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贵

　　回安亲王府时，小石头骑着一匹皇帝哥哥送的汗血宝马，说是月乌族进贡来的，一共四匹，路上死一匹，到洛阳又水土不服死一匹，这是剩余的两匹中的一匹。

　　洛阳西城街道宽阔，行人却不多，小石头在一群墨猷卫跟随下，纵马扬鞭穿街过府，心情舒展不少。

　　街道两旁，多是豪门大户，小石头的这次亮相就是昭示大家，酒王子正式回到洛阳，且一回来就接管了礼部，是个有实权的王爷。

　　庄怀王同时送给小石头的，还有一只精致的锦面黄匣子，小石头回到府中拆开一看，却是枚翡翠琮，正是那失踪多年的奥尼神曲。一时间，小石头呆在书房里，挥发出酒气激动翡翠琮，碧绿的光芒再次笼罩在小石头周围，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瞬间四散飞舞开去，奥尼神曲的光芒如实质般，在小石头周围开出一个绿色世界。

　　外面响起脚步声，管家绿汐姑娘说有客来访，小石头收功把奥尼神曲仔细挂在胸前，出门会客。

　　跟在他身后的进王府的，就是礼部尚书李应升，这老家伙坐轿子，在皇宫里就与小石头套近乎，现在，追到王府来了。

　　小石头本不想应酬他，无奈刚在皇帝哥哥面前接受礼部的摊子，就是做样子也要熟悉一下；在王府景彰殿内，小石头换身便服，翘着脚听李应升介绍礼部四司。

　　礼部以前只有三司，如今把监酒司重归礼部，才又凑成四司。

　　听来听去，小石头才明白李应升的意思；原来，以前的礼部没什么有油水的地方，由于朝廷这些年战火不断，外番多人心动摇；十年间，礼番院侍郎已经换了二十任，谁都不愿干这个受气的差事。

　　礼仪司管理皇家仪仗、出行事物，尊贵是尊贵，也是清水衙门，谁也不敢在皇宫度用身上打主意；一旦出事，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礼祭司本来还有些油水，不过这些年都是监酒司在管理祭奠事物，礼部的礼祭司只提供祭祀，那还是个危险的行当。一旦祭坛上出什么意外，第一个祭天的，就是这些祭祀们；所以，现在连祭祀都不好找了，皇家御庙里的祭祀都逃跑不说，洛阳周围的神汉、神巫也早已经绝迹，就是道士们，也要出大价钱请，还不一定请的到。

　　李应升的意思是，要把监酒司的名字先改成礼酒司，并且，把以前由苟家把持的酒税分离出来，由礼祭司管理；实在不行，就先改名字，再给监酒侍郎苟仲派两个副手，慢慢削弱他的影响。

　　小石头想一下，这个瘦瘦的老狐狸耍的是蚕食的招数，想伤人于无形；当即满口答应了他的计划，心下暗笑，麒麟门我都惹不起，你想斗就去斗好了。

　　另一件事，就是一个月后的祭天大奠。

　　按照庄家祖制：冬至日，所有年满十四岁的皇族子弟都要到洛阳东南的龙门山祭坛参加这个隆重的典礼。

　　李应升虽然是礼部尚书，以往却从未正经操办过这样的大典，都是监酒司在负责大部分事物；据他自己说，礼部的唯一作用就是提供没什么大用却十分危险的祭祀。今年，由于监酒司又回礼部辖下，按照李尚书的预想，事情就多了起来。

　　小石头明白，李应升不是要自己拿主意，是要借自己的名头压苟氏酒庄庄主苟仲；也想借助这次大典，打压监酒侍郎苟仲；最好，现在就把他换掉。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小石头年纪虽小，不傻不憨，才不会任李应升当枪使，即使这就是皇帝哥哥的意思，他也要装糊涂。招惹麒麟门，不是小石头如今能力内的事情；况且，在麒麟门内混了一段，小石头对这个祭天大奠疑虑重重，里面的玄虚似乎没那么简单，他还要看看局势。

　　李应升在洛阳混的时间长，当官时间也不短，看小石头直打哈哈，知道一切都要熟悉后才能深谈，便开始介绍洛阳的风月繁华、灯红酒绿华，那意思，竟有拉小石头去见识一下的意思。

　　“李尚书，您是礼部尚书，我是刚接手的王爷，不好随便乱走动的。”小石头一句话就使李应升冷静下来，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小王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时，门前墨猷卫通报，两位年轻将军来访，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徐云亭，一个是墨猷卫洛阳卫所将军洪海。

　　小石头连忙起身迎接，洛阳防务三大体系中的两个重量人物来访，他的架子是不能耍的。

　　守护洛阳的军队以御林军统领为首，他们就是皇帝哥哥训练出来的，如今有五千人，守卫皇宫和东郊祭天台；墨猷卫次之，在洛阳也有三千人，但是武艺训练无一不精，守卫洛阳贵地西城的就是他们；洛阳将军府军士最多，其实地位最低；他们的三万人马待遇也最低。

　　又一次落座见礼后，几句话就知道对方的来意。

　　徐云亭来是为被小石头赶走的御林军，一来对小石头说明那是万岁的意思，与他无关，二来也有与他这个真安王爷交往的意思；虎贲将军徐家不得意好久了，再次被重用，一切都多了分小心。

　　洪海来的目的，只为无聊凑热闹，是被徐云亭拉来的；要说他也是名门之后，祖上曾经与徐云亭家一样荣耀，不过犯了事被降为侯爵；到洪海这一代，除了传乘祖上的高强武艺，几乎可以说是没落了，不是庄怀王赏识提拔，洪海不会有如此地位。

　　初冬天短，说着话天就黑了，这三位却都没走的意思；小石头只有吩咐下去，准备酒席，招待三位贵客。

　　绿汐管家就是能干，没一会儿，偏殿里排开席面，不到十五岁的小石头人摸狗样的带着三个大人物吃喝起来。

　　徐云亭又起哄要喝小石头调的酒，这次，绿汐拿来了十多种酒，有刚劲的御酒龙山酩，还有清淡的米酒。

　　虽然洪海对上次醉酒记忆犹新，多了分小心，但龙山酩被小石头调几下后，少了烈性，多了轻柔甘美，没几个回合，三个人就被小石头灌倒了；临走时，徐云亭约定，明天他做东道，大家再喝。

　　卸去一天的疲乏，小石头还是来到娇儿的房间，查看她的伤势如何。

　　明亮的灯光下，娇儿憔悴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看到小石头进来，从锦被下伸出手让小石头握住。

　　温软的感觉触动了小石头的一丝柔情，看到娇儿白皙的手臂，联想到那一夜的癫狂，小石头的欲火又升，连忙压抑住。

　　苟星恒就住在娇儿隔壁，这时也过来，看娇儿的眼光充满怜悯，他还有颗医者之心，对苟家把他送给小石头没说什么；这些天专心照料着娇儿，虽然绿汐为他找来了洛阳城内最好的药材，苟星恒还是说娇儿至少要这么躺一年。

　　小石头算时候，两个老怪物也该来了，他以为，如果云霄道士在，可能娇儿的伤能早些痊愈。自己差点被砍头那次，苟星恒也说至少十五天，但云霄道士一上手做法，五天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小石头想让他们给风陵渡石老实传个信，如今他需要帮手，更需要石老实来指点迷津。

　　出了娇儿房间，小石头上楼在侍女伺候下换上睡衣，却怎么也睡不着，一股邪火盘旋在胸腹间，如今他只想发泄。想来想去，和心意的只有绿汐，人漂亮就是太冷淡，小石头找出蓝玉瓜想想，叫侍女去请管家来，

　　说来，安亲王府内下人多是从皇宫内派来的，这些侍女以前就是侍侯皇帝贵妃的宫女，那些太监也出自皇宫；小石头之所以没把侍女们赶走，全是因为绿汐的一句话。

　　“如果她们回去，也许这辈子再出不来；你真好心，就留下她们，过个一年半载给她们自由，也算你做件好事。”

　　绿汐进来时，小石头已经摆开一副茶具，看美丽的管家站在房间中间，笑着说：“绿汐姑娘，上次的比试其实是我输了，这个还你，再给我泡一次那样的茶可好？”

　　绿汐恋上闪过丝惊喜，又缓缓摇头道：“输了就是输了，早晚，我会凭本事赢回来。”

　　“早晚是什么时候？究竟是早上还是晚上？说实话，我这人懒散惯了，如果哪天弄丢了可怎么好？不如这样，你先拿回去，不如现在就比试，意思一下就好，我一准输。”

　　绿汐脸上的平静被打破了，接过蓝玉瓜看看，又放回桌上：“这是你说的，我可没向你要。”

　　“如果---，我也会放你一马。”说完，卷起衣袖提壶下楼；好一会才回来，又说：“那样的水泡不出好茶，没的浪费了我的心血。”

　　“你这水是从哪里打来的？”小石头奇道，其实他是在无话找话，灯光下，绿汐姑娘脸上的线条柔和不少，却多了分圣洁。

　　“王府内有十八眼泉水，这个季节，这园子里的松井水，最适合泡茶。”操控碳火时，绿汐神色凝重，注意力全在火苗上。

　　小石头观察一会，原来，人家花香茶道的泡茶功夫中，也有操火这一项，缓急得当才能出好水，与酿酒竟有类似的节奏。

　　水开了，绿汐又一次取出两枚茶果放入茶杯，激出水柱冲进去，手按杯口时，小石头说：“用些心，希望是杯好茶。如果你输了，只要---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小石头看着绿汐挺拔的胸乳，开始想入菲菲，思量着那地方与娇儿有什么区别。

　　绿汐没理会他，松开盖在茶杯上纤纤玉手，说声：“茶泡好了，王爷慢用。”抓起蓝玉瓜转身走了。

　　小石头叫声：“等等，难道你以为我连一道茶也喝不下？”

　　绿汐脸上红了一红：“王爷，这杯茶不是为了与你比试，是绿汐对您的感谢。我知道，如果凭本事，绿汐远不是您的对手。”

　　小石头端起茶杯看去，精美的瓷杯中，只有兰色小花在上下舞蹈，茶汤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是醇厚的橙黄色。举杯饮下，满口芬芳，一时神清气爽，温气升腾，满腹浊气尽散。

　　这一来，小石头没了歪歪念头，却更不想让绿汐离开；起身正装，拉自己的管家坐下。

　　这一谈，就用了好多时间，茶也喝了一道又一道，直到外面敲起三更的梆子，大致情形小石头才明白。

　　最后，小石头忍不住问：“绿汐姐姐，您如此能干，怎么会来我这个地方做管家？”

　　绿汐没理会他，说声：“王爷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朝，五更天再来叫您起身。还有，娇儿的主人今天送信来，说是明天来拜访王爷。”竟摇曳着腰肢走了，小石头这才发现，绿汐姑娘的腰柔软而纤细。

　　但小石头躺在床上是再也合不上眼，一切都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原来自己的王府竟是外面看来风光，其实是个空架子。

　　朝廷这些年要支持燕州战事，钱粮本就紧张，他的大哥易亲王庄江易本不管户部，由于朝廷连年加赋，如今的丁赋也就是人头税累加多次，早就不是远离战火的江南富庶之地的五个铜钱，中原并湖广川中已是每人七钱银子，田赋也翻了两翻。

　　外面民怨不断，主管刑部的易亲王出行巡查是带人严律吏治，把层出不穷的借机肥己的贪官严查严办，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为的就是借助廉政消减民众对朝廷的怨气。

　　绿汐管家说，现在连皇宫内都在节俭度日，亲王的供奉也被消减三成；以前，安亲王府的度用都是直接从皇宫支取，府内下人也都是出自皇宫，真正帐房里的钱其实没多少，不是玉婉公主时常照顾，她这个管家根本就没办法做；小石头赶走御林军带来墨猷卫，只这一笔开支就让绿汐头疼。

　　还有第一天时小石头逼绿汐拿出的二万两银子，其实是她在外面奔波半夜借来的。

　　说完了，绿汐对小石头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三天内筹集五万两银子，不然，开钱庄的西门世家不上门讨债，王府里的人工也发不出，为娇儿治病欠药铺的银子要还，更别说平时开销；诺大的安亲王府，每天没个百十两银子根本就开不了锅。

　　绿汐还说：别的王府都有田产庄园，养有门客或种田或开铺子赚钱，小石头的安亲王府真真只是个王府，没有田产更没有铺子买卖；他名义上的封地又在江南金陵，那里的人头税也是一年一结，现在距离结算的年关还有两个月，头疼啊。

　　难道皇帝哥哥把自己逼来洛阳，会看着自己这安亲王府被债主堵门？也许那样更好。况且，小石头知道西门钱庄是林家的，再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来讨债。

　　四更天，小石头忽然笑了，“我是来做王爷的，不是来想这些头疼事的。明天上朝，先问问皇帝哥哥，自己今后吃什么？”

　　房间里亮起一道红芒，小石头手中出现了一柄短剑，周身流转滟滟流彩，小石头要搞明白的是，这柄本蓝色的利剑为什么只在麒麟身上穿过去，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天前的那个夜里，小石头从苟氏酒庄二长老房间的酒窖口下去，才见识到修炼酒术的高手的修炼之地。

　　那是座巨大的石窟，小石头点燃风灯才看到其中的巨大，石窟中坐卧用具具全，一边是一池烈酒，另有一条通道向下延伸。小石头尝一口酒池中的酒，虽然分辨不出是多少年的酒，也是在外面不得一见的陈年佳酿；石窟中间是三个丹炉，其中一个丹炉里满是刚练好的火龙酒。

　　小石头心痒痒，时间又紧，衣服也没脱就跳进酒池中，沉浸其中修炼起自己的拳拳酒心。

　　又是将近一月没修炼，拳拳酒心舒展开，尽情吸收这难得的补充，上面的红丝也膨胀着。也就是这个时候，空气中响起啸叫，从石窟的深处掠过来一团劲风，小石头在大酒窖里见过的那只小麒麟冲过来。

　　当时的情况，小石头根本就没考虑，挥洒出漫天酒瘴罩向小麒麟。

　　麒麟对酒瘴很满意，这是小石头没想到的，他在酒池中身边都是酒，激出的酒瘴浓烈且迷离，而麒麟却飞翔在酒瘴中，呼吸间把它们吸收掉。

　　拳拳酒心边补充边消耗，一池酒快被练成水了，麒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小石头担心外面的事情，只有射出刚得到的短剑。

　　这一下，正中麒麟脖颈下肉厚处，竟穿体而过；麒麟吃痛，洒下一串血雾鸣叫着顺通道逃遁。

　　小石头这才出了酒池，拣起插在石壁上的短剑，装上一坛火龙酒匆匆离开了那里，对另两个丹炉也来不及细看。

　　刚到王府的第一天晚上，小石头检查自己在二长老那里“抢劫”的东西时，才发现这柄剑的异样，剑体上的红芒越来越胜，竟能削铁如泥，小石头怎么看怎么喜欢。特别是用酒擦拭时，它还能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实在是把宝贝。

　　那两本书，已经被湿透了，娇儿给他换衣服时好象丢在酒庄厢房里了，虽然可惜，却没办法再回去拿。好在小石头人本洒脱，对这些不很在意。

　　床边，小石头把一坛御酒打开，将短剑浸进去，感受着剑体的震荡，抽出来时，红芒暗淡些，那坛酒却淡了许多。

　　五更天，绿汐果然来叫小石头起床、更衣；送上一碗莲子羹后，外面的墨猷卫已经准备好，汗血宝马鞍甲鲜明，正等待着小石头。

　　“去上朝又不是去打架，骑这么好的马干什么？把它送回去，今天，本王爷坐轿。”

　　绿汐恭身回到：“王爷，咱们府内没轿子；公主那样宽撵也没有。”

　　小石头愣一下，甩一下手：“那就坐马车好了。”

　　绿汐还站在那里，小石头奇怪的问：“你的意思，我不会连辆马车也没有吧？”

　　“是没有，一辆上好的马车要五百两银子，更好的千两也不稀罕，咱们没这笔银子。”绿汐面色平静，一旁的墨猷卫中就有人笑起来。

　　小石头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真要弄点银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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