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第十六 哥德巴赫的《猫》 2

　　次日早上，行动便已经拉开。在行动的组织上没司徒唯他们什么事，三位大佬昨天已经和来访的那些头面人物议定了。司徒唯他们只是作为参与者，参加了对第一国家电影公司的示威。

　　这次示威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有合法身份，而且没有犯罪记录。总人数有600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400人去第一国家电影公司位于布朗克斯区的录影棚，一部分200人去位于皇后区与拿骚县交界洛佩兹街的办公楼。

　　这样的人数分配是因为皇后区在人口构成上较为复杂，白人只占到总人口数的40%，其他都是少数族裔，亚裔人口很多，并且当地的唐人街势力也相对较大。这200人过去后另有来自皇后区法拉盛大道的华裔300人左右会参与进来，在声势和安全上都能得到保障。

　　而布朗克斯区则不一样，白人占多数，加上第一国家电影公司的录影棚较大，前去抗议的人少了根本就起不到太大作用，甚至自身安全也会受到挑战。司徒唯他们几个同学就混合在去布朗克斯区的人群中，由游行的指挥者王东来带领，人群先是步行走到曼哈顿与布朗克斯区的交界处。到了交界处再分乘10辆大卡车，赶往录影棚。

　　由于示威者严守纪律，加上沿途有十数位骑警护送，没遇到特别大的状况就到了录影棚外。然后示威者们有序的下车，在录影棚外结成队形，拉起横幅、喊起口号。不一会儿录影棚的负责人就出来与示威者们交涉。王东来代表华人们发表了声明，并递过了抗议书。负责人则拿着抗议书回去与总部报告情况。

　　在录影棚外的示威一直延续到下午3时，中间虽然也发生了一些小状况，比如一些第一国家电影公司的白人影迷跑来挑衅。但华人们镇静应对，双方没有形成紧张对峙局面。到了中午时候，那些白人影迷因为没有准备午餐，陆续也都散了。第一天布朗克斯区这边的示威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

　　到次日，一些面向普通市民的小报就有了对华人示威游行的报道。但除了华人自己的《纽约侨报》给出了头版头条以外，其他小报主要讲报道放到了八卦、猎奇之类的版面，大致抒发些“中国人居然也会示威游行”、“第一国家电影公司遭遇黄祸”、“据闻正在片场的拍戏XXXX女士受到了惊吓”之类无聊的感叹。

　　有一份叫《纽约每日新闻》的小报则别出心裁将报道的重心放在示威人群自带午餐以及与第一国家电影公司方面商借厕所这两个细节上，得出结论：“本年度最平和的一次示威”。

　　有了这些媒体的跟进，第二日的抗议示威活动关注度就稍微高了一些。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现场只有小猫七八只的记者，前来强势围观的人群也多了不少。到了第三天，就连《纽约论坛报》这类的有影响力的报纸都派了记者前来。就在各媒体得到一致印象感叹这次示威活动井然有序、关注度大为减弱的第五天，突发意外状况。

　　时间是当日12时，录影棚外的示威者们的午餐时间，也是记者和警察最少的时候。突然七八个骑着马、头上戴着尖尖的白色头套只露出眼睛的家伙，高喊着“有色人种去死”冲进了示威队伍，这些人向示威人群投掷装着蛇的麻袋，又在人群中冲撞了几个来回，扬长而去。当天被蛇咬、马撞的伤者多达十数人。

　　由于有这个事件的发生，对华人示威的报道又多了起来。报道中有猜测这是主张白人至上的3K党干的，有的则认为是第一国家电影公司的反击。

　　但司徒唯从事后的一些蛛丝马迹上，比如当时华人中最能打的王东来刚巧跑去如厕等，还是猜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仔细想想，自导自演扮3K党来袭击华人，实在是妙招。这一点，从第六日，有不少看了报纸的黑人专门从曼哈顿乃至布鲁克林区跑来支持华人示威者就可见一二。需知历来受3K党损害最大的族裔可不是华人，引起黑人等其他族裔的同情心也是意想中事。

　　而黑人支持者的参与则让这件事情顿时复杂化，政治直觉极其敏锐的詹姆士市长在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刻就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性。因为这次示威完全有可能由“华人对第一国家电影公司”转化为“华人联合黑人对3K党徒”的示威。一旦示威性质发生了转变，华人还罢了，黑人的人口基数和影响力却是极为可虑的，完全可能将纽约市卷入一场伤筋动骨的动乱之中。

　　因此这个事情发生后的不到一小时内，詹姆士市长就主动前往唐人街做了司徒美堂等华人大佬的座上宾。

　　不知道詹姆士市长对司徒美堂他们许了多少诺，原定七天的示威便在第六天曳然中止。对詹姆士而言，将可能的动乱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对唐人街的这些人，首先是所有的伤者的医疗费用由市政厅承担，其次第二天第一国家电影公司就在《纽约先驱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三大主流报纸头版刊登了对华人的致歉声明，并宣布收回市面上的所有《红灯笼》拷贝、承诺不再拍摄有辱华人感情的影片。

　　司徒唯原以为要靠打官司才能得到的道歉，轻易就在唐人街大佬们的操作下实现了。在“姜还是老的辣”的感慨中，司徒唯也就放下了心来，知道后续的步骤他们能够做好，甚至于做得比他亲自部署还好。第8日，司徒唯和同学们都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这天上课时，司徒唯发现周围的白人同学对他们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善。平时他们上课，华人学生都是聚在一堆坐在后面几排，没有白人同学理会他们，这天居然破天荒有两三个白人男生过来跟他们说话。

　　“我对那些3K党徒的行为感到羞耻”、“替我转达对伤者的问候”、“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你也参加了游行？”之类。

　　下午没有课，司徒唯、梅雪俦他们几个文明戏社的成员，连同洪达照例聚在司徒唯租的房屋内。彼此兴奋的谈论各自的感慨，以及一些有的没的。下午过了一大半的时候，梅雪俦突然提出一个提议：“各位！这一次对第一国家电影公司的抗议，我们取得了一定成果。我听说祖国驻纽约公使馆都对这件事情表示了关注。我为我们中华文明戏社是这次抗议活动的肇始者感到骄傲！”

　　大家的鼓掌声中，梅雪俦继续说道：“现在，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我们的小兄弟，也是我们中华文明戏社的智多星，司徒~~~~~唯！”

　　梅雪俦带头鼓掌，司徒唯这就被大家拥在中心，被要求发言。

　　司徒唯笑着，挠了挠头：“说什么呢？感谢长江、黄河？感谢詹姆士市长、爱迪生先生？不，这一次我们要感谢我们自己。雪俦、泽源是首先提出我们要有所动作的，洪大哥为我们写了两篇精彩至极的影评，兆明、锡勋、汉生、佩霖也都有力出力，付出了很多辛苦。而我，只是出了一两个点子，大家帮着把它们完善了……”

　　“喂！死小唯，怎么不提我！”李文凤马上不依。

　　司徒唯连忙补上：“最该感谢的还是文凤姐，是她亲自出马为我们擒获了万恶的老布电影院老板，并缴获电影放映机在内若干战利品。大家鼓掌！”

　　掌声中，李文凤骄傲的抬起头。

　　司徒唯说完，梅雪俦继续说道：“司徒很谦虚，但他所做的，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提议，我想请司徒来担任我们中华戏剧社的社长，大家认为怎么样？”这话一落，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在场的其他几人都很支持。司徒唯加入中华戏剧社这一段时间以来给大家带来的印象是极其良好的。

　　梅雪俦止住司徒唯的辞让，大声说道：“大家安静！几位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要提出这个提议。原本，我这个‘社长’是还有些没有当够的。”下面一阵哄笑。梅雪俦也笑道：“我想过了，如果我们‘中华戏剧社’仅仅满足于在纽大做一个业余社团，我是不会把‘社长’让出去的。但，如果我们想有更大发展，就得靠司徒。不仅因为司徒本身有才干，老实说，也因为司徒家在我们美国华人圈子里的影响力。”

　　“我问大家，你们在这次示威过程中，最大的感想是什么？就我来说，示威的结果自然让我喜悦，但示威的过程却让我深感耻辱！是耻辱，各位！”梅雪俦这几句话在气氛下显得突兀，大家都换了心情，认真听他讲。

　　“示威的第三天，我听到一个白人说了句话。他说，”

　　梅雪俦模仿那个白人的语气，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些中国佬，有本事你们也拍一部好的电影出来给我们看看，自然就能够扭转别人对你们的看法！”

　　梅雪俦说完停了十数秒，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沉重的说道：“他说的话，有道理。电影引起的问题，还是应该靠电影来解决。”

　　“你是说，想要改变我们社团的性质，变成电影社团？”李泽源想了想，又说道：“不！雪俦，你是想拍电影！”

　　“对！我就是想拍电影！我就是想请司徒牵头，组成一个‘电影公司’，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拍几部好电影出来，给那些鬼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精神！”梅雪俦拳头在左手手心一锤，说道。

　　中华文明戏社和中华电影公司差天共地。前者是爱好者团体，后者却是一个专业概念的企业。做爱好者团体，可以抽业余时间做做，做出成绩做不出成绩并不重要。做企业却难以兼职，这需要参与者全身心的投入，包括时间、精力、金钱。

　　洪达以外，在场几位，梅雪俦、李泽源、刘兆明、林汉生都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其余的都是大二的，只有司徒唯在读大一。如果要一起搞企业，实际也就意味着要放弃学业，放弃即将到手的毕业证书。那么，这就代表家人投入在他们身上的金钱、心血，随着这次决定，付之东流。

　　梅雪俦抛出这个议题后，大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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