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二章 宋青

　　离一愣，大小姐找自己何事？转念一想，莫不是这么师问罪了？想想又似乎不太可能。楚离向老仆问明了地方，遂辞别了刘汉诸位武师，独自一人朝西跨院而来。

　　宋府占地极大，格局复杂，院落众多，但唯独西跨院，乃是专属宋府大小姐的住处。楚离一边走着一边想事情，大小姐见自己倒还好说，可这相见的地方，怎么在西跨院？正想着，忽然前方急匆匆行来一人，定睛一看，却是宋廉。宋廉面上半是焦急半是责怪，拉着楚离道：“楚兄弟，你……唉，你这次怎的如此不小心！”

　　楚离一愣：“宋兄莫非指的是楚离和宋魁之间的事儿么？”

　　宋廉道：“还能有什么事？楚兄弟行事一直颇有分寸，怎么今日……竟犯下如此大错，真……叫为兄如何说你！”

　　楚离不解：“这话从何说起？楚离当时若是不理，怕刘汉和诸位武师，人人都会被打个半死，若是宋兄在场，当会如何作为？”

　　宋廉登时语塞，但依旧说道：“总会有些别的办法的，万不至动手伤人，打至呕血……楚兄弟可知道，这一下为兄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想必宋魁那班人早就报了二公子知晓，二公子一身好武艺，又是个急脾气，若是知道这件事……怕是快则今晚，迟则明朝，定必会返家来寻楚兄弟……到得那时……唉，为兄人微言轻。便是想护你也护不得了。”

　　楚离一听，不由得一笑：“多谢宋兄提醒，宋兄好意楚离铭记在心，只是既已做下了事情，到头来让二公子找我便是，此事都是楚离一人造成，与旁人无甚干系，楚离自会和他说个清楚。若是二公子仍有不满，楚离自会离府而去。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宋廉一听，面色一整：“楚兄弟看来是有些误会了，宋廉此来并非是责怪兄弟轻易伤人，何况是楚兄弟仗义出手。救的还是刘汉呢。唉……楚兄弟不是要见大小姐么，正好同往，咱们边走边说。”

　　经过宋廉一番解释，楚离这才知晓了一些事情。宋廉之所以如此担心。还是因为宋府地二公子。楚离为救刘汉打伤宋魁史六等一众武师，虽说是仗义出手，可在二公子那面看来，难免心生不忿。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己的手下被打了，二公子能善罢甘休么？何况这二公子本身也是个武人，而且还是在禁卫中当差的！

　　七国的都城。都有城卫和禁卫。城卫顾名思义是负责城防的。禁卫则是负责宫城甚至是皇城的防御。依据惯例，禁卫一般都是从京城世家达官贵人的子弟中选拔出来。加以训练而成，其中也有不少王族子弟。一方面是血缘亲近，不易生反心，另一方面也是笼络世家大组的一种手段。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宋家虽然也是大贾出身，但却与寻常商贾不同，不但是武学世家，且与皇家渊源甚深，联系密切。虽无封号，却地位特殊。到了这一代，宋二公子更与别个不同，不喜摆弄金银，厌恶笔墨纸砚，只酷爱舞枪弄棒，骑马射猎，几次三番管束不住，后来家主宋迁也便遂了他的意，在禁卫中给宋二公子找了个差使，虽无显赫官职，却也无甚风险。

　　宋二公子到了禁卫之中，如鱼得水，十天半月回不了一次家，府上大小事情也一概不理。是以虽然家主慢慢地将一些事情下放给大公子处理，但实际上帮忙地，倒经常是宋廉和大小姐。到得后来二公子被下人撺掇生了野心之后，慢慢地开始想分些产业经营。由此以后，两位公子渐生嫌隙，连带着大小姐和二公子的关系也有些不睦，只是家主病重，大公子和大小姐才暗地里忍让一些。

　　楚离听罢宋廉一番言语，已经明白了宋廉赶来的意思。宋廉虽说对宋府一片忠心，多半是来劝慰自己忍让二公子一番，免得将事情闹大，但同时也不是完全不替自己着想。话里话外的口气，似乎都在暗示自己，若是托庇到大小姐身边，或许事情将有转机。楚离不禁颇感意外，按照常理推断，两位公子争家主之位，自己得罪了其中一方，最好地保身方式自然是投靠另外一方为好，而现下的情况，那位大公子若不是蠢蛋，自然也要力保自己不出闪失，如此一来无形中威望就会增涨。可从宋廉的说辞中判断，竟似一点没提大公子之事，反而似是极力向自己推荐这位大小姐……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缘由不成？

　　楚离心中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当场提出来，只略微应对了几句，让

　　心而已。话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西跨院内。跨过墙，楚离放眼看去，依旧是几重地院落。大体看去和其他院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些花花草草，各处略加了些修饰，整体看去更加干净整洁了些而已。

　　穿过一重院落，路过第二重院子的时候，楚离不禁被满眼所见吃了一惊。这院子里没有和第一重一样种些花草，满院光秃秃一片黄土硬地，不见洒扫的丫鬟和侍候的小厮，唯有满地地家什闪着耀目的寒光！院子里东西两厢的房檐下面，各自立着一个武器架子，上面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刃皆有，还有些稀奇古怪地外门兵刃。楚离一见不禁大奇，不是说西跨院是大小姐地地盘么？怎么会多了这些……啊，莫非这大小姐，也个练家子？

　　多半差不多少，宋家既是商武传家，大小姐会些功夫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看这般架势，怕是远非“会上一些”而已了。又穿过两重院子，装饰风格才渐渐趋向婉约，但比之其他女子宅第，仍旧显得硬朗一些。

　　转过最后一重院门，终于到了大小姐绣楼所在。二阶地木制小楼古朴典雅，身穿一身素白衣衫的大小姐正坐在里面等候二人。初春十分，天色并不见热，但大小姐却手拿一把折扇来回把玩着，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宋廉先行几步，与大小姐微微一点头，便站到旁边不再多言。楚离见状，连忙走前几步拱手言道：“在下楚离，见过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唤楚离前来，究竟为地何事？”

　　啪！大小姐手中折扇一合，离座而起。“楚公子客气了，你不是我府中下人，不必唤我作大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叫我宋青就是了。”说罢踱步来到楚离近前，眼望远处自顾自地说道：“前些日就听宋管家说过楚公子的事，宋管家少有如此推崇之人，却对楚公子赞赏有加，宋青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却不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个结果无论对谁而言，想必都是最佳的结局。”

　　“楚公子想必心中正在奇怪，为何上午见过了，此时宋青却还要唤公子前来？”楚离闻言点了点头。宋青微微一笑，如桃花绽放：“楚公子丰神俊朗，年少翩翩，端的是一表人才。难得的是又是仁义忠厚之人，只是人到穷时，难关未过，否则我小小的宋府，怕还请不到楚公子这样的人。楚公子莫认为宋青言不由衷，小女子向来直来直去。公子既能打得宋魁和史六不能翻身，身手自然是不错的。是以小女子今番请公子前来，实是有一事相商，不知公子会否答应？”

　　楚离一愣，装作不经意间拿眼看看宋廉，却见宋廉也是一脸的惊诧，显然也不知道大小姐这般想法。楚离不禁暗自琢磨，原本以为大小姐八成是招自己前来兴师问罪的，可此番一看，竟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反是有事相商？听口气，似乎对宋魁史六之事并没有放在心上，莫非此女真的不怕二公子回来么？

　　楚离微微拱手：“大小姐有事，吩咐下来就是，楚离虽不是宋府下人，但也会尽力而为。”

　　宋青一笑：“楚公子快人快语，颇合宋青脾性。既如此，宋青便也直言，虽然公子到我宋家还只一天，但想必现下对府内之事已有了粗略了解。旁人都道康陵宋府家大业大，可保世代安康，却不知我宋家也有难念的经。”说到这里，宋青微微一顿，接着话锋一转：“立长之事，乃是家族定例，万不可改。只是此时很多人看不明白，是以难免会站错了位置。宋青虽是女流，却不愿坐看宋家出现难堪之局。现下想请楚公子暂留宋府，以助宋青和家兄一臂之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宋青说话如此直接，竟与古人“家丑不可外扬”的习惯大大相悖，楚离骤听之下也不免心中惊疑。但看宋青双目坦然，神色如常，并不似随口乱说。楚离一时冷静下来，反问道：“楚离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加上新进宋府，何以得大小姐青眼赏识？”

　　宋青一笑：“我不是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而是对宋管家的眼光有信心。况且，我做此事不是为的两位兄长，而是为的家主安康，宋家太平，为的是守护祖宗法条。若是家兄始终执迷不悔，自然就需要楚公子这样好身手的人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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