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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入秋后的繁城并不干燥,反而更加潮湿了,上空丰沛的云气渐渐汇聚起来,凝成了灰黑色,沉沉地压在人的头顶上,看起来不多时就会有一场雨了。

  端木舒的心情并不比这天空更明朗,她坐在自己屋外的长廊下,看着面前的火盆,明亮的火焰跃动着,渐渐吞噬了织金绢上的青鸾。

  从云奂和兄长的话里,云奂父子前来拜访的来意也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她心里甚至隐约觉得这就是父亲谋划来的。

  如果端木氏与云氏联姻,在这个文氏家主垂老,少主年幼,文耀蠢蠢欲动的时刻,或许真能助端木氏压倒数十年来都占着上风的文氏,一跃成为晋国最有权势的世家。

  端木舒的手摸上了腰间的锦囊,隔着锦缎,那小巧圆润的物件就躺在里面,那红色如火吞噬丝绢一般,灼着她的心。

  若是换了从前,她或许会不管不顾地冲到父亲书斋里去,在父亲和云都尉面前大闹一通,即便被父亲打骂一番,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了。

  端木舒踢了一脚那火盆,沉重的铜盆倒不至于被她踢翻,只是带着火星的灰屑飞溅了出来,吓得烛儿往后跳了一步:“姝君,怎么好好的,要烧了啊?”

  端木舒看着那飞出来的火花转瞬熄灭:“我要驱邪!”好在她还能像自己曾说的那样,把这盏灯撕碎了烧,聊解心中的郁结。

  或许去找个巫祝来,给云奂扎个小纸人咒他一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烛儿虽不明白这灯上到底是染了什么邪祟,但是看自家姝君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又诡异地笑起来,倒真像是中了什么邪,实在不敢多问,只在心里暗暗想着回头把姝君的屋子用驱邪的百岁香好好熏上一熏。

  正在这时,有人来到院里,走到廊前朝端木舒行个礼:“姝君。”

  端木舒闻声一惊,抬头看去,还是兄长院中的那个小仆,手里捧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匣子。

  见不是父亲遣来的人,她稍稍放松了些,重新又回头去盯着火盆里将熄的火和那盏竹灯被烧得焦黑的骨架:“阿兄有什么事吗?”

  那小仆低头将那匣子双手捧到她面前:“少主吩咐小人把这个交给姝君。”

  端木舒愣了愣,但还是接过木匣,那木匣不大,入手却甚是沉重,她险些没有拿稳。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套打造精巧的金簪,嵌着如石榴籽般剔透晶莹的红宝石。

  端木舒拿起那簪子看了看,虽然不能解她的心结,但是兄长的心意还是令她有些感动起来:“阿兄往常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和我抢,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是懂得心疼我的,回去替我好好谢谢阿兄!”她说着拿起其中一只,在头上比了比:“怎么样,好看吗?”

  谁料那小仆却站着没动,他一脸为难地看着端木舒:“姝君。。。”

  端木舒将那簪子放回匣中,合上木匣:“怎么了?还有事?”

  那小仆小心地看她将那木匣在一旁放好,这才尴尬地一笑:“这,不是送给姝君的,少主说,让姝君明日带着这个,去岑府给岑氏姝君赔礼道歉,夫人那边已经允了。”

  小仆边说着,手已经边朝那木匣伸了过去,似乎要将它护起来。端木舒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木匣,然后她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将熄未熄的火盆,火盆里还未完全燃成灰烬的碎片顿时四下纷飞,惊得烛儿连连后退。

  有一片带着火舌的碎帛正要触到端木舒的衣角,却被什么打落了,火花顿时熄灭成了一缕烟。端木舒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瓢泼大雨忽然倾泻而下,浇灭了散落在地的余火,也顷刻间将她淋了个透。

  马车行得很平稳,端木舒坐在锦垫上,倚着车厢,掀开竹帘朝外望了望,昨夜一场豪雨,今日的云层就薄了许多,透过揉皱的轻纱般的云,可以看到南归的雁群从高而远处悠然飞过。

  端木舒叹了口气,昨日她在院中一直惴惴地等着父亲那边的消息,可是一直到熄灯,也没有等到父亲遣人来找她,不知到底谈出了怎样的结果。

  父亲总叫她捉摸不透。

  烛儿见端木舒神情颇有些郁郁,开口道:“姝君往常出门都和野丫头似的两条腿跑来跑去,今日有夫人特地嘱咐,烛儿总算也可以和姝君坐一回马车出门,真是难得。”

  端木舒回头看她一眼,扬手佯装要打她:“还有没有规矩了,把自家的姝君说成野丫头?”

  烛儿躲到车门旁,笑道:“这是少主说的,除了主君的话之外,少主说什么都对,这才是端木府里的规矩。”

  端木舒听她说“少主”,放下手,踹了一脚旁放着的小木匣子,烛儿忙伸手护住那匣子:“姝君小心点儿,可别弄坏了!”

  端木舒道:“阿兄真是没有良心,从小到大和我抢了那么多好东西,从没有想着送我点什么,偏偏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逼着我给旁人道歉送礼,出手还这么大方。”

  她说完又觉得愤愤,又要踹那匣子,谁料脚还没触到木匣,车外忽然一阵马匹的嘶鸣,车猛地停了下来,端木舒一个没坐稳,从垫子上滚到了角落里。

  烛儿一骨碌爬起来,慌忙将端木舒扶正了,就掀开窗帘朝外喊:“怎么赶车的?!”

  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姝君恕罪,正过路口呢,都走了一半了,突然不知谁家的马车忽然从旁冲出来,小人怕撞上,只能立时勒马了。”

  端木舒的脖子险些扭着,心中略有些恼火,她凑到车门旁开了车门朝前看了看,只见一辆马车正疾驰而去。

  原本这样锦绣雕花的马车在繁城遍地都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却惹得端木舒多看了一眼,因为那车厢四角坠着作装饰的并非常见的银铃或是冰丝的流苏,而是成串的金银叶,煞是晃眼。

  烛儿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嘟囔道:“哪一家的马车,在东坊的大街上也敢跑得这么急。”

  端木舒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辆车,但那车已经行远了,也没办法拦下来讨什么说法,她今日也没有什么心情去计较。

  端木舒揉了揉脖颈,对车夫道:“算了,继续走吧。”

  同在东坊,岑府离端木府并不算很远,不多时便到了。

  岑氏的根本在沼右郡,家主岑厥领着中四郡都督一职,也常年待在沼右,所以繁城的岑氏府邸大多时候显得门庭冷清。这里通常只住着岑氏嫡出的两位少君,一位是身为岑氏少主,领着左仪卫的岑先,一位便是岑芜的孪生弟弟岑苏。

  端木舒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这些时日正值寒月节,岑厥带着岑芜回都述职,府中似乎修缮过,连门口的灯笼都换了新的,上面新绘的岑氏白额雁的家徽格外清晰。

  端木舒正要迈上台阶,却注意到一旁也停了一辆马车,正此时,岑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了,端木舒望上去,正看到岑芜低着头迈出门来。

  岑芜一抬头,正看到站在阶下的端木舒,面上微露了一丝讶异,随后就迎了下来:“端木氏的姝君今日怎么来了?”

  端木舒想到因为自己和文季光顾着跑,害得岑芜被带进巡祤府去,好一通麻烦,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姐姐叫我阿舒就好。我听阿兄说,那日姐姐被我们连累得进了巡祤府,所以今日特地来给姐姐致歉。”端木舒从烛儿手中接过那木匣,她将木匣双手递给岑芜:“这个送给姐姐,聊表歉意,还请姐姐原谅阿舒。”

  岑芜接过,看了看那木匣,却没有打开,端木舒暗暗觑着她的神色,在旁道:“姐姐不打开看一看?这是我阿兄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心意。”

  岑芜的眼光闪了闪,她的手抚上那木匣,然后小心地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微微露了个笑:“令兄的眼光很好。”她忽然将匣子合上:“今日不巧,公主遣了人来召我去城外的行馆,否则真该请你去府里喝一盏茶的。”

  端木舒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有一丝失落,并非是因为喝不到岑府的茶,而是因为岑芜口中的这位公主。

  岑芜所说的这位公主,是正夫人郦氏所出的,公子宁斐同胞的姐姐。这位公主打出生起就有一种呼吸不畅时常发热的怪病,虽然还不致命,但是饱受折磨,群医却都束手无策。

  后来君上遣人特地从淳南请出一位常年隐居在远岚山里的大巫医,依那位巫医所言,在城外建了一座行馆,又以深山里移栽来的大榕树遍植在周围,将行馆掩藏起来,让公主住了进去。公主自从住进那行馆中,果然就不再发病了,只是多年都深居简出,甚少见人,就连君上与夫人要见公主,也要亲自降驾她的行馆。

  端木舒虽然自小在繁城长大,但还从没有机会一窥那行馆的面目,而岑芜甚少回繁城,却得了公主的召见,不免叫端木舒有几分艳羡。

  但是端木舒还是撑起一个笑,摇了摇头:“没有事先递上拜帖就到府上来拜访,是我冒昧了,改日我递了拜帖再来拜访姐姐。”

  她正打算向岑芜告辞,却听岑芜说:“阿舒今日若是闲着,要不要与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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