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苗护法
圣姑家实在是很小，只有两间房，一个小厅堂。圣姑让我和灵儿睡在有两张床的那间，自己睡那间小的，逍遥和浪枫只好在外间打了个地铺。
圣姑家满是药香味，我觉得很不习惯，怎么也睡不着。我的床就在窗边，窗没关，可以看到夜空。夜空很亮，很高，很清晰，只有星星挂着，没有一丝云——明天一定是个晴天。我先是这样想的，但很快又想到苗疆已大旱三年，有哪天不是晴天呢？听说圣姑说，整个苗疆只有灵山才没有受大旱影响，依然像以前一样，但也不下雨。
我看着熟睡的灵儿，她变了，变得成熟了许多，有了她母亲那种气质。我明白，整个苗疆只有她才能拯救！而我，一定要救她！
外间，已有轻微的鼾声传来。逍遥他们定已熟睡。我又看窗外，外面一定有风，以为我看见院中的树在摇曳。虽然窗开着，但屋里这么多人，还是觉得很闷。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小声地起来，从窗子上跳了出去。
外面的确挺舒服，让人觉得清爽。我一个人走着，觉得很平静，不想去想以后的事。
……
本来打算走一小会就回去。可当我想起来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好远。我边走边看着周围的一切，渐渐觉得有写害怕了。可别碰上黑苗的人了，听说他们对汉人特残酷。
我又走了几步，看见前面站着个黑影，背对着我，风吹起他系着的头发，我隐约可以听见他的风衣随风吹动时猎猎作响。
那么晚站在这里一定不会干什么好事！还是躲远点好。我这样对自己说，小声地转身想回去。刚迈步，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他说：“晚上不安全。”
我听出了他是浪枫，不禁欣喜。碰到个熟人总比碰到陌生人好吧！就算他骂我晚上一个人跑出来，我也无所谓。
我站在原地，并没有走过去，我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找我吗？”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不回答。借着月光，我隐约看见他冰冷但无比精致的面庞，没有一点表情。
我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快回去！”我听见他在身后对我说。
我故意没理他，继续走我的路。谁让他总是不说话！我也学学他，看他能怎么样。
浪枫见我没有半点要回去的意思，只能跟着。我走在前面，暗自得意。
又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条瀑布边，水流并不大，但透着丝凉意。我不禁觉得有点冷了。看看自己，出来的时候竟也没多穿点衣服。我听下来看着浪枫，确切地说是看作和他身上的那件披风。他倒是想得挺多的，平时都不常见他披披风，晚上出来竟也不忘披上一件。
我就这样盯了他好一会儿，他却没有一点动静，最后问了句：“怎么了？”简直让我吐血，而且是用他一贯冰冷的声音说的，说得我更冷了。我不禁双手抱了抱自己的双肩。
浪枫这才明白了些，走近了依旧冷冷地说：“冷？回去吧！”
我没说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件披风。
他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着我。我刚想说让他把披风让给我，还想了一大堆理由，可是还没说一个字，他就伸手将我裹进他的披风。
我是要你的披风！哪是让你抱我呀？！
我想大叫出来，但可能是由于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居然突然卡着说不出话来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总算能发出声音了。“那……那个……”
“什么事？”他问。
“没事！”
算了吧！反正他这个人总是奇奇怪怪的，再说被这样一个大帅哥抱着，我也不吃亏嘛！正好还可以睡一觉呢！反正累的是他！
我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
我醒来时，天已经微亮。
就我一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隐约看见了他的眼神，以往冰冷、锐利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但那只是一刹那，真是比昙花消逝地还要快，不过也许只是我看不到吧？因为他见我醒后，又立即回复了一贯的冰冷。
“喂！你笑一下好不好！别整天跟个大冰块似的嘛！”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当然更没有笑，还是一个大冰块。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让浪枫回去了，却看见他正盯着不远处，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气。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人正鬼鬼祟祟但又快速地行走。天还不太亮，看得不是很清楚，于是，我小心跟了上去。
跟了一小会，周围的一切变得熟悉起来。我可以确定，前面那条小路就是去圣姑家的。
“黑苗的人。”浪枫在我耳边小声说。
“你怎么知道？”
“他腰间的弯刀。”
我依言向他腰间看去，注意到他腰间那把刀。月牙形的，刀壳上嵌着许多月牙形的饰物，刀柄上还挂着两片稍大的同样形状的饰物。
浪枫低沉的声音传来：“看到那些月牙型的金属了吗？那是拜月教的标志，也是拜月教的独门暗器。如此看来，他在黑苗的地位不一般。”
“黑苗人为什么去圣姑家？”我见他拐进了通向圣姑家的小路，立即冲了过去，拦在他前面。我可不想灵儿有什么危险，虽然知道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到了圣姑家，有逍遥在，他也上不了灵儿，可是我才不想让他吵到灵儿呢！
他本来就鬼鬼祟祟，一副怕被人看见的样子，见到我突然拦在他面前，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他警惕道，手已握住了刀柄，一副随时都可以拔刀作战或弹出刀上暗器的样子。
我打量了他一番，体形魁梧，一身劲装，脸上却是一副憨厚、老实相，大约二十岁左右，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因为从他脸上，我找不到一点像之前碰到的那些黑苗人那样凶煞的神情。
一般坏到了一定程度都会用温和的外表来掩饰，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这关系到灵儿的安全问题啊！于是，我回问他：“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我是黑苗的人。”他坦白道，随即又说：“看样子你们是汉人？”
我见他的手从刀柄上移开，也放松了些警惕，说：“是又怎么样？”
没想到他听后竟大喜道：“那你们是否认识赵灵儿？她是不是真的在圣姑家？”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我关于灵儿的事，可是，黑苗应该也不全是坏人吧？坏人不会那么坦白的吧？
于是，我用目光询问浪枫，然后向他点头。
“太好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
“灵儿现在是不会和你去黑苗的，你让拜月死心吧！”我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此来和教主的事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见见自己儿时的玩伴。”
他说得是如此急切、真诚，从他的眼中向往的神情，我仿佛可以看见他和灵儿小时候一起嬉戏的样子。再加上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他不是坏人，所以我答应带他去圣姑家。
※※※
“喂！这边啦！”
我看他就要敲门，忙拉他到窗下，指了指开着的窗户，示意他跳进去。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作贼的，干嘛要跳窗？”不过他还是跳了上去。
“天还没亮，他们都还在睡觉呢！别吵到他们比较好！我晚上都是这样跳出来的呢！跳个窗怕什么？”我说着也跳上了窗。只是他还趴在窗沿上没有跳下去，只有一个小位置让我站下一只脚。
“你跳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居然冒出一句：“那多不淑女！”
“你们苗人也讲淑女的吗？”我用力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他一个踉跄站定说：“苗人是不讲淑女，但我也去过几次中原，那里的女孩子……”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闷闷的撞击声，伴着我一声惊叫。
真是背！不就推了他一下嘛！害得自己重心不稳，居然摔了下去。还好下面是张床！不过这木板床摔着也挺疼。
我看见浪枫也跳了进来，气道：“就看我这样掉下来，也不拉我一下！”
浪枫面无表情地向我伸出手。
我自己坐了起来，说：“摔都摔了，才不要了呢！”
随后，就听到那个黑苗少年爽朗的笑声。真是的！幸灾乐祸！
“你们这是……”
这么大的动静，早把灵儿吵醒了。她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我们。
“公……公主……”黑苗青年见灵儿，喃喃着，声音已经含糊不清。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说道：“陛下！”
灵儿浑身明显地震了震，她低下脑袋，企图看到他的脸，并试探性地问：“是……石喆哥哥吗？”
黑苗青年抬起头，我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他眼中有东西在闪动，笑着说：“陛下还记得臣下，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真的是你！石喆哥哥！”灵儿一下子跳下床，扑上去抱住了石喆的脖子。
他姓石？而且在黑苗的地位不一般。难道是石长老的儿子？
“灵……灵儿，你们这是……”不知何时，逍遥已经进来，见灵儿与石喆如此相拥着，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逍遥哥哥，吵醒你啦？”灵儿放开石喆，用手拭了拭流下的泪水，说，“这是石喆，灵儿在离开苗疆前，石喆哥哥总是陪我玩呢。”
“哦，还好。”逍遥小声嘀咕。
石喆站起来，走向逍遥问：“你就是李逍遥吧？”
“我是。”
逍遥“是”字刚出口，石喆就突来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逍遥嘴角。
逍遥被这一拳打得莫名其妙，嘴角还流出了血丝。我们都呆住了。
“逍遥哥哥！”灵儿虽挺着大肚子，但也急得忙跑到逍遥身前，抚着他略县红肿的脸，满脸心疼。
“没……没事。还好灵儿站在我这边。”逍遥抚去灵儿抚在他脸上的手，上前半步对石喆说：“我和你又不认识！你有打人的癖好啊？见我就打？！”
“我这是替灵儿打的！”石喆说得好不含糊。
“石喆哥哥……”
“我哪里对不起灵儿了？”逍遥觉得自己这一拳挨得有委屈。
石喆怒视逍遥，他说：“你既然娶了灵儿，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那个林家大小姐？！你把灵儿当什么了？就算你们汉族的男子可以有三妻四妾，但对灵儿，绝对不可以！”
逍遥低下了头，无语了。也许……他也觉得有愧于灵儿吧！
灵儿见他俩为自己弄得那么僵，想要缓解气氛，她说：“石喆哥哥，逍遥哥哥他对我很好。”
还没等石喆开口，逍遥突然倒抽一口气，拉高了声音说：“是！是我李逍遥无能，没能保护好灵儿！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是我不对！我不配做灵儿的丈夫！但我和月如是两回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灵儿是我李逍遥的妻子！我更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这回轮到石喆无语了，大概是被逍遥这种气势压下去了吧！
逍遥深情脉脉地看着灵儿，轻声说：“灵儿，如果我真的伤害到了你，我觉得很抱歉。你原谅我好吗？”
灵儿依旧抚着逍遥略显红肿的脸，点点头，然后对石喆说：“石喆哥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林姐姐她……她在锁妖塔中为了救灵儿，已经没有消息了，恐怕……恐怕早已香销玉损了。”
灵儿说着，眼神中满是忧伤和内疚。
石喆说：“林月如生死未知，还不可以那么在下论断，如果她没死呢？”
“灵儿喜欢逍遥哥哥，也喜欢林姐姐呀，如果林姐姐还在人世，灵儿愿意和林姐姐一起陪着逍遥哥哥。只要……能在逍遥哥哥身边，灵儿无怨无悔。”
“哎……”石喆抚着灵儿的发结，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他对灵儿说：“陛下你真是和当年的巫后娘娘一样善良，只要陛下开心，我再也不为难逍遥了。”
“恩。”灵儿乖巧地冲他，向他点头。
此时，圣姑也走了进来，那么大的动静，不被吵醒才怪呢！
圣姑见逍遥左颊红肿，嘴角发青，还挂着些血丝，先是一惊，但又看见了石喆，便也大概明白了些。她说：“石护法是特地来看赵姑娘的吧？”
“是的，圣姑婆婆。”石喆恭敬地答道。
“阔别十多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我们就不打扰了。逍遥，出去我给你上点药。”
我们都出去了，只留灵儿和石喆在屋子里。
※※※
天近大亮时，石喆来告辞离开。他说：“我必须回去了，要不教主问起来不好说。”
“什么烂教主！”我轻声骂道。我对拜月可是没半点好感的，听见别人叫他教主，就更觉得恶心。
虽然我说得很轻，但他们也都听到了，我倒也不怕被他们听见我骂拜月，他本来就该死！可石喆的反应却让我震惊。
他严肃地说：“姑娘，请注意你的用词。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会怕他？”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巫王病重，黑苗政权被他一手操纵，别说我是左护法，就是家父在世时，形式上也不免对他敬重三分，更何况你是个汉人。”
“那又怎么样！他这种人狼子野心，根本不值得尊重！又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你们黑苗人全被骗了！”
“姑娘，我再提醒你一句，别乱说话。”石喆变得更严肃了。
我更生气了，他是石长老的儿子，犯不着那么维护拜月吧？我冲他大嚷：“你知道拜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吗？你可知道，现在的巫王根本就是假的，他利用假巫王假传圣旨，到处寻找灵儿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他破坏女娲封印，召唤上古魔兽，才导致洪水泛滥！而他却轻轻松松地把一切都嫁祸给生为女娲后裔的巫后！巫后最终与水魔兽同归于尽，而才六岁的灵儿，也被迫背井离乡苦苦十年！”
“不！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再说一次，你不要乱说话！”石喆冲我大吼，那气势足一压到人的！
“我说的事实！水魔兽的事你可以问逍遥！”
石喆直盯着逍遥，等着他说话。
“水魔兽的事是真的。”逍遥说，“我通过回魂仙梦回到十年前，亲眼看见拜月使用水魔兽，我和巫后在水下一起被水魔兽追杀。我亲眼看见巫后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封印了水魔兽。”
石喆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边。他后脑勺抵在墙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看他这个样子，语气平和了很多：“巫王的事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去查证。”
我转过身去，向灵儿房门走去。谁知他从后面把我拉了过去，迅速抽出弯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寒气逼人。
“你跟我回去找教主对质！”
什么？对质？！他什么脑子啊？要是我当场揭穿了拜月还不马上被他灭口？
“啊！——”脖子上传来一阵细小但尖锐的痛，估计已经流血了呀！我不禁惊叫一声。
妈呀！越来越痛了！死石喆，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放开她！”浪枫冷冷地发出一声低吼。
石喆挟持着我退到门边，说：“放心，只要查证她说的属实，我是不会伤害她的。但如果她敢骗我……”
“你又如何？”我问。
“那我就只好交由教主处置。”
啊？那拜月肯定不会让你查出来的，那我不是死定了吗？死石喆，亏你还是灵儿小时候的玩伴，亏我还当你是好人呢！怎么头脑那么简单？！我冤啊！
“放开她！”浪枫冷而低的声音又传来，并且他用上了内力，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慑力。
我顿时感觉气温骤降几十度，整个屋子弥漫着强烈的杀气。
无声……无声……无声……然后……
“石喆哥哥，你放开姐姐。”灵儿柔和的声音削减了杀气。她从屋子里走出来，到我身边，看着石喆。
我明显感到架在脖子上的刀松开了些，不过还是架着的。
“公主……”
“公主的命令你也敢违抗？”逍遥怒斥。
“是，公主。”石喆总算放开了我。
我跑到逍遥和浪枫之间，一摸自己的脖子，还真有血！“死石喆，居然那么用力！干脆再用力点我就可以去苏州卖茶叶蛋了！”我小声嘀咕。
突然身边人影一闪，浪枫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急速攻向石喆。石喆挥刀拦住浪枫的攻势，立即跳出门外。浪枫也追了出去。
我们都跟到门外，只见两个个正在激烈的打斗。石喆武功不弱，至少比我好，但绝对不是浪枫的对手。只两招，他已没有还手之力。
“不要杀他！”灵儿惊乎，浪枫却丝毫没在意。
“喂！”我见这样下去石喆真的小命不保，虽然他刚才都划破了我脖子，但就算为了灵儿，我也不能让浪枫杀了他呀，于是冲上去企图拦住浪枫。他自然是不会向我出手，要不打死了我，那他救我那么多次不是浪费了嘛！
“不要怪他了啦！他只是一下承受不了而已，没有恶意的啦！”
我虽然这样说，其实还是在笑自己，居然会帮他解释。不过都没什么啦！只要浪枫停了手就好。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石喆丢下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姐姐，你刚才说父王是假的，那真的父王呢？”石喆走后，灵儿问我。
“其实……真的巫王早被拜月害死了。”
“爹……”
逍遥见灵儿面露忧容，忙安慰说：“灵儿，你别多想了安心养好身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为你爹娘报仇。”
灵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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