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录像
[录像中]：
2297年6月初旬。
橙棕色暖色调的房间里，挂着许多春夏秋冬美景的挂画，总令人心生一丝暖意，而坐在手掌形软椅上的少女色若白雪的面容却令人添了许多寒意。
少女三年前与现在的模样分毫不差，毫无疑问就是莫浅晴本人。
坐在少女对面的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慈祥的阿姨，正拿着录音器与电脑记录着。
“我记得我们的浅晴是……”
“我不是你们的。”
莫浅晴面不改色地否认道。
（西暮听见这句话，心头一舒，嘴角上扬。）
“好，那我们直接切入正题。浅晴是主修美术专业的，为什么突然间一下子把全校所有的专业都报名了呢？突然间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缘由呢？”
“与你无关。”
心理医生尴尬地笑了下，继续说：“让我好好猜一下，是家人要求过高？”
莫浅晴仍面无表情，没有答应。
“那么是你男朋友希望你，”
“前男友。他，与我无关。”
心理医生像是抓住了什么契机一样，露出笑容：“我看不一定吧。”
“他死了，不是我杀的。这样解释，行？”
（“要不然你考虑一下去A区那边工作算了，我觉得你哼着小曲、唱着歌都比她好太多了。”魏与调侃道。）
“……合理。”
心理医生额上冒了几滴冷汗，连忙擦掉，继续问道：“那是你自己对自己严格要求是吗？”
莫浅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这时另一个同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进来，递给女心理医生一打资料后，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莫浅晴，便离开了。
“啊啦，这些都是你的画吗？我可以看吗？……那我默认你同意了？诶！这些画真好看，不过这画的都是同一个女生吧？叫什么？”
心理医生刚刚打开资料，不料，原本对艺术毫无兴趣的自己竟然对面前纸张上色彩鲜明、构图赏心悦目的图画深深吸引住了。
莫浅晴看见心理医生拿着自己的画稿后连忙抢走了画，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心理医生，原本毫无生气的面孔现在却异常清冷，冷冰冰地说：“请不要碰和她有关的东西。”
心理医生眼珠子一转，故意借着这个话题问道：“好，我不碰。她是你女朋友吗？”
莫浅晴摇头。
“那她是你什么人呢？”
“诶？她是我最喜欢的朋友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我非常喜欢。”
莫浅晴脸上微微有了一丝属于人类该有的血色，而脸颊处不自然的红晕却让人心神不安，莫名高涨的情绪不经让心理医生稍稍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下。
“那她和选修所有专业的事情有联系吗？”
“嗯！我很喜欢她来向我问问题，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的话就不能告诉她了，所以我选完了所有的专业，全部都学会的话，她什么都可以来问我了！”
“可是为什么你废寝忘食地把71个专业全学到市区第一名呢？你不累吗？”
心理医生听到这个回答稍稍愣了一下，但没有丝毫停下问题。
莫浅晴听到这个问题后挑眉了一下，歪头，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反问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所有的都学到最好，她就不需要问别人了。而且，累吗？很多东西都是常识哦？”
“问同学朋友问题，不是很普，”
“不需要！！”
莫浅晴突然的一吼，让心理医生手一颤，心脏被弄得乱跳一通。
（与此同时，魏与和西暮也突然被吓到了，只不过没有像心理医生表现出来）
“诶？”
“不需要。你看，我比在这个学校所有的人都要厉害，那么就只用注视着我，和我在一起交流沟通就够了。除了男朋友这类角色，她不需要除我以外的朋友，我什么都可以满足她。别的朋友？她完完全全不需要，只需要我一个就好了……呐？您说，是吧？”
（而西暮听到这，面容温和，但右手稍微握拳。）
“那如果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和同学弄项目，和朋友出去逛街，这样你也要……”
“朋友？”
“嗯，是……”
“不需要——！！”
莫浅晴突然又大吼了一声，双眼锐利得和刀叉一样，病态的笑了下，像是在调侃一样轻浮地接下去：“她不需要做偷鸡摸狗之事的狼狈朋友哦？只需要我一个好好爱着她的人就够了。”
“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怎么会就……”
“就这么肯定？你以为，我和她的朋友一样？”
心理医生听到这，打颤了一下，看着面前黑色头发映衬下瞳孔越渐呈现血色的少女，脚往外移了下，敷衍道：“啊，嗯。我相信你不会。可是要是有紧急的事情，”
“嗯？”
“要是舍友生病了要她照顾走不开，或者学生会组织活动呢？”
“和她有关系吗？更何况，如果社团组织的活动缺少她，就能糟糕到和烂泥一样腐臭糜烂的境界，继续留下来只会玷污绘西。您说，是吧？”
莫浅晴一只手拿着画稿，另一只手撤下系在头发上的发带，双眼无神却迷离地冲着医生笑了下。医生见这副模仿，仿佛和见鬼一般，吓得魂都差点没了，意识过来的时候才连忙辩解。
“我不会抢你的绘西，所以先坐下来好吗？我想知道得具体些，浅晴能不能解释更清楚一些……”
心理医生看见莫浅晴这样逐渐进入失控的状态，倒吸了口冷气，连忙往后移了几步，试图转移其注意力。
“那就好。也请你不要有这样的念头。”莫浅晴凝视着心理医生，嘴巴渐渐弯成一个新月状的弧度，安逸的微笑在这惨白如雪的脸庞上倒根本不让人觉得有任何的美好。
莫浅晴思考了会，坐下来，认真地解释道：“你看，我是在学校里最出色且完美的存在，其他人不过卑微如尘埃，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只注视着我了。不，只需要看着我了，其他人什么都不是。难道不是吗？如果一个人，他的朋友询问建筑业专业的事情，连为了朋友多学一个专业都不肯的人，能称得上朋友吗？而且，不管她询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完整无误的解答出来，她难道还需要再找其他人吗？”
心理医生听明白了这段明了的解释，也明白了莫浅晴的逻辑，但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即使是之前最为优秀的学子，也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修好六门专业，而莫浅晴仅仅只用了一年不到便修完了七十二门专业。不管从什么角度去考虑，都是科幻小说才有的事情。
而且之前一年的考试，莫浅晴选的6门科目，全部都没有及格！
“可是听说浅晴很喜欢上课睡觉，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而且我听说整个一月份你都呆在房间里[冬眠]呢。所以该不会……”心理医生故意压低了音量，“考试作弊了吧？”
“一天只需要三小时的睡觉时间，我只是安排在了上午耽误学生的课堂时间而已，有什么不妥？”
“这话可不中听哦？”
莫浅晴听到这话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添了几分愠色，继续说道：“刚刚进来的布先生，是您恋人或者伴侣。否认吗？”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魏与微微一怔，自己原来也闲着无聊猜测，但是没有完完全全的把握自己的答案。）
“比如布百一先生左手佩戴的手表颜色藏青，与你刚进来时摘下的手链、以及现在穿着的裙摆点缀色一模一样。若只是裙摆，不一定。但是连手链颜色一样就很值得怀疑。更何况，这两个东西是出自同一个品牌、且是以一套销售的。在去年十一月初销售，因为亡人节，所以以[莫忘]为名。你左手无名指带着戒指，表示至少处于未婚但已有婚约的状态，因为不一定所有已婚女士都有佩戴钻戒的习惯，所以关于这点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关系，但至少他是你未婚夫。
还有，在他进来的时候，你无意之间刻意拨弄了鬓角，视野一直注意着他、腿脚朝向、手掌方向一直对着他。然而在与我谈话中，你丝毫没有类似的动作，心理学上表明此类多可能出现在女性对对方有好感的情况下。顺带一说，他衣领里的标识铭牌与你电脑上显示的购物记录其中的一项完全吻合。我记忆力堪比录像机，你不需要质疑。这些是其他三流货色的学生所比不上的。”
“你……为什么连他叫什么……”
“一楼巡诊厅上有所有医生、护士、实习生的信息和证件照以供选择为参考不是吗？连助理医生的学历与任职经历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需要我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吗？”
心理医生大吃一惊：“你只看一遍就记住了吗？”
“扫一眼就能记下来的事情。难道你们每个人都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症？”
莫浅晴不以为然地说，却丝毫没有任何引以为傲的神态。
“这样形容，是不是太过，”
“……”
见到莫浅晴沉默着，心理医生有些皱眉，敲了敲钢笔头后，转转了另一个话题。
“那、那些实践课呢？高等数学、编程代码、建筑原画线稿、生化试验、珠宝设，”
“书上写着、老师提供的资料里也有。按照步骤做就好了。还是说愚蠢到不认识字？”
莫浅晴歪头，觉得这问题可笑而轻笑了一声。
（魏与倒觉得有意思，拍了拍西暮的肩膀，调侃了一下：“如果你和她要是上床的话，你恐怕得是身下受了。不过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攻起来过。”
西暮无奈的笑了下，说：“她喜欢就好。”
“那我喜欢，”
“不谈。”
“且——真是重色轻友。”
“我没见过半夜三能拿着剪刀上我床，把我头发剪成火鸡头的朋友。”
“诶？你那个时候的长发简直惨不忍睹，还怪我？”
“怪你。”）
心理医生连忙擦汗了下，倒咽了口口水，继续转移话题：“浅晴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们在学校宿舍你的房间里面发现了另外的画，是一位男士的，我们调查……”
“谁呀？”
“你也不知道是谁吗？”
莫浅晴起身，将画放好在座椅上，脸色阴沉了一下。
（……
不管是魏与还是西暮，都在她阴脸的那一刻，似乎感觉她有在看着自己——
不，不对。
是看着房间摄像头隐着的摄像头。）
下一秒，莫浅晴略有吃力地拿起面前桌子的桌腿，脸颊上裂出的笑容似鬼怪一般，声线却异常轻柔地说：“呐呐呐~是谁让你们进我房间了呢？还动了我最喜欢的画。呐？医生，该不会是你吧？嗯？”
“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我！那179名尸首未寻的学生，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
莫浅晴头一歪，像是思考什么。
“啊……是……不是？”
“啊、嘻……嘻嘻嘻嘻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呀啊啊啊啊哈哈哈！！”
“…………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呀呀啊啊啊啊啊啊！！！！要笑死我吗？警察没和你说吗？还是说要我亲自和你好好‘说’清楚呢？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哈哈哈~~~~咿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呐呐呐呐？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想干出这样的事？嗯？没有了吧？呐？你？还不跑吗？还不喊人吗？我可是要，砸人了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莫浅晴直接把椅子往心理医生头上一扔。
“嘭哒——”
重重的落地声。
木质的凳子被摔得粉碎。
“不……不是，来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理医生刚侥幸自己躲开了那飞来的桌子，趁着莫浅晴走到窗户的时候，连忙对着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呼救。
——
突然间，录像结束了放映。
“后来听说摄像头也被破坏了，当初的对话内容只记录到这，之后的资料是完全密存的。”西暮解释道。
“她记忆力和观察力都很不错，以后能帮我们忙。而且，”
不错啊。
魏与暗暗赞叹道。
“而且？”
“而且和她小时候很像。”
魏与顺其自然的掩了心里想的话，巧妙的满混了过去。
“这样……”
“你觉得。是真的吗？”
“……”
西暮沉默了半会，摇头：“如果根据这个判断。我的意见是95％的不可能是她做的。”
“哦——？”魏与右手靠着座椅扶手，握拳抵着面颊，澄澈而深邃的瞳孔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西暮，嘴角只上扬一点点。
即使处于阴冷的背光面，这稍有些爽朗而温润的笑颜还是能让西暮感觉到一点温暖。
“剩下5%呢？”
“绝对不可能。”
“嘀嘀嘀——”
突然间，魏与腰带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西暮直接拿了出来，把手机接通后靠近魏与耳边。
“魏与！你怎么还不来接我们！你想气死我们啊！”
“啊？好好好。”
魏与懒洋洋地答应道后，西暮便直接关了。魏与往西暮身上一倒，直接睡在西暮的膝盖上，慵懒地说：“我肚子饿了。”
“还困着吧？以后晚上就不要再忙多余的事情了，先去我办公室睡一下吧，医院饭菜不好吃，外卖不干净。冰箱里应该还有多余的菜，我回家做一份给你带来。”
“不。”
“……？”
“你喜欢她到什么程度？”
“和你一样。感情不同。”
“包括以前，已经发展到什么关系？”
“Deoxyribonucleicacid.”
魏与听到回答后稍微怔住了下，继续问：“即便她也有可能是个刽子手？”
“是。”
但是她，一定不可能是凶手。
像是完完全全地信赖一样，西暮很是自信的回答。
“那便好。这下午末恐怕是今年最后一个能好好休息的下午了。带着你的这个小家伙去散散步也好。今晚他们要是还留宿，你要无家可归咯。”
西暮又故意反问道：“你会让我无家可归？”
“没准哦。”
“我已经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没关，”
“我闻到了你撒谎的气味。”
魏与直接起身，习惯性地松开了衣袖里的枷锁，把西暮推倒在沙发座背边，一只手抓住西暮的手腕，额头抵着西暮的额头，微微眯眼，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
“我不舒服。”
“好。”
魏与余光扫了下床上的莫浅晴，见她没有任何动静后，便松了口气。随后魏与马上恢复正常站立姿势，冷冷地说：“今天你必须出席，她也是。那两人想必目前在死心塌地地为集英组织工作吧。他们看见你肯定有很多想和我聊聊的，你把他们电脑里面的资料拷一份，”
“我不会破译密码。”
“那可真麻烦，早就让你花时间……谁在门外。”
魏与微微皱眉，迅速拿起针筒朝着门口开关一甩。
开关被针的冲击力撞到，落得一个深深的凹陷。
“嘚——”
门缓缓打开。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西装、打扮淑女的女子双手提着果篮，规规矩矩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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