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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平塚静祈愿着将来


  放学后,我走出部室,在特别楼的走廊中朝外面看着。窗玻璃上流淌着雨滴。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现在仍旧寒冷地击打着窗户。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已经和他们讲过要帮忙小町准备考试,今天我说要提早离开的时候,雪之下也没什么讶异,就让我这么离开了部室。大概是有某处的窗户开着吧,地上有些湿气,每次脚踏在这没人的走廊中的时候室,室内鞋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离圣诞还剩一周。十二月的千叶不太下雪。应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白色圣诞节吧。需要担心的,正是现在要去的黑色战场。离开校舍,我直接向社区中心走去。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在下雨了,我今天是坐电车换公交车来上学的。如果天气还是热的时候,淋湿一点骑车去学校倒也没什么大碍,但冬天里淋湿就有点讨厌了。树木的叶子都已凋零殆尽,让公园边上的道路显得更加寒冷了一些。平时的话现在离太阳完全西沉还有段时间,但因为今天的天空非常阴沉,让现在这个时间就显得越发昏暗了。浑浊视线的前方,有一把漂亮的伞走在我前面。塑料的伞布上印着一朵可爱的花。伞主人大概是有些无聊,边走边不停转着伞。时不时能窥到一眼伞里亚麻色的头发。从发型和背影来判断,走在前面的应该是一**。她的步速比较慢,没过多久我就跟了上去。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对方也察觉到了我,斜着伞看了看我的脸。「啊,前辈。」「哦。」我轻轻抬起伞回应了她。「今天也去买零食?」「不,今天好像没会呢。」「哦,这样啊。」正如一色所说,今天并不会举行会议,而是把这个时间空出来,让大家再检讨一下昨天提出的意见,思考其是否可行,又或者是要选一个折中的办法。所以看来今天也没必要买那些犒劳用的食品了。我也当然不必再拎塑料袋了。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色向我的伞内看了过来,有些邪恶的笑了笑。「……嘿嘿,可惜了呢。不能再从我这里赚点数了。」「哪有这么容易就可以赚到的点数啊。」我们边说着这种无聊对话边走着的时候,前方有一把毫无装饰,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的大型塑料伞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伞下可以看到一条海滨综合高中的裙子正在上下翻飞。「欸?这不是一色妹妹和比企谷么?」将伞抬起,对我们俩搭话的是折本。「你好——」「你们好,哎呀,和朋友聊天一不小心就来晚了。」折本还是老样子,与别人交往的距离感总是很近。她立刻就走在了一色的身边,好像关系很好似的聊了起来。当然,就算对方是这种态度,一色也不会露出讨厌的表情。她带着了惹人喜爱的笑容,和折本聊了起来。我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继续前行。两人的对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色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这么说来,你和前辈是认识的么?」「嗯嗯,我们同一个初中。」听到折本的回答,一色瞥了我一眼。「前辈也有关系还不错的人啊。」就算你这么回应我也很困扰哎。折本好像也有类似的感觉,用带着点困扰的声音回答。「要说关系好么——唔嗯——嘛,差不多吧。」是发现了她模糊话语中的违和感了么,一色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什么什么,那种有所深意的说法。」折本露出一副完蛋的表情,看了看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和折本的关系的确算不上好,她的这种**说法也是有道理的。然而,一色却没放过这一点点缝隙。笑着抓了抓我的袖管。「前~辈~到底是什么啦。」停手,别拉了,这不手和手都差点碰到了吗?喂太柔软了会让人过分意识的,快停手!这应该是针对我的动摇的作战吧,很不擅长应付一色的执拗攻击的我避着她的手,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嘛,以前发生过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一色重复着我的话,又往折本看了过去。折本好像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有做声,只是发出啊哈哈的笑声想要蒙混过去。「嘛,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她的答案让我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她肯定会把我的告白当成笑话开心地说出来呢,但她只是把视线撇开,糊弄了一句。虽然我也不认为说那些过去的事也无所谓,但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对折本的这一变化有些在意。虽然一色还想要继续问下去,但折本或许察觉到了她的心态,突然就把脸转向我,改变了话题。「比起那个,叶山同学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么?」一色对叶山这个词产生了反应。一直以来都轻笑着的脸色突然僵硬了。「……你也认识叶山前辈?」一色的音调有些低沉,真恐怖。虽然她正眯着眼睛笑,但这是因为那个吧,眼神太认真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所以才眯起来的吧……「之前一起出去玩过一次呢——」「哦,玩过啊……」听到了她的话,一色越发用力盯着折本。不好,事情要变得麻烦起来了。「叶山肯定是因为社团活动太忙了所以没法来吧。」我插入两人的对话,折本斜着伞看了看我。「因为他和比企谷看起来关系很好,我还以为他会中途加入呢。」「才没有关系很好,而且这种时候被找来参加也只很觉得麻烦吧。」「是么?现在的情况有些糟吧?我们的学生会也是秋天才刚上任,也不是很习惯。所以才想说像是帮手那样多找几个人。」原来如此,看来海滨综合高中至少也有折本这样觉得不太妙的人啊。虽然看起来只是无条件赞成着,但其实内心也有着各自的想法吧。「虽然的确很不妙,但不会叫叶山来的。」「哼……嘛,反正真碰上了倒也很麻烦啊。」她那轻微的声音里很有真实感。的确,如果考虑到和叶山他们一起去千叶玩的那次最后分开的那一幕的话,再碰面也一定很尴尬。而且我也不是很积极想与叶山见面。之所以折本会提到叶山的事,应该是因为不想见面而采取的牵制吧,或者是想确认一下。我能够理解。倒是一色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似的,不停来回看着我和折本。嘛,如果她不记得折本了的话,那时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吧。估计她对其他女孩子的事情也不会有兴趣吧……当我们三人之间的唯一共通话题,也就是关于叶山的话题变得不能再多说了之后,我们只能无言地继续走着。就在快到社区中心时,折本突然发出了「啊——」的声音,我刚想着这是怎么回事看过去的时候,折本盯着我的脸说道。「……还有,那几个和比企谷关系很好的女孩子,我也以为她们会来呢。」「不……不会来的吧。」我不会叫她们来的,也不会让她们来。「哼……」折本有些无趣似的说了句,用力踩了一下脚下的水塘。她斜着伞看向天空。我也不由得同样抬头看去。些许的夕阳浮现在正西方。这样看来雨也很快就要停了吧。即便如此,现在的天空也仍旧是黑暗的。XXX进入社区中心后没过多久,我看了看时钟。今天的这里,也只有时间还在继续前进。我把借来的电脑啪的一声关上,用手指抵着眉毛中间。检讨昨天列出的那些意见这件事,比之前想象的还要麻烦。随着时间的逝去可以做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没有时间,没有人手,没有预算。现在已经有了这么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只要使用这三个理由,无论多好的东西都可以放弃或者妥协了吧。当然,如果能够把预定往后推,或者暂时冻结这个计划的话,也不是一定要放弃,但我们已经没有这种退路了。只有参加者的人数在增加,但最重要的部分却还没有决定吓了。如果用制作动画来比喻的话,就是制作委员会已经决定了,但最重要的动画本身却还迟迟没有开工这种状态。这种动画根本不可能好好进行下去吧。而就在做着这种事情的同时,时针仍旧在继续前进,日历也被一页页地翻过。虽然大家好像都在努力的样子,但其实只是在浪费作业时间而已。用动画来比喻的话就是不停开企划会议,而重要的各种事情都还是乱七八糟……这种情况。最重要的东西应该是平衡和决断吧,但现在两者都是我们所缺少的。稍稍休息了一下,我再次看向了电脑。我算了算预算,确认了一下进度,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以及所需经费的经济性。以防万一,我连教会和爵士乐队的联络方法都先调查了一下。然而,越做这种事,我就越觉得这个活动的可行性完全不存在。哎——这算什么啊?太傻了吧?根本不可能成功吧——我轻声抱怨着,或许总武高中的其他同学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吧,副会长也叹了口气。他把一份文件拿给我看。「这个,不管怎么计算都是预算不足啊,怎么办?」「只有减少内容,或者靠大家募集了吧。只有下次会议里彻底定下来才行吧。」说实话,就连现在这点时间也是很珍贵的。但如果没有好好准备论据和资料的话,也很难说服对方放弃。不过就算有论据和资料,对方或许也只会否决吧。我挠着头拿起咖啡。纸杯中的黑咖啡只能让人尝到苦味,一点都不好喝。没什么甜一些的东西么……我看向边上的桌子。这时,在我视线前方,一色正朝这边走过来。「前辈。装饰品基本上要做完了哦,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呢?」啊,说起来应对小学生也是我们这边的责任啊……我暂停了手边的工作,架起手腕思考着。还有什么事情是小学生也能做到,而且无论之后怎么进展都是必要的呢……会场的装饰已经基本做好了。这样的话,其他还有……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主意。「圣诞树的组装怎么样?」我说完,一色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树已经送到了……但现在就组装起来的话会不会妨碍到别人?」嘛,我已经预想到她这个疑问了。的确现在就在这里把树装起来的话也只会让人很郁闷。而且这次准备的圣诞树特别的大,超有存在感。这样就反过来利用这一存在感吧。「和社区中心去交涉一下,先放在入口那边吧。反正离圣诞节只剩下一周了,时间上应该也正好。到了圣诞节当天再搬到会场里来就行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嗯嗯地点着头,一色啪嗒帕塔地跑向小学生那边,我目送她离开,接着又看向了电脑。虽然最后还是没找到零食,但刚才和一色的对话也算是休息了一下吧。不过,用其他的工作来转换现在的工作心情这种事,绝对已经是末期症状了吧。为了社畜的安宁、虚伪的反映,至少在过劳死前让我获得自由……(注:进击的巨人OP紅蓮の弓矢的句式。)不过,现在也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了,虽说我是为了对把一色推上会长这件事情负责而来帮忙的,但察觉到的时候,局势已经变成由我来发出工作的指令了。现在已经不是辅助或者支持了。而且完全没人对这件事抱有任何疑问。大家都很自然的开始找我确认各种事。这种情况可谓非常糟糕。好像是我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大问题啊。不改变这种情况的话,迟早会出问题。这已经是早已确认过的。更何况,如果考虑到一色身为学生会长的将来的话,现在绝不是什么好情况。尽早改变现在的状况,之后就交给一**。所以我正准备向玉绳搭话。我带着手边整理好的资料,向玉绳那边走了过去。再这样继续一直以来的会议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以双方代表进行高层会谈了吧。「哪,现在有时间么?」「什么事?」玉绳也好像在进行着什么工作。他那macbookair的显示屏上正列着企划概要的字眼。我瞟了一眼,上面好像写着该如何整合多个意见,如何产生协同效果之类的东西。至少,他看起来还是想要让大家的意见都能够实现。虽然看到这种草案多少会让我有点难以将准备好的东西说出口,但我还是将手边的资料递给了他。「我把这些不同的意见都已经检讨过一次了。并且把这些意见分类成可能实现与不可能实现的部分……嘛,虽然大半看起来都无法实现就是了……」「噢噢!谢了啊!」玉绳接过资料快速翻看着。「有这个的话问题点就变得很明显了呢。」「嗯。」看来不用我再重复了,问题自然就是时间和金钱的不足。「那我们来思考一下该怎么解决吧。」「不,等一下,再思考下去的话实在是来不及了吧,毕竟只剩下一周了。」「嗯,所以像是乐队什么的就外包就行了吧?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有不少乐队都有外派参加私人活动的服务。整合一些类似于这种的东西就可以组成一个很有我们自己风格的活动了吧。」是谁会给我们那么多预算啊……我差点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不过这句话对于这种完完全全固持己见的人已经无效了吧。玉绳并不是不能听取他人的意见,他能够听取,而且正准备全盘接受。所以才会像这样顾虑着已经提出的所有意见来继续下去吧。「首先,还是大家都回去思考一下,在下次的会议上决定把。」玉绳的意志仍旧非常坚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已经是在赌气了吧。不管我和他进行多少次对话,他的立场也不会改变。要说是赌气,或许更应该说是执念,不,已经是妄念了吧。为什么他要为了保留所有的意见而做到这种地步?简直不可理喻。同时,我想起了一件事。玉绳成为学生会长应该也还没经过多长时间吧。虽然他态度一直很强硬,不由得让人产生错觉了,但其实他应该和一色一样,也只是最近才成为学生会长的吧。所以,他才会寻求他人的意见,并且听从那些意见吧。获得承诺之后,再进行行动。同时为了不产生问题,为了之后大家不会争吵,进行着各种调整。那应该是与听从我指示的一色类似的心理。但我对已经颇有了解的一色都不能好好地进行辅助工作,那对于还没见到多久的玉绳,就更谈不上什么支持了。更何况是想要改变他自己的想法呢。我已经不再奢求更多了,至少下次会议一定要做出决议,我再度强调这一点。「……下次会议如果还不能定下来的话,实际工作的时间肯定会来不及的。这一点就拜托你了。」「当然了。」这么回答的玉绳的表情果然很爽快,但不知为何那在我眼里只会显得可疑。我放弃说服玉绳这件事,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不妙啊……已经无牌可出了。虽说下次会议就要对到底做什么下一个最终决议,但这究竟能不能办到呢?从至今以来的会议情况来看,这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确信可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够做到的事了。接下来也就只能含着手指从旁看着这个活动如何走向崩溃了。我一边思考一边回到了座位,途中我看到留美正一个人做着什么。她周围没有其他小学生的身影,他们应该都去组装圣诞树了吧。我有些在意留美一个人在做什么,走了过去。「……你在做装饰物?」留美用剪刀沿着画好的线将已经折好的纸片剪开,看起来是在制作类似于雪花结晶之类的装饰物。从这一状况来看,装饰物的制作应该还谈不上全都完成,只是剩下的部分都交给留美来做了吧。嘛,对小孩子来说,比起一直不停进行同样的作业,还是会更想进行组装圣诞树之类的新鲜活动吧。但是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让小学生一个人使用剪刀也有些不太好吧。我应该提醒她一下。既然没有人在看这边的话,我跟留美搭话应该不会有人用奇异的目光看我吧。「你一个人在干?」我蹲下身子,向她搭话,但留美没有回答我。她只是默默的继续折着纸,剪了起来。……嘛,被无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正想放弃,起身离去的时候,留美微微朝我看了一眼。接着她又拿起一张纸,把脸背向了我。「……看了就知道吧。」她用像是觉得我有些傻似的骄傲口气回答了我。这回答的时差也太长了一点吧。最近就连卫星电视节目的延迟都比这个短啊。我不由得有种真是不可爱的小鬼的感叹,但也对她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把事情做下去的这种行为感到颇有好感。同时,我也想起了造成她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所在。鹤见留美的现状,也是我曾经采取的行动的一个结果。这里应该也产生了我所应担负的责任。我在留美的边上坐了下来,伸手从折纸堆中拿了一张纸。剪刀就随手拿了一把丢在一边的玩意儿。唔——哦,纸上已经画好了结晶的图案,只要沿着线条剪开……不,不止这样,应该要先折好,然后像是剪纸那样剪开才行……意外倒是挺有难度的玩意儿啊,我这么想着,一边有样学样地把纸折好,剪了起来。边上的剪纸声突然停下了。我看了一眼,留美停下了手上的作业,惊讶地看着我。「……你在做什么?」「看了就知道吧。」我用刚刚才听到的一样的话回复了她。留美也明白了过来,用不满的表情轻轻瞪着了我一眼。「……你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么?」「没有呢。」说实话需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多少有多少吧,但无奈的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接下来不再开个会的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的事情。我这么说完,留美冷淡的看着我。「……闲人。」「要你管~」那之后我们俩就那样默默地继续做着装饰物。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提案,但用折纸做出来的这个装饰物比想象的还更加精致,用剪刀剪起来的时候意外需要很高的集中力。一旦投入进去了之后,讲习室里的喧哗声都好像远去了一样。我往边上看了一眼,发现一色正小跑过来。「啊,美工刀借我一下哦——」她轻轻打断了我一下,从桌上拿走了几把美工刀,看来是为了制作圣诞树装饰所必需的道具吧。这时,一色发现了留美,留美大概因为正集中于手头的工作,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一色的样子。不过,一色也完全不介意。一色向我招了招手。什么啊……我把身体侧了过去,一色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前辈,难道你喜欢年纪小的?」「至少没什么不喜欢。」大概是因为我有妹妹的缘故,对于那种年纪的小孩子我都不会觉得难以应付。不如说和我一样大的人才会更让我紧张。话虽如此,但要是像川崎妹妹那种年纪的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啊,比我小的男生我还是一样不善应付。他们之间的对话太过特别了完全没法沟通。一色对于我的回答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愣住了?……我看向一色,只见她正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难道说刚才,是想要获取我的好感度?对不起虽然我很喜欢比我年纪大的但是前辈是不行的。」「不,不管怎么想都不是那样吧。」哎真是的,认真回答这家伙的问题简直是太傻了……我一副嫌她很麻烦的样子挥手把她赶走,一色则一边抱怨着「什么吖那个态度……」,离开了讲习室。一色离开了以后,这里又回到了安静的时间。只有折纸和剪刀的声音。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折纸变成的雪花不停堆积起来。终于,最后一个也完工了,我和留美互相看了看。「这就结束了吧……」「……嗯。」我回答着,留美满足地吐了口气,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接着她大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和我视线交汇的瞬间就把脸撇了开去。我短短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了,那我该回去了。」「那,那个……」留美坐在原地,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看着我。但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圣诞树还在组装中吧,你也去看看怎么样?」「……啊,嗯。」留美这么回答着,也站了起来向讲习室外面走过去。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并没有多问留美到底想说些什么。她的笑容让我的心中略微有些疼痛。看到她的表情,就不由得让我想用那个笑容做为自己的免罪符了。她的那一微笑绝非在肯定我之前的行动。以前的那个行动,肯定拯救了一些东西。然而,仅仅只有那些肯定是不够的。是我的责任,但我仍旧没能知晓其中的答案。XXX小学生们都回去了,又干了一段时间,我把剩下来的资料整理完毕,其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总武高中的其他学生会成员好像也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只是重复着预算的再计算和确认工作。而海滨综合高中那边,则是好像在进行什么很热烈的讨论。我今天的工作到这里就也差不多了。「一色,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了,我回去了。」我对旁边正翻着什么资料的一色这么说,她看了看时钟,思考了一下回应道。「也是呢……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吧。」「嗯,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了——听到背后的一色这么说了一句,我离开了讲习室。走出社区中心,雨已经停了。地上的水塘反射着街灯的光芒,屋檐下的水滴吸收着光线。然而,这风景越是显得绮丽,也就越让我觉得寒冷。我把外套的领子扣紧,正想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没骑车。因为一早开始就在下雨,今天是坐电车换公交来上学的。我朝车站走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了Marinpia。大楼外的霓虹灯闪耀着亮丽的光芒,打开的自动门里涌出了商场内的温暖空气。说起来,Marinpia里也有一家肯德基吧……预约全家桶的事儿我给彻底忘了。比起平时现在时间也还早,干脆去预约一下妈妈拜托的那个宴会全家桶吧。虽然这里离家里还有些路,不过反正最后都要用烤炉热一下,到时候来取的人肯定也是我,所以在这预约也行。话说来拿鸡肉这种事对我这个弱鸡来说真是恰如其分的工作呢!我走进Marinpia,大概是因为圣诞特卖,大多人都提着非常多的东西,很显眼。我往周围随意看了看,找到了肯德基的位置,向那边走了过去。离圣诞节只有一周的现今,对肯德基来说一定是赚钱的好时机吧,已经有好几个像是要预约全家桶的人在那边排队了。嘛,这里是下班时候顺便来绕一下的好地方,离车站也很近。我也排在那个队伍里,毫无困难的完成了预约。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就该回家了。我向离肯德基最近的一个出口走了过去。因为一直不停有人从这里进出,自动门一直敞开着。不光是在一楼的人,还有朝那附近的自动扶梯走的人,以及从自动扶梯上下来的人,这里附近多少有点混乱。不愧是圣诞和新年时节,有一种忙乱的氛围啊……我看向了自动扶梯。这时,从那个自动扶梯下来的人群中,我发现了雪之下雪乃。如果直接立刻走出去就没事了,但我却因为惊讶停下了脚步。雪之下在这混乱人群中也仍旧那么显眼。明明没有在刻意找,我还是直接认出了她。雪之下大概是去书店买书了,她手中提着书店的袋子。我正好站在她前进方向上,当然,对方也肯定发现了我,她瞬间露出一惊的表情。我们视线交汇,确认了对方的存在。现在再要装作没碰上就有些难了。我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正好从扶梯上下来的雪之下也回应了我,点了点头。「哟。」「……晚上好。」之前停下脚步的我,配合着从扶梯上下来正走着的雪之下的步调,同时走出了大楼。外面的道路上满是回家的人和来往的购物者,十分热闹。肯德基出口的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周末的白天或者比较温暖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如何,但在今天这样雨刚停的寒冷夜晚里,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停留。然而,我们俩却不知为何站在了这里。雪之下把外套重新披好,像是确认围巾状况似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我也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整理了一下围巾。是最近的部室里养成的习惯么?明明就这么不管就好了,但我还是思考着话题,讲出了口。「啊,你是来买东西么?」「嗯……倒是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我问完,雪之下的表情和平时完全一样,用毫无变化的冰冷声音回答着。我今天也很早就结束了社团活动,所以这个时间段还在这种地方是很不自然的吧。会被这么问也是当然的。其实我应该尽量避免在这种地方相遇这种事才对。不过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也没办法。我一边挠着侧脸,撇开了视线。「……我啊,嘛,有各种事情啦。」我无法说出事实。所以只能用没什么意义的**话语糊弄过去。但这也算不上是在说谎,只是无味干燥。雪之下轻轻低下视线,用安宁的声音回答。「这样啊……」接着她又抬起头,像是在烦恼是不是应该说出口的样子,嘴唇微微颤抖着,看向我的视线也略微动摇。「……一色的那件事,你在帮忙吧?」那是沉静的,毫无霸气的,寂静声音。好像轻微碰触就会崩散的那声音,就如同夜晚中的结霜一般,让人觉得特别寒冷。应该不是由比滨告诉她的,应该是雪之下自己察觉的。一直以来她都只是默认了而已,但实际看到我的奇怪举动的时候,实在是无法再沉默下去了吧。「嗯——嘛,只是事赶事就变成了这样……」不管我再怎么模糊自己的话语,事实也不会改变,而且也没有其他的说法。事到如今再否定也没什么意义。「你明明就不必故意说那种谎的呢。」雪之下的视线,朝向枯叶已经被吹走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大概她认为小町的事情,还有我那些画蛇添足的借口都是我的谎言吧。「我并没有撒谎,那些的确是原因中的一部分。」「……是呢,的确也算不上是谎言。」如同自嘲般说了一句,雪之下用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理顺。看见她的这个动作,我想起好像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也说过类似的话。雪之下雪乃不会说谎,我一直坚定地相信着这件事。所以对于雪之下没有讲出真实这件事感到幻灭。其实那并不是对于雪之下,而是对于擅自将这种理想强加于雪之下身上的自己,感到幻灭。换个角度来考虑,那现在的我又是怎样呢。比起那个时候来还要更过分吧,甚至还在说着『不说出真实并不是说谎』这样欺瞒的话语,而且还利用着这一点。我竟然一副一点没事的样子使用着,一直以来如此拒绝着的这种虚伪,这样的我真是丑恶的东西。所以,我说出的话语中才会带着点忏悔吧。「……真是抱歉,我这么任意妄为。」雪之下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摇了摇头。「这没什么关系的哦。我本来就无法指摘你的私人行动,我也没有那种资格。还是说……」雪之下的话语中断了,她用手紧紧握住了肩膀上的书包带。「你需要我的许可?」雪之下微微歪了歪头,用沉静的眼神问着我。那柔软的声音中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所以却越发让我觉得痛苦。像是被丝棉绞住脖子般的压迫感逼近了我的心中。「……不,我只是确认一下。」我像是要挥去什么似的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着正确的答案。我的眼珠转动着,看向雪之下。她还是露出了和在部室里同样的,像是在怀念遥远过去般的微笑。「……是么,那就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了。而且,对一色来说也是和你相处会比较轻松,也不用顾虑太多吧。」雪之下连绵不绝的话语中毫无急躁,而是舒缓的。我只能沉默地听着她的话,如果连道歉都不被允许的话,我究竟应该再说什么才好。雪之下还在继续。她没有看向我,只是看着遮住了星空的,被远方海岸工业地带的灯光染成桔黄色的那片云层。「你的话,一个人应该也能解决吧。一直以来也都是那样。」我觉得其实并非如此。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事情都不是解决。一色也好,留美也好,都只是留下了半吊子的邋遢结果而已。如果要问她们是否已经被拯救了?绝非如此。「我可没解决什么……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所以就一个人做了而已。」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来干。我只是做了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无论是否只是被卷进去,无论是否是突然降临在我身上的事情,但既然与之相关联,那结果还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所以我才会自己去做那些事。如果不小心养成这样一种习惯,不去好好了解其他的做法,就随便拜托他人,肯定会变成无聊的结果吧。而已经搞错的人就算采取正经的手段,最后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结果吧。所以我才自己一个人行动,仅此而已。就这一点来说,和我一起进行了半年以上社团活动的雪之下,也肯定是一样的。「你也是一样的吧。」我怀着确信,不,我怀着期待这么说着。然而,雪之下的回应却有些纠结。「我……并不是这样的。」她低着头,抿着嘴唇,用力握紧了外套的袖口。从已经有些松落的围巾中可以窥见她雪白色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就像在风中痛苦喘息似的。我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雪之下吧。雪之下仍旧面朝下,像是要绞出话语似的说道。「只是,一直都觉得能做到……觉得能理解而已。」这是在指谁?是指她自己?又或者是,我?两者应该都一样吧。一直觉得都能理解的,到底是谁?所以,我才会还没有好好思考清楚,就觉得一定要说些什么地开了口。「那个,雪之下……」虽然我开了口,但却没法继续说下去,雪之下啪地抬起头,用一如既往的镇静语气打断了我。「社团活动,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吧?如果你在特意顾虑我们的话,我只能说那是完全不必要的多心。」滔滔不绝的说完,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个透明的微笑。那是如同在玻璃盒子里的精巧人偶般的沉稳微笑。「我并不是在顾虑你们。」我也知道我现在该说的话绝非这些。但我已理解到,如果我还保持沉默的话,就会连那个空虚的部室都失去了。但是,错误已经是错误,不管用怎么样的说法,也不会把它变正确。雪之下轻轻摇了摇头。她肩上的书包背带因为失去支撑力而落了下来。「你一直在顾虑我们……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都是……所以……」我拼命想要听清那随时都会消失似的声音,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但那继续却再也没有从她嘴中出现,雪之下说出了其他的话语。「其实,也没必要勉强自己的。如果是这样就会被破坏,那就说明这就是仅此而已的东西吧……不对么?」面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沉默。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坚信,却没能一直相信下去的东西。然而,雪之下还仍旧相信着。她仍旧相信着在那次修学旅行中我没能相信下去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撒了一个谎。用谎言扭曲了那个不想改变,不想被改变的愿望。海老名同学和三浦,以及叶山。他们几个想要追求毫无变化的幸福日常。所以,他们甚至会愿意稍稍撒个谎,稍稍瞒一下,也想要保住那时的关系吧。既然已经理解了这一心情,我就无法简单地将其否定。我并不觉得,我所做的,为了守住他们所得到的那个结论而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我把他们与我自己重合,想要认同他们的做法。我自己也十分中意那些日子,也开始觉得如果失去就会非常悔恨。明明我自己也知道那是迟早会失去的东西。所以我才会扭曲了自己的信条,开始对自己撒谎。重要的东西是无法替代的。而一旦失去无法替代的东西的话就再也没法得到了。所以必须要守护它才行,我对自己这么撒谎。但我并没有在守护它,只是因为变得想要守护,所以才将那些东西拽住不放而已。刚才,雪之下投向我的那个问题,一定是最后通牒了吧。只有表面功夫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这是我与她所共有的一个的信念。——你现在还留有着这样的信念么?我无法回答。现在的我,已经感觉到了,就算只有表面功夫,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我已经理解到了,这种做法也是存在着的。所以,我无法否定。雪之下用寂静的眼神盯着一句话都不说的我。她沉默着,等待着我的回答。然而,她大概理解了我无声的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了虚幻般的微笑。「你,不用再勉强自己来了哦……」说出这话语的声音,非常非常温柔。不知是砖头还是什么制的阶梯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无论多么远去,她的足音也仍旧一直缠绕在我耳边。雪之下消失在了车站前的人群中。虽然我离得并不很远,但却又让人觉得无比遥远。一句话都没说地目送她离开之后,我就这么坐在了广场的阶梯上。回过神来的时候,近处的一家店里传来了圣诞歌曲的音乐。广场上的圣诞树也已经亮起了灯光,上面缀着各种小礼物小玩具的包装盒。那些盒子里面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吧。简直就像那间部室一样。但即便如此,我仍在试着将那个空箱子抓在手上。明明我不可能希冀着这样的东西。XXX我在原地发着呆。没有思考任何事。只是坐在广场的楼梯上,看着不停闪烁的圣诞树上的装饰灯。随着寒气一点点沁入我的身体,我总算下了决心。吐着白气站了起来。我看了看表,从雪之下离去起,还算不上过去了很长时间。车站前还有很多正回家的人、购物的人以及社团活动结束的学生,十分热闹。但我却不可思议地觉得很宁静。即便是离开广场,混入人群中之后,周围的说话声又或是圣诞歌曲声还是完全没有进入我的耳中。只有我自己的叹息声显得那么刺耳。我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不知是不是迎上了从车站里出来的人流,双脚前进的速度比我所想的还要慢一些。不只是人群,连边上车道的车都停了下来。应该是想要接谁,又或者是想要进入附近的那个停车场吧。其中一辆车的喇叭响了起来。不要在这种大街中央鸣笛啦……我不由觉得有些厌烦,把视线转了过去。我之外也有好几个人看向了那边。在我视线前方的,是一辆这里并不多见的引擎部很长的黑色跑车。那辆车缓缓停在了我边上,左边的车窗落了下去。「比企谷,你在这种地方干吗呢?」从车窗中的人是平塚老师。「哈……我正在回家的路上……老师你才是,在这里干嘛呢?」在意外的地方遇上了意外的人啊。我这么一说,平塚老师露出了微笑。「离那个活动不是只剩一周了?我正想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今天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就刚好发现你啦。」「眼神真好呢。」「毕竟担着学生指导的责任呢,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着制服的话一下子就会注意到啊。」平塚老师用带着点自嘲的口气说着,边指了指副驾驶席。「反正巧了,那就送你回家吧。」「不,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没关系啦,上来吧,后面都有车等着了哦。」平钟老师催促着。后面真有一辆车开过来了。既然都被这样说,我也只好坐上去了。我不情愿地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发现左边的车门只有一个。这就是双门车么?没办法,只好绕到右边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车是左驾的啊……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拉好保险带,我看了看车内,座椅和仪表盘用的都是看上去很高级的皮革,仪表和方向盘上还闪耀着铝制品的光芒,这什么啊,超帅的。「老师你开的是这种车么?和暑假时候那辆不一样……」总觉得去千叶村的时候,的确是一辆很普通的厢式车啊……「啊,那辆是租来的,这才是我的爱车。」这么说着,平塚老师很开心的用手敲了敲变速杆。这副样子也太有男子汉气概了吧。不过,独身女性开这种很贵的双门跑车……该怎么说呢,我想这种兴趣正是她一直嫁不出去的主要原因之一吧。平塚老师的爱车发出了低沉的引擎声开了起来。说完我家所在的位置,平塚老师就嗯地点了点头,同时切换了排挡。从这里出发的话,走国道应该是最快的。然而,从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来看,我们并没有朝国道开。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看向驾驶席,平塚老师吸了一口叼在嘴里的香烟,看着前面说道。「稍微绕点路没关系吧?」「好。」处在被送回家立场的我也没什么好多嘴的。虽然不知道会绕到哪里去,但只要最终能送我回家的话就没什么关系。我躺靠在座椅上,在窗沿上用手支着下巴。大概是因为车窗上的雾气吧,从车内看上去外面的路灯都是橘色的。双脚的前方有热风吹出来,让我寒冷的身体感到很舒服,打了好几个哈欠。边上的平塚老师握着变速杆什么也没说,而是小声哼着什么曲子。她轻轻哼出的舒缓旋律听起来像是哪里的摇篮曲一样,让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虽然是跑车但老师的驾驶方式却很谨慎,发动机的震动感让人觉得就像是在摇篮里一样。不知将要去向何方的夜间驾驶。稍许开了一段路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向外一看,除了等间隔的路灯外就只能看到对面道路上开过来的车灯,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我们到了。」平塚老师说完便下了车。到了,到底是到哪里了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也跟着下了车。鼻子闻到了一股潮水的味道。我看到眼前的新都心传来的光亮,总算明白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旁边就是东京湾,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东京湾河口的某座桥上吧。对我们总武高中的学生来说,这里正是二月份的马拉松大会的折返点。桥上的栏杆上到处都是情侣的涂鸦,我还记得当时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们走上人行道,平塚老师扔了一罐咖啡给我,因为外面很暗我差点就让它掉了下去,但总算是接住了。手中的咖啡罐传来了温暖的温度。平塚老师靠在车上,一边吸着香烟一边用单手打开了咖啡罐。那个动作微妙的有些帅气。「总觉得有些帅气嘛。」「因为我是故意装出来的啊。」我明明是带着点捉弄的意思说的,但平塚老师却带着笑容回答了。不妙啊,露出这种表情的话我岂不是真的要觉得你很帅了。就这么继续看着平塚老师都要觉得有些害羞了,我看向大海。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靠着些微的灯光,隐约能看清水面的波动。这样的海面看起来额外柔软,如果沉下去的话就好像不会再浮起来似的,不由得让人这么想。我一直看着海面的时候,边上传来了平塚老师的声音。「情况如何?」这是针对什么的疑问?因为没有上下文,我一时没法回答,不过从时期上来考虑应该是指圣诞节活动的哪件事吧。「相当糟糕。」「……嗯。」平塚老师看向旁边,吐了一口烟。然后又转向我。「什么很糟糕?」「要说是什么的话,全部都很……」「嘛,你详细说说看。」「哈……那就……」我思考着该从哪里说起,开了口。首先应该要说的最大问题点应该是时间吧。我完全不觉得在剩下的一周里能够全盘改变现状。然后,第二大问题,则是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的主要原因。那就是这次活动的前进方法上的问题。绝对会听取别人意见的玉绳,以及不停寻求他人意见的一色。正是因为这两人处在活动的中心,才会花掉那么多时间。而想要改善这一点,就只能让分量足够的第三者来完全改变现有的平衡,又或者就是彻底改革那两人的想法了。这两者实现的可能性都很低。就前者来说首先就没有具备这种立场的人物,身为一个来帮忙的人,就想要抛开学生会一个人站出来什么的也不太好,而学生会的成员们则是会觉得应该遵从会长的指挥吧。另外就是一色和玉绳,要说能不能让这两个人改变他们的思考方式呢,这也是非常困难的。两人当上学生会长的日子都不长,所以经验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问题在于他们俩缺乏身为领导所应有的视野。在他们两人身上没法看到为了让这件事成功所需要的东西。反倒是这次活动的失败就要出现在眼前了。成为会长后的最初任务,而且还是一个连其他学校和地区都卷进来的大活动,就要以失败终结了。在他们身上很容易就能看到对这件事的恐惧。在首次的大舞台上就跌倒的事情倒也是挺常见的。但失败也会成为经验这种话是只有局外人才能随口说说,对本人来说一定只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吧。在安全圈范围里的人,肯定可以说「下次再加油就好了。」「任谁都会失败的啊。」这种话。但事实上有可能连下次都不存在,又或者是被这一次的失败所牵连,导致下次也失败。失败也没关系的这种话,真的是非常之不负责任。失败的责任,只有失败的本人才能负担的起。如果是多少有点想象力的人的话,很简单就能明白绝不能失败了。玉绳和一色,恐怕应该都是能够明白这一点的人。所以他们俩才会不断寻求他人的意见,接受他人的意见。这都是为了在失败的时候可以分散责任。到那时的话,肯定没人会正面说出「都是因为你的意见才会这样的。」之类的话吧。只是各人都会在自己的内心,轻轻的这么安慰自己。报告也好联络也好商谈也好协议也好确认也好,都是为了增加关联者,为了分散自己的责任的行为。只要能够达成『全体的失败』『全体的责任』这种情况的话,每一个人自己内心的负担就可以减轻了。正是因为他们无法只靠自己来保证这一责任的执行,所以才会寻求着他人的意见。这就是现如今,这个活动整体停滞的理由。谁是一把手,谁是第一责任人,正是因为没人能决定这些事才会变成这样。「嘛,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的表述出来。只是将自己思考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平塚老师从头到尾都默默地听着,等我说完之后,她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点了点头。「……看的很清楚。你还真是很擅长看穿他人的心理啊。」没这种事,我只是擅自想象自己如果处于同样立场也会这样思考而已。我正想这么回答她,但平塚老师却竖起了食指,制止了我。然后她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但是,却没能理解他们的感情。」我不由停住了呼吸,声音也好、话语也好连吐息声都没法发出来。感觉就像是直接被说到了核心问题。她察觉到了,我,比企谷八幡完全没有去理解的东西的真相。很久以前就被这么说过。要多去理解别人的感情,明明其他事情都能理解为什么却不能理解感情呢,明明被这样说过。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塚老师用烟灰缸熄灭了香烟说道。「心理和感情并不总是完全一样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有时人们会做出完全不合理的结论……所以,雪之下也好,由比滨也好,还有你,才会给出错误的答案。」「……不,她们俩的事情和我们讨论的东西没关系吧。」我对老师突然说出的名字感到有些惊慌。现在的我既不想多说也不想多去思考那个问题。我说完,平塚老师就直直的盯着我看了起来。「我从一开始就是准备问她们俩的事情哦。」带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平塚老师又点了一根烟。的确,她没有具体说是在询问什么事情的状况,只是我自己把它理解成圣诞活动的事情而已。「不过,嘛,本质上来说两边是一样的。两个问题的根源都在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心。」平塚老师呼地吐了一口烟,烟雾在空中呈现出奇怪的形状,不久后便消失了。心,感情,想法。我用眼睛追着烟雾在空气中消失的方向。总有种好像还能看见些什么的感觉。不过这只是我的错觉吧。最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虽然想要去考虑别人的感情,但我只能看到一些表层的东西而已。如果把那些只是推测东西假定为真实的,就依此来行动,那岂不只是一种自我满足而已么。所以,我可能一直都不会理解吧。「但是……那种东西不是只靠思考就能明白的吧。」好处坏处,风险回报这种东西的话如果仔细考虑的话还能想明白。我能理解这些东西。欲望、保身、嫉妒、憎恶,如果是基于这种丑恶感情的心理的话我还能够类比来理解。因为丑恶感情的模板在我自己心中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想象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甚至只要是和这些感情接近的话也还有理解的余地。也能够依靠理论来理解。但是,这类以外的感情就很难了。与得失无关,完全不能用理论测度的人的感情实在是难以想象。手头的线索也太少,更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搞错了的。好意、友情,甚至于爱情什么的,这种东西一直都只会造成误解。所以每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又只会再一次误解。收到短信,不经意间触碰了身体,上课的时候眼神交汇露出笑容,班上流传了谁谁谁喜欢上我的传言,刚好坐同桌所以经常说得上话,回家时间一直都是一样的,每当有这种事情发生,就会让误解变得越来越大。如果……如果,假设,那个真的是真的的话——我没有自信能够相信那些事,没有那种排除所有其他的好的判断因素、那种计算上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还能够相信那种想法是真货的本领。如果是那种会不停变换的东西,肯定并不存在一个正确答案吧。所以我才无法给出答案。平塚老师听着我的话,露出了些许微笑,但随即转换成了严厉的目光看着我。「如果还是不明白的话,那就再继续思考啊。如果只能去计算的话,那就更多的计算啊。把所有可能的答案都考虑到,然后用消除法一个一个去掉,最后剩下来的东西,就是你的答案了。」她的眼神非常炙热。但说出来的东西却是绝对的暴力理论。不,连理论都算不上。如果只能通过理论和计算来推测别人的话,那就把一切都计算进去啊。把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性用消除法去排除啊。这个人竟然在这么说哎。这种工程也太没效率太浪费了吧。而且,就算这么做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得出答案啊。因为太过震惊我连话都没法好好讲了。「……就算这样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吧。」「那肯定就是因为计算搞错了又或者是漏掉了什么吧。再重新计算一次就可以了。」平塚老师露出了戏虐的表情,直白地说着。因为她说的话也太过理所当然,我不由得干笑了起来。「那种太乱来了……」「愚蠢的家伙,如果感情真的能够计算出来的话早就有人将它电脑化了……就是因为无法计算到而残留下来的那个答案,才叫做人的感情啊。」她的语气十分乱来,但声音却非常温柔。正如平塚老师所说,我也觉得有些东西是无法计算到的。如果一切都能计算的话,就不会存在圆周率或者无限不循环小数那种东西了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放弃思考。正是因为没有答案,所以才要继续思考下去。而那思考绝不会是让人安心的东西,是永远的拷问。只是想象一下我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不由得揪紧了大衣的领子。看到我这副样子的平塚老师笑了起来。「嘛,虽然话这么说,但我自己也就是因为犯着各种计算错误,才一直没法结婚的吧……之前朋友的婚礼上也是……」边说着,平塚老师脸上露出了自虐式的笑容。平时的话,现在我也该随便说些什么蒙混过去了。但今天,我并不想那么做。「不,那个绝对是对方没有看人的眼光。」「欸?……什,什么啊,突然。」平塚老师吓了一跳,好像很害羞似的嘟哝着什么看向了一边。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哦。我如果早出生十年,早十年相遇的话,肯定会从心底里迷上你的吧。不过这种假定没什么意义就是了。这种想象也太奇怪了,我自嘲地笑了起来。接着平塚老师也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子之后,她又咳了一下。「嘛,好了,或许我该道声谢呢……那就给你一个特别提示吧。」这么说着的平塚老师不再是刚才那笑着的表情,而是满脸真挚。那教诲般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挺直了背脊看着她。我用视线向她说明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平塚老师总算慢慢开口。「思考的时候,千万别搞错了真正需要思考的东西。」「哈?……」我有点抓不住她的话中的要领。这话实在太过抽象了其实完全是没有提示到。大概是察觉到我其实没明白吧,平塚老师唔——的摇了摇头。「这么说吧……打个比方说,假设我们来探寻一下你不是以奉仕部,而是自己独自去帮助一色的理由吧。那是为了奉仕部?还是为了雪之下?」我被她突然说出的内容,以及其中冷不防出现的名字吓了一跳。我立刻看向平塚老师,她露出了苦笑。「一看就能明白的。一色那件事之后,雪之下来向我报告过。……虽然那孩子不太会说自己的事情,但看到那个样子,我就已经有些觉得了。你肯定也有相同想法的吧。」「啊——那个,到底是不是呢……」我随口说着蒙混的话语,一边思考着回答的方法,但平塚老师没等我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也有一样的想法的话,那你肯定会采取为了不让她们受伤,而故意避开她们的行动吧……或许呢。反正只是打个比方的话题。」「……嘛,的确如此呢,如果只是打个比方的话。」最多只是打个比方,我保持着这种说法回答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案例分析,平塚老师所说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平塚老师像是想取得确认似的点了点头。「但是,应该思考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而是应该思考为什么会让她们受伤才对。那个答案很容易就能明白——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不想去伤害她们。」平塚老师直直的盯着我,说出了最后的那句话。就像是不允许我反驳,不允许我避开视线一样。平塚老师的脸被橘色的街灯以及来往车辆的车灯所照亮,她的表情看起来总有些寂寥。接着,她用温柔的、暖暖的声音轻声说道。「不过呢,比企谷。不伤害任何人这种事,根本是做不到的哦。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会在不自觉中伤害到谁。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会持续不停伤害别人。与他人扯上关联就会受伤,但不与他人关联也会让人受伤……」说到这里,平塚老师又抽出一根烟,却只是盯着那根烟看着,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些随便怎样都好的对象的话,伤害到他也不会让人很在意。所以这里重要的正是自觉。正因为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感觉到伤害。」说完这些话,她总算叼起了手里的香烟。接着嚓的一声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平塚老师的脸。她像是睡着似的闭着眼睛,表情非常的稳重。然后,她呼的吐了口烟,继续说道。「如果想要把某人看的非常重要的话,也意味着要做好伤害此人的觉悟。」她抬头看向了天空。在这个瞬间,她究竟在看着什么呢?我也望向了同一个方向。不知何时,天空中的云层露出了些许缝隙,从中洒下了片片月光。「提示就到此为止了。」这么说完,平塚老师离开一直倚着的车上,对我轻轻笑了一下。接着又嗯——得伸了个懒腰。「有时正是因为互相为对方着想,才会无法得到。但不要为此感到悲伤,反而应该感到骄傲。」这种想法非常美丽,但也只是美丽。明明想要却无法得到,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一定是非常艰辛的。所以,干脆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也反倒能够放下。我这么想着,不由得问出了声。「……那不是会非常辛苦么?」「嗯,很辛苦哦。」这么说着,平塚老师向我靠近了一步,又靠在了车身上。「……但是,能做到。因为我就是如此。」平塚老师这么说着,露出了夸耀胜利的笑容。虽然她应该不会说地很详细,但她过去肯定也经历过各种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问她究竟发生过什么,又或许我再成熟一些的话她就会告诉我么?我发现自己略微有些期待这件事,不由得撇开了脸,故意说出了讨人厌的话。「因为自己做到过就觉得别人能够做到也太傲慢了。」「……你还真是不可爱啊。」我用可气的口吻说完,平塚老师却用力的摸起了我的头。感到头盖骨有些痛,我正想要说两句的时候,头上的力气却小了下来。但她的手并没有从我头上挪开。「……对了,如果要说实话。」她发出的声音比之前还要低沉,因为头被压住了所以我只好挪动眼睛看向平塚老师,她露出了略带悲伤的笑容。「我想,可能就算不是你也没关系吧。或许今后的某个时候,雪之下自己就会改变。或许终有一天,还是会出现能够理解她的人。也或许还会有人踏入她的心中。这些,对由比滨也是一样的。」「终有一天,是么。」那究竟会是哪一天呢?总觉得会是遥远的未来似的没什么现实感,却同时又会觉得或许就在非常接近的将来,反倒更有着现实意味。「对你们几个来说,现在的这段时间就如同是一切了。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就算是不一样的情况,也还是会达到一样的结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这番话语想必一定是正确的。总有一天,会有某处的某个人,踏进去吧。只要一想到这不可动摇的事实,我的身体里面好像就会传来微微的痛觉,我像是想要摆脱它似的摇动着身体。不知何时,放在我头上的手已经不在了,但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平塚老师的声音也比刚才离得更近。「……但是,我却觉得是你的话就很好。是你和由比滨来踏入雪之下的内心,我这么希望。」「……不,就算被你这么说——」我刚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平塚老师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这极近的距离还有暖暖的温度抹去了我接下来想说的话。我正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呆住了的时候,平塚老师深深的看着我的脸继续说着。「现在的时间绝非一切。……但是,却有着只有现在才能做到,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比企谷。……就是现在。」我没法将视线从她温润的双眼上挪开。现在的我还不具备能够回应她那非常认真的眼神的东西。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平塚老师抓住我肩膀的双手用尽了力道。「就算思考也都是苦恼,那就挣扎着去烦恼吧——若非如此,一定是得不到真货的。」这么说完,平塚老师突然离开了我。接着像是说教到此为止了似的,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爽朗利落的帅气笑容。我身体的僵硬,也总算在此刻恢复了。被她那话语的弹雨所击打,我内心中还留有很多很多的话语。但是,我不会就这么将它们全都吐露出来。那一定是需要我自己去思考、去酝酿、去饮下的东西。所以我现在说出了别的话语,说出了作为谢礼的贫嘴滑舌。「……不过,就算苦恼了,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货吧。」「还真是不可爱呢,你啊。」平塚老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从后面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好了,回去吧。上车了。」这么说完,平塚老师坐上了驾驶席。我也「了解。」地回了一声,走向副驾驶。这时,我不意间望了一眼天空。刚才还在云层缝隙中隐约可见的月亮,现在又躲藏了起来。夜晚的海面再次失去了夜光的照耀,冷冽的寒风就像直接刺在脸颊上一样寒冷。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却并不觉得那么冷,身体里还残留着些许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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