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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端木舒回府的一路上,都有些为文季忧心,但到了自家府邸的后门前的时候,她就没有那个闲心了。

  院墙另一边透过来的光亮,哪里是平日里那一盏小竹灯能发出的?

  端木舒提心吊胆地走上前去,叩了叩门。

  门应声开了,烛儿却没有同前次一样扑出来,为她开门的是府里的管事孙绪,孙绪的身后,站着一群提着灯笼的侍从,端木舒在墙外看到的光正是这些灯笼照亮的。

  孙绪朝她行了个礼:“主君知道姝君不在府中,吩咐我遣人出去寻,这正要出门呢,姝君可巧就回来了。”

  端木舒心中哀叹一声,道:“我可否先去换身衣服?”

  孙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神色颇为纠结,欲言又止:“倒也不是不可,只是。。。”

  端木舒苦着一张脸:“我知道父亲现在正恼着,可这个样子去见他,他岂不更要火冒三丈?”

  孙绪道:“倒也不是顾虑主君,只是我想着该同姝君说一声,在姝君屋里侍候的那婢女,刚被主君叫过去问话了。。。”

  端木舒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她一时竟然把烛儿给忘了。她临时起意才会回来得这样迟,先前并没有同烛儿说好,烛儿现在的处境也许十分不妙。

  她想起府里□□人用的那根半寸粗细的藤条,只要执刑的人手上有些力气,一鞭下去便是皮开肉绽。

  想到这里,她提起裙摆拔腿就跑,孙绪带着一群人追在她身后喊:“慢点姝君!主君在夫人院中,可别跑错了!”

  端木舒慌慌张张地冲进母亲的院子,第一眼看到的是独自跪在院中的烛儿。

  “烛儿!”她喊着冲过去:“你没事吧?他们打你了吗?”她说着把烛儿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似乎并没有什么受了鞭挞的痕迹,烛儿也是摇头,端木舒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我一会儿见了父亲,就和他说,都是我执意要出府,你们哪里拦得住我?”端木舒边说着,边就要把烛儿扶起来,却不料烛儿却对她伸过来的手万般推拒,还一个劲地朝她龇牙咧嘴地挤眉弄眼。

  端木舒起初有些不解,只当是烛儿没得父亲宽恕不敢起来:“你别害怕,先回去,有什么责罚我一个人担着。”她信誓旦旦,其实倒也不是多么无畏,只不过心里暗暗觉得父亲不舍得重罚她。

  烛儿看上去更着急了,脸上愈发夸张起来,端木舒后知后觉,这才明白烛儿是想给她使眼色,但是院里昏暗,又怕她看不清楚,只能摆出这样夸张的神情。

  端木舒顺着烛儿指引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院子的东北角里立着的一株老桃树,枝干虬结,树冠如盖,这时节树上挂满了生熟不一的脆桃,而树也不高,站在其下一伸手就能摘着。

  每年到这时候,端木舒的母亲迟姣总会在树下铺一席,置一小案,常来小坐闲饮。

  此时有两个人影坐在那树荫里,没有点灯烛,今日天上又是一弯残月,只有熹微的光,对方若不出声,不留神还真注意不到。

  端木舒定神仔细一瞧,父亲正端着酒盏看着她,而母亲默坐在一旁打着扇,夜风的风向微微一变,才将那树下燃着驱蚊的夜息香吹了过来。

  端木舒和父亲对视着,许久,父亲也没有开口,她只得主动朝那边挪了过去,在父母面前站正了,抬手到额前,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这可比平日里恭敬多了,难不成是穿着这身侍女衣服的缘故?”

  母亲的语气听来并不恼火,只有几分打趣,端木舒心中一喜,立刻起身,腻到母亲身边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阿舒平日里只不过是知道父亲母亲宠我,想要亲昵些,但是心里对父亲母亲可从来没有半分的不恭敬呢。”

  迟姣手上的扇子顿了顿,看了一旁的端木湛一眼,端木湛垂眸啜了一口酒,对端木舒的言行置若罔闻,视如不见。

  迟姣拿扇子点一点端木舒的额头,道:“你心里真对父亲母亲万分恭敬,怎么还忤逆你父亲,擅自溜出去入夜方归?”

  端木舒靠得更近些,将脸蹭在母亲肩上:“阿舒贪玩不懂事,父亲母亲就饶过阿舒这一次嘛,寒月节前我一定规规矩矩待在府里,不,是待在自己屋里,保证装病装得比真的还像!”

  迟姣道:“总算也知道怕了?”

  端木舒点头如捣蒜:“阿舒真的知道错了。”

  迟姣微微笑道:“我和你父亲也都不愿意责难你,但是你往后也多少该懂事一些,这一次就。。。”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端木舒一口气还没松下,却听到父亲开口了。

  端木湛说:“听你的婢女说,你是听闻文氏少主病故了,所以出府去的?”

  父亲声音冷肃,端木舒不敢再赖在母亲身上,坐正了些,她不知父亲是否知道她与文季走得近,小心翼翼道:“是。。。我只是,只是想着文府大丧,肯定宾客盈门,去凑个热闹而已。。。”

  端木湛对此并未质疑,只是冷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被人认出,传到君上耳中,为父往后在朝中该如何自处?”

  端木舒忍不住嘀咕道:“可我原本就没有病,本就是父亲欺瞒君上在先。”她声音虽低,但这院中毕竟安静,旁人还是听得清楚。

  “阿舒!”迟姣斥道:“你父亲所为,皆是为了这个家门,你怎么能这样放肆?”

  端木湛叹一声:“你看她哪里是真心认错。”他问端木舒:“阿舒,为父和你母亲,从前可曾对你过分苛责?”

  端木舒默了默,然后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仗着父亲与母亲对她的宠溺,她哪里敢这样肆意妄为?

  端木湛道:“但为父今日定要责罚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端木舒犹豫了一会儿,嗫喏着答:“。。。因为我忤逆父亲,私自出府,还险些坏了父亲的事。”

  端木湛道:“你岂止是险些坏事,你行事太过任性轻率,你可知你几乎要将端木氏置于险境了!你就算不为父母,为兄长着想,难道也不为自己想一想?有朝一日若没了端木氏的荫庇,你该何去何从?”

  端木舒有些不太懂为何父亲要说得这样严重,但她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只是说:“阿舒。。。阿舒并非不愿意为父母兄长着想,只是阿舒愚笨,没有想到。”

  “你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想。”端木湛缓道:“你先前说,是你自己执意要出府,旁人拦不住你,有什么责罚你要一力承担?

  端木舒沉下头:“是。”

  端木湛说:“你总算还有这个担当,为父也不为难那个小婢,让她回去,你到那里跪着。”

  端木舒诺一声,起身走到烛儿身边去,将烛儿从地上拉扯起来。烛儿瑟瑟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违背,只得行个礼,逃也似的出去了。

  端木舒在烛儿跪着的地方跪下来,地上铺着碎石,石子嶙峋不整,平日里踏在脚底下不觉得,跪在上面却着实有些难熬了,即便隔着几层衣料,膝盖也如同被针扎一般。

  她咬着嘴唇,就听父亲喊了一声:“取家法来!”

  第二日,端木舒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昨晚父亲终究是手下留情了,没有打出伤口来,但她皮娇肉嫩的,背上青紫一片是难免,不碰没什么,碰着就生疼,所以只能趴着,这回不用演,也真有几分抱病的样子了。

  她虽然没受过这样的打,但终究是做错了事,也没有什么颜面哭天喊地,倒是烛儿,一整日都红着眼睛。

  她从枕下又掏出昨日文季塞给她的那枚玉扣来看,那是一枚血玉,如火一般赤红,仿若一轮红日。

  看起来是样好东西,但对端木舒来说也并不多么稀奇,毕竟奇珍异宝她也见得多了,她只是想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味,文季又为何要偷偷塞给她。

  要想的事情实在有些多,但好在她现在的确是有大把时间了。

  屋里的黑猫正躺在桌案旁的坐垫上打盹,端木舒把束发的细丝带解了下来,将玉扣穿在丝带上,然后朝那猫招招手,唤一声:“阿泱,阿泱,来!”

  那黑猫抬起头,睁开眼睛茫然地望了望,见端木舒在榻上唤它,十分听话地就站起身来,小跑上了榻。

  端木舒把它捉过来,迅速地把那枚玉扣系在了它的脖子上。

  黑猫挣扎起来,它不习惯有东西挂在颈上,拼命晃着脑袋朝后退,想退出这个奇怪的项圈,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退着退着,就从榻上跌了下去,滚在了地上。

  它“喵呜”了一声,叫声里带着几分懊恼,爬坐起来,却终于放弃了挣扎,低头舔了舔毛,跑到离端木舒远远的角落里去了。

  端木舒笑起来,喊:“阿泱,别跑啊阿泱,回来!”黑猫哪里肯听。

  “怎么挨了顿打,还笑得这么开心?”

  端木舒抬头,端木豫已经绕过了门前的屏风,他走到榻旁,居高临下地看了看端木舒:“看来是父亲打得轻了,父亲可真是偏心。”

  端木舒呸他一声:“你巴不得父亲把我打死?”

  端木豫搬个坐垫到榻旁坐下来:“那倒没有,只不过原本想来欣赏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委屈样子,没料到你倒是好得很,多少有点失望罢了。”

  端木舒说:“我虽然还有些没想明白,但是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端木舒竟然没有和他斗嘴,这有些出乎端木豫的预料,他挑起眉:“哦?你有哪里想不明白,或许可以请教请教我。”

  端木舒想了想,犹豫开口道:“我总觉得,父亲这一次如此生气,并非因为怕我装病的事情被君上知道。。。就算君上听说了什么,且不说父亲想要圆过去也很简单,退一万步讲,我们端木氏自来都是晋伯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君上难道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大加责难?听父亲说的,却好像我会害得端木氏遭受什么灭顶之灾似的。”

  端木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其实也不很傻,为什么平日里就不在这上面多用些脑筋呢?”

  端木舒头抬着有些累了,她放松脖颈,右脸贴在枕上,侧头看着端木豫:“我不喜欢这些,想想就让人不开心,况且这些事情,不是有父亲和阿兄操心嘛,我总觉得也不缺我一个。”

  端木豫摇了摇头,仿佛眼前是个无药可救的病人:“那要是有天父亲和我不在了,可怎么办?”

  端木舒伸手去拍他:“呸呸,别扯远了,你还没给我解惑呢。”

  端木豫说:“晋国朝堂上,可不止有端木氏和文氏,蚍蜉虽小都未必不能撼倒大树,端木氏即便是大树,别人可比小小蚍蜉要有心也有力得多了,父亲真正的担忧,可不在朱雀殿的高座之上。”

  端木舒正皱着眉思虑着兄长的话,却突然听他说:“这东西哪儿来的?”

  端木舒回过神来,看见黑猫阿泱凑到了端木豫身边,正往他身上攀着求抱,而端木豫看着阿泱,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端木舒一愣,然后明白兄长问的并不是阿泱,而是阿泱脖子上那枚玉环,她边扯了个谎边观察着兄长:“我昨日出门见了喜欢,顺手买的。”

  “你以为我会信?就算你把晋国翻个底朝天能买到这东西?!”端木豫问:“你见着岑芜了?”

  “岑芜?”端木舒想起文府门前见到的那个少女:“远远地看了一眼,阿兄怎么问起她?”她突然一惊:“难道这玉扣是岑芜的?!”若她不是被打得只能卧床休养,怕是已经跳了起来:“文季怎么能把岑芜给他的东西送给我!!”

  但端木豫立刻说:“不是,这东西和岑芜一点关系也没有。”

  端木舒问:“那你怎么突然提她?”

  端木豫说:“我听说她回来了,随口问一句。”他紧接着问:“不过你说文季把它送给你了?那小子没和你说什么?”

  端木舒想摇摇头,但其实只是在枕头上蹭了蹭:“其实我也不知道是送我了,还是托我保管,他什么也没说。阿兄,这到底是什么?”

  端木豫依旧黑着脸:“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钱的破玩意儿,总之先把它摘下来。”

  他说着就伸手要去解阿泱脖子上的丝带,但阿泱不久前刚吃了一亏,生怕又要上一次当,它敏捷地闪开端木豫的手,一转身就朝屏风跑去,跑到屏风边,却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兄妹两人一起抬起头,看到将猫抱在怀中的父亲,端木湛盯着猫脖子,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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