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笼中蝶(一)
手指点上安熙和眉心的那一刻,棠礼心里想着他的躯体一寸寸化为灰烬的模样。
他想象不出若真如此,他心里会是何种感想,还是来不及做出感想。
归于尘土,对平常人来说是件坏事。对除妖师来说,却是幸事,算是安安稳稳的一种死法。
仪式完成,沉默中,棠礼等待着,隐隐不安。虽死过一次,但他还未曾亲眼见过自己化为一抔尘
土。他并不恐惧灵魂的消散,只是不想失信于安蕴。
所幸,他还是他,并未化为尘土。
“成功了?”安柠颤颤问道。
“嗯。”棠礼双手背在身后握紧,脸上泰然自若,“应该是。”
名为珀的石柱微微颤抖,抖落几许碎石。这一次,石柱里传来怯怯的声音。
“阿礼,你把这些石头拿走,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护你在现世性命无虞。”
棠礼已经不是守间人,与珀心意相通的能力却还有一丝残留。
这是他最后一次,毋需通过言语便能理解珀的心思。
珀说:“从前守间人交替如同日夜般频繁,我从不了解被人长久陪伴的滋味。可你做了二十年的
守间人,如此很好。”
好坏让他也知道被陪伴,有人可挂念的滋味。
“走吧,是时候了。”柔和的白光漫上众人眼帘,珀声音渐渐消逝。
......
身姿颀长的男子踱步于前,她耳边还有他温和的嗓音。
“我叫安熙和,你呢?”
“我,我......”安柠喃喃,双脚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
男人的身影转瞬即逝,她伸手未不能挽留一丝一毫。
“等一等,等一等......我......我......”
她不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想让他等一等,再等一等。
可终究是留不住。
安柠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晨光温柔。棠礼坐在她的床头柜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赧然:“这什么情况?”
左右不见彭是非和季景修的影子。
恍然间,安柠知道这里是她家,是珀把他们送出了一尺间。而安熙和代替棠礼,留在了一尺间。
她垂头,他们父女相见这一面本就是奢侈,日后 ......怕是再没有日后。
她原是不奢求这些的,只是原本没有见过安熙和也就罢了,这一见倒反生出许多挂念。
罢了,哪里有什么都如意的时候呢。
“彭是非和季景修人呢?”她问棠礼。
棠礼站到地上,晃晃悠悠走着,手向外一指。
“客厅呢。”
安柠走到客厅,只见沙发上瘫着两个大男人,姿势颇为......
一尺间里磨难重重,两人皆已不能用衣冠楚楚来形容,但衣还尚可蔽体,却让她想起玉·体·横
陈这四个字。
棠礼解释:“他们既不是领袖,亦没有我的修为,所以醒得晚些。”
“我们是不是把他们分开比较好?”安柠迟疑。
棠礼又看一眼二人交错的身子,似笑非笑。
“我还是个孩子,你是个姑娘家,可搬不动他们。”
他明摆着是要看热闹,这俩人不对盘,以这样的姿势醒来,可有好戏看了。安柠一阵头痛,到时
候还得她打圆场。
不知从哪里拿出安柠八百年没用过的茶具,棠礼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安柠咋舌,大户人家的少爷啊,都是这么既来之则安之的?
“你倒真不见外。”安柠吐槽,琢磨着彭是非和季景修醒了之后怎么劝架,打伤了人倒还好说,
只是要是把客厅弄乱了,她少不得要收拾,很是麻烦啊。
“日后你我相处的日子还长远得很。”他用杯盖拂去茶沫,“见外,实在是浪费精力。”
“你这是要住在我家了。”这是一个陈述句,一个带着些许不死心疑问的陈述句。
“我护你周全,不收薪酬,你包吃住总是理所应当的。”棠礼环顾四周,“怎么?养不起?”
“养得起,养得起。”他们一群战五渣就靠这位大佬罩着,不敢养不起。
两人正说话间,伏在彭是非胸膛的季景修悠然转醒。
棠礼转头一心看好戏,安柠则感到窒息。
真是要了命了。
大抵这也是一醒来就看到彭是非大脸的季景修心中所想,他一瞬石化,脸色不比安柠在幻觉中看
到的好几分。
安柠一个箭步冲上前,把着季景修的手臂,把他扶到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及时的阻止了季景修
即将抽上酣睡之中的彭是非的手。
而季景修,甚至没有去排斥安柠的触碰。
安柠也是感慨,这得是受了多大打击啊。
看不出季景修白皙清秀的模样,还是个钢铁般的宇宙直男。
静默片刻,季景修缓缓站起,摇摇欲坠。
他看了看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日期。他们自觉在妖境中逗留许久,于现世不过一夜。
“我先走了,医院那边还有事。”
话音未落,季景修快步离开。
在关门声的余音中,彭是非也醒了。
安柠心里有个小安安拍着胸口,太幸运了,太幸运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彭是非。”
“嗯?”
彭是非全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脸蒙圈。
棠礼撇撇嘴,放下茶盏。
“你小子,运气不错。”
彭是非:“嗯???”
老年人的童心真可怕,安柠默默擦汗。
棠礼:“老年人的......童心?”
哦嚯,你会读心?安柠对棠礼眨眼。
棠礼颔首。
哦嚯,我就说了老年人的童心咋地?安柠继续眨眼。
棠礼:“......”
“姑且不说这个。”棠礼转向彭是非,“要做除妖师,虽然时间上对现世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但
对人精力的损耗却很大。”
“对啊。季景修估计是去办离职了,你呢?”安柠虽是领袖,到底还是新人,只觉四肢酸软,肩
上的伤......
咦?她摸摸肩膀。
“珀已经帮你们治愈了伤口,以后可没有这么幸运。”棠礼知道安柠的心思。
“那我也走了。”彭是非拽起外套,在门口停下,“我打算搬过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安柠无奈,“反正我这里楼下楼上有的是地方。”
彭是非走后,安柠打量棠礼,他既会读心,为什么不直接读彭是非的心思,还要开口去问?
棠礼被她看着,也不恼不怒。
“读心不是我的本能,而是能力,使用时也是要耗费心神的。若是任何时候读任何人的心,大抵
会累死。”
况且世人都多心,不累死,也要烦死。
“嗯......这样啊。”安柠摸摸肚子,忽然想起自己昨晚......陷入一尺间前的那个晚上,本来
是去买泡面的。
无常的命运啊。
“我要出去买点吃的,一起去吗?”
棠礼眼睛一亮:“去!”
看他一身长衫,走出去一定扎眼,可安柠也没有什么给小男孩穿的衣服。
于是走在路上的安柠被这样那样的声音包围着。
“啊啊啊,好可爱啊,cosplay吗?”
“孩子爸爸一定很帅啊!”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好看的孩子,好幸福啊。”
诸如此类,诸如此类。
安柠一阵心累,却看棠礼兴奋地左顾右盼,倒真像个孩子一样。
这时她忽然想起,他此生活得长久,却只有那一个下午的自由。
今后的日子又注定不会太平。
“你想吃点什么?”
“我?”棠礼摇头,“我不需要吃东西,只要有珀的身体碎片在,我就可以活下去。”
安柠:怎么、感觉、更心酸了。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
棠礼扫过货架:“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他这种略微傲慢的态度让安柠的同情荡然无存。
“哦,那你好棒棒哦。”她把速食面扔进推车。
“安柠。”他背着手,小小的,神态却成熟,“不要同情我。”
安柠愣住,是啊,骄傲的领袖,怎么会愿意被同情。
“你知道,被人同情的时候,我......”他没了声音。
安柠不知说什么好,他一定很伤心。
棠礼慢慢后退:“我常在想,你个战五渣在同情我些什么啊?哈哈哈哈或或嗝!”
不久前端着茶杯一本正经分析利弊的人此时狂笑着跑开,徒留安柠呆立。
嗯?领袖?嗯?大佬?
这时电话响了,安柠接起电话。
“喂,你好。嗯,嗯?啊,没有问题,那我们约个时间看房?不需要?额,好,也是可以的。请
问您的名字是......”
棠礼转了一圈回到安柠身边。
她手里拿着块东西自言自语些什么,莫不是气疯了。
“安柠?”
“嗯?”安柠挂了电话,低头看他。
“你方才是在自言自语?”
“啊?”安柠反应了一下,棠礼还在人世的时候还没有手机。
安柠向棠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手机,并解释刚才的电话是一个租客打来的,说是要租她公寓的阁
楼。
“不过蛮奇怪的,像这种不看房就直接租的人还真是少见。”
“我们现在情况特殊,你把阁楼租出去,会不会不太方便?”棠礼迟疑。
“有钱干嘛不赚。何况那人说他叫棠遇。”
棠礼呢喃:“棠...遇...”
“我看得见一点点关于他的过去和未来。”安柠狡黠一笑,“准备好要见你的孙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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