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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繁城南门外是广阔的田地和错落的农舍,端木舒坐在岑府的马车里,将头探出窗外。

  今年的第二季稻谷也已经收割,田间除了零星的菜地还带着绿意外,大多都只剩下了割完稻谷后一片枯黄的稻茬,大群的麻雀,乌鸦和斑鸠之类在其间蹦跳吵闹着觅食,几只迅捷的隼在高空盘旋,悄无声息。

  马车出了繁城南门已经行了约莫五六里地,她朝前望去,看到不远处金黄的田地尽头,立着一片葱郁。

  那是一片由高山榕聚成的树林,每一株榕树都高达数丈,粗壮的主干撑起如巨伞般幅度广阔的树冠,茂密的枝叶层叠相连遮天蔽日,偶有几束阳光能侥幸穿过那层层阻碍,在虬结的树根上洒下几点光斑,更衬得林中一片阴暗幽深。

  马车行得近了,才看到那些堪称壮观的巨木之间掩藏着一条小径,踏上小径,车里立刻就暗了下来,车窗的竹帘上摇曳起斑驳的树影,四处都回荡着鸟雀错落婉转的鸣叫。

  端木舒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而带着凉意,心中的烦忧似乎都暂时消解了。

  她重新坐回垫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侧过头,岑芜端正地跪坐在她身旁的另一个软垫上。

  不多时,车缓缓停了下来,停得稳当了,车夫在车厢外用不高但足够使车内人听到的声音提醒了一句:“姝君,到了。”

  端木舒跟在岑芜之后下了车,眼前是清雅的白墙,榕树的枝叶垂在覆着黛瓦的墙头,正门前没有台阶,但足够宽阔,似乎连车马也可以直接驶入。

  早有女侍候在门前,见了岑芜,低头行了一礼:“姝君。”

  岑芜略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端木舒一眼:“我今日带了这位端木氏姝君来与我一起陪伴公主,前面带路吧。”

  那女侍并不多问,只是又行一礼,她转过身,还未发一言,院门已缓缓敞开,应当是门后候了司门的侍从。

  端木舒抬步的时候,忽然有一点闪光刺入了她眼中,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挡住了那刺眼的光线,回头一看,原来是银叶反射的阳光。

  先前在东坊的大街将她的马车逼停在路口,害得她险些扭断脖子,而后疾驰而去的那辆马车正静静地停在一旁。

  端木舒正想开口问这马车的主人是谁,一转身却见岑芜已经跟着那女侍走进了门,忙按下心中的疑问,小步跟了上去。

  走入行馆中,视野豁然开朗,院墙在榕树树冠间辟出了一大片无遮无拦的天空。

  天空下的庭院里一眼望去遍铺着洁净的白沙,看似随意地点缀着嶙峋的奇石,虽然十分素淡雅致,但端木舒心中却不知为何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有些说不上来。

  女侍一路将她们引至后院,后院正中立着座构建精巧的四柱亭,这亭子格外的小,小得只能容一人在其中端坐,四面笼着的水绿色轻纱使得这小亭看起来仿佛一只鸟笼,而端坐其中的锦衣少女就好像是笼中珍贵而娇弱的雀。

  那亭中的少女应该就是公主宁韵了。

  宁韵显然远远已看见她们,待她们走近了些,在亭中道:“岑芜,你迟了半盏茶,我等得快不耐烦了。”宁韵的声音听起来有着少女的活泼与一丝顽皮,倒不像传闻印象中那般病弱。

  亭前设了一席,席上也已坐着一位少女,听到宁韵开口,转过身来,略低头朝两人致意,这位少女也是端木舒从前没有见过的。

  端木舒跟着岑芜上前去,在那席上跪下来,朝亭中的宁韵行了大礼。

  岑芜坐起身,一笑:“公主见谅,今日出门偶遇端木氏的少姝,耽搁了片刻。我与端木氏的姝君也算相识,想着公主也许会喜欢她,便擅作主张带她前来了。”

  端木舒低头又行一礼道:“小女单名一个舒,左尹端木湛正是家父。”

  还没等宁韵开口,一旁先到的那少女便说话了:“原来这一位就是久闻大名的端木氏姝君。”这少女说的大体上也是晋国正音,但其中还带着丝南郡口音,不过也无伤大雅,反倒为她的声音更添了一分婉转,很衬她那张娇媚的脸。

  宁韵在纱幕后道:“不必拘谨。我也早就听说左尹大人有位格外活泼的千金,也很想见一见,只是我这行馆周围只有树木,整日里除了鸟鸣也没有别的声音,就算想请你来,也只怕你会嫌闷得慌。不过今日你来得正好,有岑芜和文芷在,加上你,就热闹得多了。”

  宁韵的话里没有什么架子,让端木舒觉得轻松了几分,她转过头去看了看旁边陌生的少女,原来这少女就是文芷,想必她也正是行馆前另一辆马车的主人了。

  端木舒原本从没有见过文芷,谈不上什么喜恶,但是有云奂那一摊子事,再加上今日街上的情形,她看着文芷那张算得上美貌的脸,却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岑芜似乎也是第一次见文芷,她道:“原来这一位就是文都督府上的姝君。”

  宁韵掩口轻笑道:“这位文芷姝君,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我的嫂嫂了。”

  文芷闻言垂下头去,似乎有几分羞涩。端木舒早已从兄长那里得到了风声,听宁韵的这一句并不觉得意外,她看了一眼岑芜,岑芜道:“传闻说君上此次寒月节在世家之中为绥平君挑了一位夫人,竟然是真的。”

  宁韵说:“看你们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果然你们在城里消息要比我快得多。”她的语气中有一丝怅然。

  岑芜说:“我们也只是听说个大概,哪有公主知道的确切呢?”

  文芷忽然说:“看到端木氏的姝君,我忽然想起我今早听说的一件事来,不知公主听说了没有。”

  宁韵说:“哦?说来听听。”

  文芷看了看端木舒:“听说昨日云都尉带着儿子去端木府上提亲,结果却失望而归,有人说左尹大人之所以婉拒云都尉,是因为端木氏有意与文氏少主结亲?”

  这话一听,端木舒先是一喜,若是云遏真的失望而归,岂不意味着她不必嫁给云奂了?顿时心中拨云见日雨过天晴。

  端木舒回过神来,只觉三双眼睛一时间都盯住了她的脸,她忙朝三人连连摆手:“云都尉昨日确实到了寒舍拜访,但是到底与家父谈论了什么我也实在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她心中忽升起些疑虑,昨日的事连她都还没有弄得清楚,文芷这消息也未免来得有些蹊跷了。她又补上一句:“家父也从未说过要与文氏结亲,这传闻大约也只是坊间捕风捉影的胡诌吧。”

  文芷语气十足笃定:“云都尉有意提亲的消息是确凿的,似乎的确一时还没有谈成。” 端木舒听她这么说,很想白她一眼,也不知是谁惹得云遏转而向端木氏提亲的。文芷并未察觉,接着又道:“但若端木氏的确没有与文氏结亲的意图,那散播这样的传言,岂不挑拨了端木氏与云氏的关系?也不知是谁这么可恶。”

  她的话里若有所指,端木舒也不再暗自恼她,只是皱起眉来。

  文芷急于把这桩事说出来试探并不奇怪,这传言无疑把端木氏与文氏绑在了一起,或者说,把端木氏与文季绑在了一起,不仅可能得罪云遏,更是让端木氏站在了文耀的对立面。在如今的时局之下,这样一个立场对端木氏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正因为考虑到这一层,她昨日才抑住了去父亲面前胡闹的冲动。

  这样的话,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呢?

  岑芜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端木舒一眼,端木舒垂下了眼,倒是宁韵先开口了:“既然是谣言,自然能被澄清,两位大人之间想必也不会因此就生了嫌隙的。”但这一句似乎也没能缓解此时凝滞的气氛,一时间四人沉默得有些尴尬。

  幸好这时,侍女们为几人端来了食案,案上放着小食与清淡的米酒,为宁韵奉上食案的侍女小心地在旁将纱幔掀起一角,摆好案几后退出来,又仔细地将纱幔掩好,没有在留下一丝缝隙。

  端木舒有些好奇,心下又急于快些把方才的话题盖过去,出口问道:“听说北方诸侯的公主们,会客赏花都坐于帘后,公主是为了响应君上移风易俗的诏令吗?”

  岑芜扯了一下端木舒的衣袖,这动作被宁韵看在了眼里,她笑道:“没什么,端木氏的姝君第一次见我,觉得有些奇怪也是难免的。”她说着对端木舒道:“我是向来都这样的,你应当也听说过我时常会呼吸不畅,这病坐在纱幔中就会好得多,虽然这些年在行馆中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君父还是嘱咐我要多加注意,所以设这纱幔只是为了不违背君父的一番好意,不叫他忧心罢了。”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起赏花,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花了,繁城现在该遍地开茶花了吧?”

  宁韵这么一说,端木舒忽然想起她刚走进这行馆时心中那丝怪异之感来源于何处了,这庭院的怪异在于,院墙内目之所及处竟然没有一株花草。

  繁城之所以名繁,正是因为气候温润,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在繁城无论是什么季节,无论是哪个角落,都绝不会寻觅不到鲜花的影子,而这座行馆虽然离繁城南门只有五六里,却与繁城风格迥异得如同两个世界。

  虽然在密林之中,这行馆却仿佛一片荒漠。

  岑芜道:“这时候木芙蓉还剩下些没谢的,菊花开得正好,茶花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宁韵的目光向北望去,那是繁城的方向,她说:“我最喜欢的是凤凰花开的季节,上一次见的时候年纪还小,且病得厉害,只记得满城红云一般的花。若有机会,真想再见一见。”

  帘幕之后少女的面容模糊不清,身形影影绰绰,她说的话似乎也让人没法接,只觉得满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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