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与君舒眉 > 18.第 18 章

18.第 18 章


  因为端木豫要出征的事,府里上下都很忙碌,主要是主母迟姣坚持不断地遣人往端木豫的院里搬东西,但大多又被端木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端木豫还没出发,仆从们却都被折腾得好像已经打了一场硬仗般疲惫。

  端木舒这几日想到兄长那天的模样,心中就有些怯怯,不敢再去扰他。她也不再折腾烛儿,每日得空了只是去池边喂喂鱼,然后坐在假山上发着呆看仆从们忙活,随口问问母亲又塞了什么东西过去,兄长又退了什么回去,聊以打发时间。

  大约是因为明日就要出发了的缘故,今日仆从们往来得少了许多。端木舒喂完了鱼,等了半晌也没见什么人走过,已经没趣地打起了哈欠。

  忽然假山另一边响起了一阵脚步,端木舒打起精神来,准备看看这次母亲又想到了什么要给兄长带上的,但是等那人走入视野一看,却是烛儿。

  端木舒从假山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怎么今天跑来找我了,我以为你巴不得我不在,好偷偷懒呢。”

  烛儿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又迟疑着不开口。

  端木舒停下动作:“怎么了?”

  烛儿说:“我不想惹得姝君又不开心,但是这样东西烛儿也实在不能私自扣了,左想右想,还是来交给姝君。”她说着递给端木舒一封拜帖:“这是文府的人送来给姝君的。”

  端木舒几日来都刻意没有去想文季的事,现在看到这封帖子,心情的确沉了沉,但是她咬咬牙,心一横,转过身去背对着烛儿:“不见不见,把拜帖退回去,让那人快走!”

  烛儿为难道:“姝君。。。那人把这封拜帖递给守门的侍从后,就直接走了。。。”

  一整日天都是阴沉沉的,现在是月末,银月已残了,那微弱的月光透不过云层,天上漆黑一片。端木舒摸着黑走在小径上,她还是忍不住读了那封帖子,帖子自然是文季遣人递的,上面竟然约她戌时四刻到府邸后门相见。

  她在心中挣扎了一下午,终于还是决定赴约。

  端木舒屏住呼吸朝四周看了一圈,见附近没有人影,一猫腰钻进一旁的茶花丛,从茶花中穿过去,就直接到了后门前。

  她到的稍稍有些迟了,站在门前伸出手去,却又收了回来。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他既然敢来,你有什么不敢见的?你就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拔起门栓,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空荡荡的,哪里有文季的身影?端木舒将身子探出门去,南北望了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举起手里的灯,光也没能照出多远。她接着又朝黑暗中咳了两声,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巷中大约真的没有人。

  端木舒心中一股火腾地冒起来,转身进门就“嘭”一声把门摔上了。但门一关上,她靠在门后,心里又莫名难过起来。

  这几日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些,其实很多事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算文季真的利用了她,以文季的处境,大约也是情有可原的,说到底,就算父亲把她嫁给云奂,她也只是做了一枚棋子而已,谁又没有在利用她呢?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被利用,更没有准备好被文季利用,所以才会有点伤心。

  错的人或许不是文季,也不是父亲或云氏父子之类,是她自己,就像阿兄说的,她错在时常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长大这件事本身,就难免会让人有点难过。

  她默默栓上门,准备回院中去。

  忽然,旁边有个声音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小声暗骂我几句,没想到你就这么准备走了。”

  那声音分明是文季,似乎就在一旁,端木舒猛地一转头,却没看到人影。

  “在这儿呢。”

  端木舒抬起头,借着门檐上挂着的竹灯的那抹光,文季居然正站在门边的院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府里的院墙至少也有一丈三尺,文季站在上面,却姿态从容,好像他不是爬上去的,而是从哪里飞临的。

  现下这个状况,端木舒方才的惆怅都暂时地忘了,她大喊一声:“你!你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又猛地捂住了嘴,做贼心虚似的又朝四处张望了一圈。

  “我想起府里的仆人说,曾看到你试图爬文府的墙,就心血来潮也试了一试。”文季说着,从墙上跳了下来,一个轻巧的落地,然后站直了身子:“你以后要是实在想进文府,就不要翻墙了,还是走门比较容易。”

  端木舒想到自己那一次在文府偏门旁踩着酒坛往上爬的事,没想到那老仆人竟然连这个都和文季说了,她咳了一声,又沉下脸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文季朝她走了两步:“你鬼鬼祟祟从花丛里钻出来的场景,我恰巧看见了。”

  端木舒说:“虽然你连门都没有走,我还是当你是上门拜访的客人好了,不知道文氏少主来府上有何贵干?”她说着后退了两步,和文季拉开了距离。

  端木舒的态度让文季微微愣了愣,然后他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端木舒一看,正是她那日送过去的锦囊。

  文季说:“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送给了你,既然已说了是为了谢你先前出手相助,那就没有让你还回来的道理。”

  端木舒居然有些想笑,文季分明应该清楚她为什么要把那东西还回去,却到现在还在说着这样的话。如果是不久前,文季主动来找她,愿意和她这样说话,她大约会十分欢喜,但现在,她只觉得既客套又虚伪。

  她摇了摇头:“我先前没有认清楚这样东西,现在才发现它实在比我想象的要贵重太多,我不能要它,我实在收受不起。”她看着文季:“你若是真想谢我,就该还我些与我给你的相当的东西,既不用比那多,也不能比那少。”

  文季收回了递出锦囊的手,端木舒看着他的脸,想起那一日在文季房中,他消沉的模样,此时那些消沉在这张脸上全无踪迹。眼前的少年和那相比,好像是另一个人,他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显得坚定又沉着。

  心中五味陈杂的时候,人总会很想叹一口气,于是端木舒叹了一口气,她真的微微笑起来:“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比那时候要好得多了,算不算是有我的一点功劳?要是有,那我花的功夫也总算是没有全白费吧。”

  “我兄长是为了我才死的。”文季终于艰难地开口,他说的话却和端木舒的话全然接不上,他说:“他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就为了从叔父的手下救我。我握着他的刀,跪在他的血里起誓,绝对不会辜负文氏,绝对不会辜负他。”

  端木舒默然不语。

  文季低下头接着说:“但是叔父没有罢手,他也不会罢手。我也许做了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但是我实在孤立无援,即便我到左尹大人面前去恳求,或许也只会被拒绝个干脆。。。但是我不能输。”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端木舒,他的双眸看起来太陌生了,像端木舒从未见过的野兽,他说:“我绝对不能输!”

  端木舒终于看清了那坚定与沉着之下,文季那黑而幽深的眸子里藏着什么,仇恨这种东西,和她所知道的文季实在很不相称。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对文季说“你已经输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只是道:“这一次出征,想必也是危机重重吧,一个人要是死在战场上,谁又弄得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文季又朝她迈了一步:“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端木舒又退后了一步,她道:“你会如何,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只求你不要连累我阿兄。”她抬起头:“你送我的东西我已经退回了,这么算来,你还是欠了我。你也不必再费神,只要我阿兄平安归来,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她说出这一番话,文季怔了怔,还没等他一个“好”字说完,端木舒已经径自走过去打开了门,转过身来:“该说的,大约都已经说了吧?你该走了,走的时候就堂堂正正地从门里出去把。”

  文季也不再说什么,走过去,在端木舒身边顿了一下,然后抬步便迈出了门,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转身道个别,那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文季撩起左手的袖管,露出手腕来,手腕上被瓦片锋利的边缘划了一道纵向的口子,幸好避开了手腕上最粗的几根血管,但是血还是流了不少,连袖口都濡得湿了。

  翻院墙他还是第一次,这墙外没什么可垫脚的,试了许多次才终于爬了上去,两只手掌也有些磨破了。

  他等到了时间没见人来,怕端木舒不肯见他,所以才爬上了墙头。但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又有点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见她,他想告诉她的那些话,实在好像很多余。

  他回过头,又看了看那院墙,摇了摇头,终于走入了夜色里。

  门的另一边,端木舒倚在门上,抬手揉了揉眼睛。


  (https://www.daowx.cc/bqge229924/1494542.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