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余家公子
照溪寺后院外响起车马声，北风带两个墨猷卫送一辆酒车进来。
每天刘剑秋都要送一车酒过来，今天也不例外，这是安亲王吩咐的。玉素安排他们放好六坛酒后，小石头对随车前来的刘剑秋道：“刘师兄，就不说谢了，今后送酒你也不用都跟着来；我还是我，你也不要这样拘束。”
刘剑秋应一声，依旧礼貌的带人退下，小石头看着他们出院子，微笑着叹息：“以前，他是我的师兄呢。”
“王爷，他是您的师兄？这么说，您是苟家的弟子？”玉素诧异着，想想又不可能，高贵的安亲王怎么会是苟家弟子？
“有时间仔细对你说，现在，先教你怎么喝酒。”小石头拍开一坛酒，嗅着浓烈的酒香，满意的哼一声，倒出半碗龙山酩用些水酒调和几下，递给玉素。
“未学喝酒先学品酒，你刚才也看到我都是怎么做的，第一步先调出碗与这一样的酒出来。”安亲王把苟家品酒术教给玉素后，捏着她的下巴：“伸出舌头来，就象我这个样子。”
俏寡妇羞红着脸，学安亲王的样子伸出舌头，弯转成花瓣样的曲线；两人距离近了，小石头嗅到从玉素口中传来的香郁，忍不住把嘴对上去。玉素一把推开他：“王爷，您给吃饭了。”
上午刚吃过早饭，小石头准备带人到宜州四处转转，一来看看宜州风景，从大山里流出的澶河正从宜州城北经过，这里气候比洛阳寒冷，澶河结冰，具照溪寺的老和尚说，此时正是澶河上热闹的时候。
安亲王还有个想法，就是四处走走，看能不能遇到离家出走的松小姐。昨天晚上，安亲王传下第一个墨猷卫黑色令牌，让洛阳周边到宜州一线的墨猷卫明暗桩注意松小姐的踪迹。这一路刚被安亲王劳军的队伍折腾过，所以，小石头并不很担心小美人的安全；躲起来再不见自己的沙斯兰公主说过：小松小姐也许别的本事没有，却能感应到自己的位置，她如果真出走，一定会向宜州方向来。
北风刚去集合安亲王亲卫，诸明扬与汤文龙一同进入照溪寺后院，小石头看这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上午自己是没时间出去了。
按照昨天的决议，墨猷卫在宜州休整，分三批休假；今天一早，第一批领到银子的墨猷卫就冲出军营，消失在繁华宜州城内。诸明扬来的意思是请安亲王撤回守在青莲尚书门前的亲卫。昨天，小石头在宜州门前耍威风时，诸明扬不在场，要不然，当时就劝安亲王了。
“王爷，宜州地近邯郸，所以，对这里的官绅安抚为上。您昨天对青莲尚书的行为莽撞了，会使朝廷失去人心、失去他们的支持。”
诸明扬话不多，却很有分量；小石头马上明白了：如果余淮政真的造反，宜州就可能成为双方争夺的第一个城池；虽然明知道这里是守不住的，但能削弱一点余淮政的力量，总比让他兵不血刃的占领这个大城强。
小石头没办法，只有叫北风调回昨天才派出的亲卫。
接下来，诸明扬与汤文龙才开始与安亲王商议怎么应付将要到来的钦差李应升。还有墨猷卫的事情，诸明扬提出把墨猷卫依旧编为三卫，每卫一千一百墨猷卫再配上五百随军乡勇。
诸明扬的建议来的突然，前几天，提出把三卫合并为两卫的也是他；小石头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其中必有缘故，沉吟片刻才说：“这件事先放一放，等他们都快活过了在商量。诸将军、汤尚书，这次邯郸劳军本来就不安全，墨猷卫经历这一仗后，刚开始有些摸样，不应该一下子补充那么多乡勇。这两天咱们要紧的是把隐藏在队伍里的内奸找出来。”
汤文龙咳一声：“王爷说的有道理，不过诸将军是为王爷好。咱们报给朝廷的双龙山剿废是大胜，如果李尚书看到从洛阳出发的三卫人马到这里变成两卫，那可不好看。”
“好看？汤尚书，那东西有什么用？钦差的事情自有我来应付。”小石头也想到过这些，但礼部李应升是他的属下，对李应升的脾气，小王爷也了解些。
第一个来拜访安亲王的，竟是一位年轻的将军。
安亲王与两个属下商量事情。照溪寺门前来了一队轻骑，一百八十匹骏马上都是年轻豪壮的勇士，身穿龙骑将服饰。领头一个，是个年轻的将军，微黑的脸、浓密的一字眉，颌下留有微须，一双细长的眼睛中闪着凌厉的光。
北风看到年轻将军身后的红色旗帜上的“余”字，刚迷惑是不是余淮政来了，看到旗帜下角卷起的三颗黑星，转身进寺，来到后院进入安亲王办公的禅房；汤文龙正在说的什么，北风立定在门内道：“王爷，邯郸余都督的三公子、疾风将军余剑溪正在门前。”
诸明扬与汤文龙一惊，刚站起来，院门外响起爽直的大笑声，余剑溪带两个副将服饰的人走进来。
“安亲王一路辛苦，小将奉命，来迎接安亲王。”
余剑溪说完，在门前半跪行礼，小石头连忙起身，几步跨到余剑溪身前，伸手搀住他：“疾风将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互相介绍见礼，等落座后，余剑溪目视小石头道：“安亲王，余都督听说您在双龙山大展神威，灭了那帮骚扰地方的悍匪，特意叫我来宜州祝贺王爷，顺便迎接劳军的各位。下一站就是邯郸，剑溪正好护送王爷走这一段，什么土匪、悍匪也别想再打扰王爷的清净。”
小石头知道人家话里有话，只是笑笑：“余将军客气了，那都是诸将军的周密部署，墨猷卫将士临阵用命，本王爷不过是看客。就如这次万岁叫我来邯郸劳军，还给了个督军名分，其实都是需的。本王年纪尚小，见识短浅，在各位面前就是个小孩子，怎么能担负这样的重任？”
余剑溪虽然也是二十来岁年纪，自幼习武，又跟在父亲余淮政身边久历战阵，人自有股英气，听安亲王说自己是小孩子，哈哈大笑道：“来之前，余都督嘱咐小将说：安亲王两岁时就用酒赢得骏马美人，是朝中少有的英豪王爷，先皇最喜爱的也是安亲王；这次去见安亲王，要好生跟在王爷身边，能学到安亲王一分豪气，就是咱们余家莫大的福分。”
听余剑溪如此恭维安亲王，诸明扬与汤文龙在一旁连声迎合，小石头脸上含着笑，心里却在嘀咕，就木阿兰的尊容也算美人？看来自己小时候真是不长眼。
跟余剑溪进来的偏将捧一把宝剑送上来，余剑溪接过双手献上：“这把七星剑是常山铸剑大师钱无铁最得意的一把，请王爷笑纳。”
小石头接过，按绷簧抽出七星剑。剑身环转，如一弘清水在安亲王手里飘洒。
“余将军，来之前，洪海将军与徐云亭将军都盛赞余剑溪的天星剑术。”小石头挥舞宝剑，手感极好，不禁有些心痒，看着挂在余剑溪腰间的朴实剑鞘道：“本王能见识一下天星判的高明吗？”
余剑溪也不客气，站起身拔出配剑，却与剑鞘一样，是把不起眼的黑剑，锋刃间豪无光彩。小石头刚好奇余剑溪这把剑的平凡，禅房里涌起团黑雾，三点金光从黑雾中闪出，余剑溪已经收剑回坐。
诸明扬鼓掌道：“果然高明，天星剑在余将军使来，真为神术了。”
小石头也自笑笑，没说什么；刚才余剑溪这一剑是刺向诸明扬；诸明扬出身剑门，眼光也是高明，只端起茶杯迎一下。本来是想让余剑溪出点丑，现在只有佩服了。诸明扬手中的茶杯上还有三个微细的小孔，余剑溪能在易碎的瓷器上穿孔，功夫真就是神妙不凡。禅房里只汤文龙看不明白，却也不敢问。
午餐时，安亲王在照溪寺设宴招待余剑溪，诸明扬与汤文龙自然坐陪。安亲王受伤后就没随军营吃饭，都是玉素安排，到午时，和尚们却上来一桌素席；小石头有些恼，叫过门前的亲卫让他们去外面买些荤腥进来；余剑溪起身道：“王爷，这就可以了；照溪寺前任主持瑞弘大师是家父至交，小将少年时就在这里跟瑞弘大师学习武艺；小将这个名字就是先师起的。知道王爷住在这里，还对照溪寺十分照顾，小将代先师些过王爷。”
说完，余剑溪就要行大礼，小石头只有做罢，拉起余剑溪入席。
这顿饭吃的也没滋味，余剑溪面对龙山酩，只喝三杯就住杯不饮，说是军令在身，安亲王到邯郸后，才能放心用酒。
饭后，诸明扬陪安亲王起身宜州城里巡视，余剑溪到前院找地方安置，他也住在照溪寺内。
一路行来，不断见但有墨猷卫将士在宜州大小酒馆出入，见到安亲王与诸明扬，都是马上跑出来行礼；有些还醉得左右摇摆，但宜州百姓还是看到他们对安亲王的敬重。
小石头挂念着松小姐，心里渐渐不安起来。照小美人的行程，今天一早就该到宜州。这个下午，雪里青的马蹄把宜州大街道走了个遍，却没见到松小姐丝毫踪迹。
晚餐时，宜州郡守邀请安亲王并余剑溪、诸明扬、汤文龙到照溪寺左近的一家士绅家，吃完饭，宜州郡守送上十万两银子。小石头有些尴尬，叫诸明扬收了；余剑溪装做没看见，在一旁与宜州名人青莲尚书说话，态度恭谨，与安亲王的傲慢无礼自是不同。
难道自己都做错了？小石头回到照溪寺后院时，天已经全黑了。这个夜晚没有星星，黑云密布宜州城上空。见过余剑溪后，回想起这一段的作为，小石头感觉到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轻佻狂妄。
玉素捧着桃花漓鼓过来：“王爷，这里的酒是特意为您配制的，喝下去早些安睡。”
桃花漓鼓内，盛满红色酒液，刚凑到脸前，香郁的酒气就扑上来；小石头仰头饮下，酒中浸润的情意温暖着拳拳酒心，药力顺酒力冲向肩头伤处，安抚着那里的酸痛。
这杯酒，虽然不是很高明，却感动了小石头；从苟氏酒庄到洛阳这大半年来，他每天生活在阴谋与凶险之中。就是娇儿丫鬟也是别人用来试探自己的棋子，他身边可算没几个简单的人物；玉素这杯酒中只有单纯的感激和喜爱，还有，就是后味中的一丝担忧与自卑。
小石头揽过玉素，抚着她的俏肩：“姐姐不必担心，只要我不死，就不会丢下你。”
玉素伸手捂住小石头的嘴：“王爷是好人，自有神灵保佑，只是玉素卑贱，不值得王爷如此爱惜。”
这一天，玉素都在练习小王爷教给她的口中术和练酒术，她有桃花漓鼓这样的酒器，还有一副海量肚肠，入门自是比别人快不少。小王爷把这样的神术传给她，玉素除了感激就只有感谢上天的恩德了。
刚正经没一会儿，安亲王伸手托起玉素的脸：“姐姐，你那口中术练习的怎么样了，来让本师傅检查一下。”
一张嘴就盖下去，俏寡妇这次没再躲闪，颤抖着迎合上去。
良久，唇分，小石头感激得抱紧怀里柔软的玉素；说来，与他有过这样接触的也有几个女人，只有这次小石头才品到其中滋味。玉素是火热的，也是单纯的，她在这时心中之有小王爷，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门外响起脚步声，北风的声音传来：“王爷，有客人求见。”
小石头放开玉素，低声道：“姐姐，在这里等我回来，今夜------。”
俏寡妇推着他向门外：“快去吧，别说这些。”
不知怎么时候，天上飘起雪花；片片白色精灵在风中旋转，落在小石头脸上，瞬间化为一点清凉。
照溪寺后院小桥上，站着个黑衣人，北风侍立在他身左；只看那站立的姿态，小石头认出来人是谁，轻声叫一声：“林叔叔。”人已经扑上小桥。
“石头，你可知，今夜为何会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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