是隼卫!”她卯足了力气大吼一声,震得她自己的耳膜都嗡嗡地响起来。

  她身侧那人立刻顿下步子,转身朝街上望去,身后刀兵之声也突然停了,显然另一人也迟疑了。

  就在那短短一瞬,端木舒伸手一把抓住文季衣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拖着文季就冲出了小巷。

  来不及细想该跑向什么方向,她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手里紧紧拽着文季的衣袖不撒手,耳边是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疾跑带起的风声。她没有时间朝后看,也不敢朝后看,怕一回头就看到那两人的刀锋。

  端木舒平日里不是好静的,却也很少跑得这么急这么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没有力气呼喊求救,只有手里的那一角衣袖,让她继续咬着牙狂奔。

  突然,她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朝前扑去,连文季也被她带了一个趔趄。

  她懊恼地喊了一声,就看到刚站稳的文季顿住了来扶她的手,回头一看,后面那两人已经追了上来。

  两人并不理会摔倒在地的端木舒,而是直取文季。

  那两柄刀果然配合极佳,文季的刀术在繁城年少之中本就不算上乘,应对这种出招朴素却致命的对手更是没有经验,这下他连叫端木舒先走的余力都没有了,数招之间已因招架躲闪不及而被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好几处,眼看生死也只在顷刻之间。

  端木舒忽然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头朝旁边躲闪,边跑边又大喊起来:“隼卫!救命啊!救命啊!”

  那两个布衣刀客之一笑道:“故技重施?莫要再把我们兄弟当傻子了!”

  但是端木舒这一次并没有说假话,这一次是真的。

  夜色中响起羽箭破风之声,刚刚还舞得生风的两柄刀突然就落在了地上,它们的主人也倒在了地上。

  有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语气竟带着一丝懒散:“什么人,居然胆敢在此械斗。”

  端木舒立刻朝文季冲了过来,文季身上的素色袍子许多处都被割破了,被伤口渗出的血染出大朵的暗花,端木舒想查看一番,却又收回了手,最终只是小心地问:“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文季这才得以松一口气,他默默摇了摇头,那几道刀口都不深,也并不在要害处,只是疼罢了,疼这种事,并算不上要紧。

  端木舒斜眼朝地上的两人做了个鬼脸,那两人已倒地了,她就又得意起来:“我骗你们的时候,你们信了,我说真话的时候,你们倒偏偏不信了,不需要别人当你们是傻子,你们是真的傻呀!”

  但是那两人已听不见了,两只羽箭射中了他们毫无防护的脖颈。特制的三翼箭簇从他们的咽喉刺出来,那箭簇有着带倒刺的三枚锋利铜翼,贯穿脖颈的同时也割破了颈部的血管,汩汩流出的鲜血正向周围漫开。

  端木舒面上的得意又不见了,她闭上了嘴,因为她看出那两人已经死了。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她的面前死去。

  文季看向远处,隼卫的鎏金甲即便在月光下也依旧显眼,但是只一眼,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更苍白了。

  远处那一队隼卫中,站在最前头的那人手中长弓满张,上面搭着的一只箭,正对准了他:“哟,是文季啊,你该不会不知道,除非当值隼卫,宫禁五十丈内擅动刀兵者,隼卫有权就地正法,先斩后奏吧。”那少年显然目力极佳,他认出了文季,但听他的语气,却似乎觉得这一箭取了文季的性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季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到了环着平葭宫的永定渠边,身后不远处是永定渠绿柳婆娑的堤岸,隔着永定渠,便是平葭宫巍峨的宫墙。

  少年背对着月光,且文季的目力也不及他,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即便不听那声音,隼卫之中有如此的箭术的,也不做第二人想。

  虽然身体略有些僵硬,但文季还是收起刀,拱手朝那人行了一礼:“领卫大人。”

  端木舒就没有他这么镇静了,她猛地转过身,张开双臂将文季护在身后,朝张弓引箭的少年大喊:“阿兄!快住手!”

  那人正是端木舒的兄长,右仪卫领卫端木豫。

  端木舒这猛地转身一喊,端木豫的手一抖,弦上的那支箭便立刻飞了出去。

  端木舒惊叫一声,她的声音发出来时,那箭早已擦过文季的发冠,落在了远处。

  待看清文季并未中箭后,端木舒朝兄长怒喊:“我们只是在逃命自保而已!阿兄也太不讲道理!”

  端木豫将弓在手里掂了掂,拨了拨弓弦,仿佛那是一根琴弦。弓弦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并不十分悦耳,端木豫的语气却带了些愉悦:“我只想吓他一吓罢了,倒是因为你这么一喊,险些真把他射死了。”他朝端木舒挥了一下手:“别光顾着大呼小叫了,去,帮我把箭捡回来,我的箭宝贝得很,要是丢了一支,今晚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端木舒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帮他去寻那支射空了的箭。

  端木豫重新将弓负到背上,然后带着隼卫众人走近了,此时那两人的血已经浸染了大片的青石路面,今晚没有什么风,那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浓,一呼吸,便钻进人的鼻腔里,端木豫身后,有些人捂住了口鼻。

  但端木豫满不在乎,他看了一眼文季,文季也只是静静站着。

  端木豫没有丝毫的避忌,神色坦然地踏上那血染的地面,走到那两人身旁。他踢开其中一人头戴的斗笠,用脚尖拨了拨那人的脑袋,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又同样看了一下另一人,那人除了年轻些,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端木豫嗤了一声:“长成这样,简直教人过目就忘,还用得着遮遮掩掩?”他说着这样嘲弄的话,英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蔑笑,但脚底下却踏着死人的血,而这死人正是他亲手杀的。

  此情此景,叫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残忍,他不需要冷下脸来,已让人觉得足够冷酷。

  文季也走上前来,他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两人的长相。

  端木豫抬起头问文季:“这两人冲你来的?你认识?”

  那是两张生面孔,文季摇了摇头:“看样子是冲我来的,但是我并不认识。”

  端木豫说:“那想必指使他们的人该是你认识的人了。”他边说边打量着文季的神色:“你惹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端木豫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只是在打听什么新鲜的趣事,文季脸上已经重归平静,他看了端木豫一眼,说:“一无所知。”

  端木豫挑了下眉,但并不追问,他弯下腰,掏出一把匕首,利落地砍下穿颈而过的那两枚箭簇,然后仔细地将它们在尸体的衣襟上擦拭干净:“那还真是抱歉了,一时情急,忘了留个活口。”他说着抱歉,语气却并不抱歉。

  文季垂眸:“领卫大人救我,已是感激不尽。”他说着感激不尽,语气也并不显得十分感激。

  这时端木舒也终于找回了端木豫的另一只箭,她举着箭边走过来边道:“幸好还没有掉进永定渠里,不过在草丛里也够难找的了!”但是此时尸体旁浓郁的血腥味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近,她站得远远的,一手捂住口鼻,一手伸长拿箭杆敲了敲兄长的手臂:“喏,给。”

  端木豫接过,将那支箭与两枚箭簇一起小心地又重新放回箭囊里。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端木舒身边,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此时他的神情却变得温和了,眼睛里也露出些怜爱来,才有些像个寻常的十七岁少年了:“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逛?”

  端木舒一把拍开他的手:“你的手上干不干净啊!”她又把语气放柔了些:“父亲大人回府了吗?”

  端木豫抱起双臂:“算你运气好,今日父亲被君上召进宫了,似乎有要事相商,都没来得及回府用晚膳,你现在赶紧回去大约还瞒得住。”

  站在一旁沉默的文季突然问:“不知是什么要事?”

  端木豫说:“既然是要事,自然轮不到我们议论。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要事,但是却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季说:“我也只是好奇。”

  两人或许都没有说实话,这样的对话未免叫人觉得无趣了。

  端木豫低头对身后的人说:“这尸身要怎么处置,你们让文季拿主意吧,他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办。”说完拉起端木舒:“走吧,我送你回府。”

  端木舒看着文季不肯走:“那文季呢?”

  端木豫说:“他就这么一点小伤,又不是被砍残废了,自然会自己回去,你操什么心?”

  端木舒说:“那万一还有人要来杀他怎么办?”

  端木豫最后看了文季一眼:“那他就自求多福吧,隼卫又不是他文府的护卫。”他大力拽着端木舒就走:“倒是你,再不回去,等父亲回了府你也自身难保了,还操心别人。”端木舒力气敌不过他,只能不情愿地和他向前走。

  走了几步,她回头望去,带着刀伤的少年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两具尸首,显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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