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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尽管如此,比企谷八幡他。


  沉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听到挂在墙上的时钟长针在滴答滴答地响。将视线扫向时钟,短针已经转向了最顶端。被平塚老师送回家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町和父母都已经吃过了晚餐,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卡玛库拉现在应该也在小町的房间里睡着吧。大概是因为型号比较老旧,被炉不时叽—的一声,发出低沉的声音。明明根本没人在被炉里面,应该就算放着不动它也会这样吧。站起身来关掉电源,又走回了沙发。现在房间内的寒气倒是帮了我大忙。睡意完全不会袭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脑袋变得像寒空一样清晰齐整。平塚老师的确给了我提示。不仅限于今天,之前她大概也一直在提示着我。只是我忽视了、或者是误解了、又或者是错过了而已。所以,我应该再一次从最初的地方重新思考。必须要重新设定、然后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离我们最近的大问题,当然是圣诞合作活动。虽然承担了协助的责任,但也马上就要迎来瓦解。接着浮出水面的,是一色彩羽的问题。把她推上学生会会长的人是我,但她现在却没能让学生会正常地运行。同时,这又牵扯到了鹤见留美的现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暑假的千叶村对她做的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但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可喜。然后,……然后,是侍奉部的问题。不过,只有当考虑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自己的心中只有迷茫混乱,想不出什么类似解决方案的东西。就算试着去寻找头绪,也只有她那个已然放弃的表情、她勉强装出的明朗的笑脸,还有自己在最后听到的她的话语在眼前不停地空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不停地浪费着时间。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说吧。这样的话,关于其它三个问题,由于目标已经非常明确,所以很容易理解。首先是通过这次活动,让一色能继续当下去学生会会长。然后,让留美不管是在独自一人时,还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都能够露出那张笑脸。还有,要和以玉绳为首的海滨综合高校形成协作态势,尽可能地完成活动。如果能达成这些的话,问题应该就能暂时得到解决。为了寻找最优解,我像是整理磁盘碎片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新部署着问题。不管是哪个问题都会牵扯到圣诞合作活动。三个问题的交集,聚在了这一点上。这时就需要思考,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能以理想的形式取得成功。不过,这么一周干下来后,我很清楚要达成这一点并不容易。我并不觉得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转局势。之前也跟玉绳商量过有没有什么改善现状的方法了。要怎么做才好呢。找个人来帮忙吗?那样的话,我能拜托的也不过只有小町而已。但是,小町是应届生,我不能打扰她。显然不能让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的妹妹来帮忙。不应该在妹妹站在人生的转折点时干扰她。这样的话,找谁呢。材木座吗?就算给材木座添了麻烦也不会太痛心。而且那家伙多半会很闲。不过,我完全不觉得材木座在面对对方的集团时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本来他就不擅长和人沟通,更别提面对其它学校的人了。……不,我知道这不是材木座的问题。责任和原因都在我身上。为什么会这么软弱。为什么,我立刻就产生了去依靠别人的想法呢。是因为接受过一次别人的帮助,所以误以为被允许依赖别人,才又一次一遇到问题就立刻想去依赖别人了吗。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软弱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一定是一剂麻药。人会不知不觉地依赖这种关系,心也会跟着一点一点地被腐蚀。一段时间以后,如果不依赖别人的话,这个人将会变得什么都做不到。那样的话,会不会由于我想要帮助别人,却反而令其所苦呢。我这不就是在催生不靠外力就站不起来的人吗。明明不该授之于鱼,而是应该告诉别人捕鱼的方法才对。可以轻易地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东西,一定是伪物。能从别人那里轻易获得之物,也一定会被别人轻易夺去。那场学生会选举时的我,从小町那里得到了理由。为了小町,要让侍奉部继续延续下去——遵循着这样的道理,才展开了行动。所以,那时的我大概错了。我本应该遵从我所得出、我的答案,遵循着我自己的理由而行动才对。现在的我,也在向别人寻求着行动的理由。为了一色,为了留美,为了活动。这些,真的是我行动的理由吗。感觉前提条件并不正确。弄错了需要思考的要点。如果要修正是非关系的话,就必须要从最初的起点开始。迄今为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呢。理由到底是什么呢。推翻刚才考虑的问题,我开始以时间轴为线索进行追溯性思考。我要让圣诞合作活动必须成功的理由,是一色彩羽和鹤见留美。然后,我为这场活动出力的直接理由是因为我在学生会会长选举时将一色推上了会长一职。那场选举的时候,我推举一色的理由是为了不让雪之下和由比滨当上会长。不想让两人当上会长,又是为什么呢。我不惜要从小町那里获得理由,不惜从她那里得到道理也要行动的真正的理由……。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大概,我从过去开始就一直只是想要这件东西,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需要,甚至都对他们憎恶起来。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就产生了这件东西根本不存在的想法。可是,因为感觉自己看到了它。感觉自己摸到了它。所以,我才会犯下错误。问题已经提了出来。那么,开始思考吧,思考我的答案。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只见漆黑的夜晚已经消融,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我一直不停地思考着,但无论是手段、战略还是策谋,我都考虑不出。无论是怎样的逻辑、理论、道理还是歪理,我也都想不出来。——所以,大概。这就是我的答案吧。XXX放学后的教室。我在自己的桌子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轻轻晃动身体,脑袋和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昨晚到最后也没怎么睡着,就直接来学校了。所以一到教室就趴在了桌子上,课也基本没有听。但是,现在自己的意识却特别地清醒。花了一晚上考虑出来的答案,仍然半信半疑。我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否正确。但是,已经想不到其它的东西了。最后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我站起身来。目的地是某个地方。离开教室,行走在走廊上。现在就连空荡走廊上流动的寒气都已不会再让我介怀。从刚才开始体内的血液就在高速流动,体温也已经上升到了多余的程度。寒风击打窗子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运动部的响动,都已经听不到了。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我要说的话语,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视线的前方,出现了那扇门。四周万籁俱寂,大门紧紧关闭。我站在门前,轻轻地深呼吸后敲了两三下那扇门。至今为止,在进入这间活动室前我从没有敲过门。但是,从今天的目的来看,还是这样做更为合适。等了一会儿,里面仍然没有回应。我再一次地,敲响了门。「请进……」微弱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过来。是吗,之前一直没有留意到,隔着一扇门听到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吗。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我,将手伸向了门把。听到了咔嚓一声卡住的声音。门非常重。这扇门原来有这样沉吗。我猛地一用力,将门强行打开了。进入了房间,两幅格外惊讶的面容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小企。怎么了,进来还敲门」由比滨结衣和平时一样地手里还握着手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雪之下雪乃将书签夹在了书里,轻轻地把书放在桌子上。她低下了头,视线投向了桌面。雪之下没有看向任何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不是说过了不用勉强自己来的吗」直到这句话说完我都没有出声。为了不让自己听漏她的声音。「……稍微,有点事情啊」简短地回答后,雪之下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就像是天使路过了一样,大家陷入了沉默。(注:在法语中,天使路过(unangepasse)即指代大家陷入沉默)「坐、坐下吧?」来回看着我和雪之下的由比滨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我点了下头,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一坐下来,就能在正面看到雪之下和由比滨。啊啊,平时来提出委托或者来商量事的家伙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啊——我第一次留意到了这一点。我平时坐的椅子摆放在雪之下的对角线上,没有人坐。「怎么了吗?……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呀?」由比滨带着不安发问。和平时不一样是显然的吧。毕竟自己不是以部员的身份过来的。我想了又想,考虑出的答案只有一个。既然已经搞错了,那么在此基础上得出的答案,也无法改正这同一个问题。但是,一定可以重新问过。所以,这次再用正确的方法,以正确的程序,一步一步重新推导出正确答案吧。除此之外的手段我想不到了。猛地呼出一口气,定睛看向雪之下和由比滨。「我有一个委托。」在内心不停重复预演的话语,比想象中顺畅许多地说了出来。大概正因如此,听到我的话的由比滨,松了口气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小企,是来准备好好说出来的啊……」由比滨向我露出了温暖的笑脸。但是,雪之下的表情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有视线在朝着我这边看,但是看起来就像并没有在看着我一样。被这冰冷的视线盯着的我,声音也一点一点弱了下去。「是关于一色说的那个圣诞活动的,这个比想象中还要糟得多,希望请你们帮忙……」好歹是完整地说了出来,雪之下垂下视线,稍微顿了一顿。「不过……」「不,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在雪之下说出转折的词汇开始否定前,我打断了她,赶紧说了下去。「是我擅自去帮的一色,而且也算不上是为了一色好。只是,把一色推上会长的人是我。要说谁是元凶的话,我就是元凶这我也明白。」要是在现在被拒绝的话可就糟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说服雪之下的论据,但我现在一定不能被拒绝。总之先把想到的理由都摆出来。「还记得千叶村的小学生吗。那个孩子也还是老样子……」「啊……,是叫小留美么。」由比滨面露难色。那件事不管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没有一个人得到了救赎,每个人都被推向了最差的结局。这就是迄今为止我处理问题的方法。只是,如果还那么做的话就又会犯错了。所以,这次为了不再犯错,我拼命地继续着陈述。「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间接的原因,我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自私。但是,还是想请你们帮忙」说完后我看向雪之下,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你是想说,都是你的错吗?」「……算是吧,我没法否定。」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元凶的诱因都是我的行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听到我的回答,雪之下静静低下头,咬住嘴唇。「是吗……」像是呼吸一样说出这句话,雪之下抬起了脸。略显润湿的眼睛一瞬间看向我,又立刻转开了视线。像是在寻找回答一样顿了一顿,雪之下用冷澈的声音编织着话语。「……既然是因为你自己的责任导致的结果,那就是应该由你自己去解决的问题吧。」听到她的话,我的呼吸一瞬间停住了。但是在这里也不能沉默,我尽力挤出了微弱的声音。「……也是。抱歉,忘了吧」这样的话就已经无计可施了。我根本没考虑其它方法。而且再怎么说,从原则来看,雪之下说的话才是正确的。所以,这个道理可以让我充分地接受。我站起身来,想要走出活动室。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悲伤的声音阻止了我。「等等。」静寂清冷的房间里,回荡着这个声音。由比滨润湿的双眸,看着我和雪之下。「不是这样的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这太奇怪了啦。」带着发颤的声音,由比滨诉说着。在接受了道理的我们面前,她并没有依靠任何的道理,仅仅只是断言着我们的错误。她那很有由比滨风格的模样,让我的脸颊稍微松弛了一些。我脸上保持着无力的微笑,虽然本是打算去开导别人的,却还是像向小孩子说明一样地慢慢地开口说道。「不,这一点也不奇怪吧。……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错。」稍微空了一拍,雪之下做出了肯定。听到我和雪之下的话,由比滨立刻不停摇晃起脑袋回应道。「不对啊,你们两个说的就是完全不对嘛。」看着由比滨又快要哭出来的脸,我的内心绞痛不已,不知不觉地变得想要移开目光。但是,由比滨温柔的声音并不允许我这样做。「那个啊,责任并不是小企一个人的,虽然事情是小企考虑的,可能也是由小企去做的。但是,我们也是这样的啊。将所有的事,都推了出去……」「……不,并不是这样的吧。」面对深深地低着头的由比滨,我思考着应该说出的话语。她们并没有将什么事推给我。不如说,我从她们那里得到的全部都是帮助。但是,盯着抬起头来的我,由比滨依旧泫然欲泣。「就是这样的。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小企一个人的错,我也是,一样的……」由比滨看向雪之下的脸。视线的言外之意,是要追究另外一个人的责任。雪之下正面迎向由比滨的视线,但是,仍然一语不发。她像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指责一样,紧闭着自己的双唇。由比滨大概是被她的视线削弱了气势,支支吾吾地放低了一点声音说道。「……感觉小雪说的话,有一点点狡猾呀」虽然声音非常稳静,但由比滨的眼神却牢牢地盯着雪之下。目光变得愈发认真,甚至带了一点攻击性。被这样的视线盯着,雪之下也没有移开目光。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一样顿了一顿,发出了轻微的、然而尖锐寒冷的声音。「……你,现在这么说。……也很卑鄙呢。」听到雪之下的话,由比滨轻轻咬住了嘴唇。像是在互相瞪视一样,两个人交换着视线。「等等,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这种找出是谁的错的犯人搜索怎样都好。我也并不是想要每个人都有错这种假惺惺的结论。我应该是来讨论完全不同的事情的。我并不想看雪之下和由比滨带着这样的表情争论的样子。但是,两人并没听进叫停的声音。虽然交换着非常客气的视线,但嘴里说出的话语依然没有停止。由比滨白皙的喉咙颤抖着,吞下了一口气。润湿的双眼看向雪之下,一点一点组织着词句。「小雪,不是没有说吗……。有些东西,可是不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明白的呀。」「……你也没有说。一直只是在说一些粉饰太平的话而已。」雪之下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她的表情宛若一尊冻住的雕像一般,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说的大概是我们最近度过的这些日子吧。「所以,既然这是你、是你们所期望的,才这样……」雪之下有气无力的低声补充,令由比滨说不出话来。寒冷而空虚,这间房间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结束时间。雪之下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对这种应急性质的胡作妄为,我和由比滨都选择了闭口不言。也许这是也在向雪之下强求同样的事情吧。没说真话这一点,大家是一样的。对于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说。我和她,一直都在娇纵着。互相娇纵着彼此。互相娇纵着彼此的做法。理想与理解,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不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明白,吗。」刚才由比滨说的话,在我的心中难以释怀。有的事情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这一点并没有错。但是,说出来就会明白吗。不经意说出口的低语,让由比滨转过了脸。雪之下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像是被由比滨的目光催促着一样,我张开了嘴。「但是,也有一些东西,就算说了也不会明白的吧。」「这……」由比滨的嘴角悲伤地扭曲起来。眼角慢慢浮出的眼泪,似乎就快要飘零而下。所以,我要尽可能温柔地说下去。「……就算别人对我说了,我大概还是不能接受。总觉得是不是话语背后藏着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才这么说的,可能会这样自以为是地去想。」雪之下有的时候不会把话说全,连由比滨也会在一些地方打马虎眼而混淆起话语。而且我有着读取别人话语背后内容的习惯。所以,在雪之下说自己要参选的时候,就算她用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说出来,我应该也不会就那样从字面上去理解她的话。我会结合其它要素去考虑,想要探寻其话语里的真意,最后还是会形成误解。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我也并不例外。由比滨擦了擦眼睛后,猛地抬起了头。「但是,如果连那一点都考虑进去地好好谈一谈,如果能和小企多谈一下的话,我……」「并不是这样。」听着由比滨的话,我轻轻地摇头。谁都可以说出『不说出来就不会明白』这句话。谁都可以在不清楚说出话语或者是传达想法有多么困难的情况下,生搬硬套这种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别人的话语。明明有的话,就算说出来也无法到达别人心里。明明有的东西,只要说出来就会分崩离析。「因为说了所以会明白,这种说法是很傲慢的。说话人的自我满足,听话人的自以为是……,各种各样的因素混杂起来,就算是说了,双方也并不一定能够互相理解。所以说,我想要的并不是话语」在诉说的同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发现已经暮日渐昏。房间也因此变凉了一些。一直静静听着的雪之下,现在也像是要温暖自己的身体一样轻轻抱住了肩膀。由比滨吸了一下鼻子,猛地擦着眼角。然后,带着泪声说道。「但是,如果不说的话,就会一直不明白下去啊……」「是啊……。不说出口也能明白什么的,完全是幻想。但是……。但是,我……」我探寻着说到一半的话语的下文,彷徨起了视线。但是,在自己视界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话语。在自己的眼中,只能看到因为慌张的擦拭而变红的眼角,还有垂着长长睫毛低下的侧脸。「我……」就算再次开口,也想不出后面的话。我,应该说什么才好。我已经说完了所有自己所想到的,我认为自己想说的话。重头叩问自己,从头开始积累。为此考虑的话语我应该都已经想好了的啊。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已经无计可施。——啊啊,这样啊。到头来我正试图诉说的东西,不管我怎么说、不管我怎样想,都只不过是思考或者逻辑之类的东西,都只是计算,只是手段,只是策略而已。然而,就算思考后也不能完全理解,我却仍然在寻找着自己应该说的、自己想要说的话语。即便是说出来,也没法明白。即便只靠说也没有用。我并不是想要话语。我想要的东西,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想要的,一定不是想要互相理解、想要变得融洽、想要一起交谈、想要待在身边这种东西。我并不想要被理解。我明白自己并不被理解,也并没有想去得到理解。我所追求的,是更加严苛而残酷的东西。我想要去理解。想理解。想明白。想明白后安心下来。想要得到安宁。因为不明白的东西非常让人恐惧。想要完全地理解——这是非常自以为是的、独断专行的、傲慢自负的愿望。真是浅薄地令人厌恶。心怀这种愿望的自己实在是恶心得无以复加。但是,万一,万一彼此都这么想的话。如果双方可以互相强加这种丑恶的自我满足的话,如果真的存在能够容许这种傲慢的关系的话。我知道这绝对是做不到的。我明白这种东西是绝对无法触及的。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但是,我并不需要什么如同谎言一样甘甜的果实。充斥着虚妄的理解和欺瞒的关系,我并不需要。我想要的,就是那酸味的葡萄。就算满是酸涩,就算苦似黄连,就算味同嚼蜡,就算苛毒无比,就算如同空中楼阁,就算只是镜花水月,就算仅仅是期待也不被允许。「就算如此……」就连自己也明白,这不知不觉间发出的声音正在颤抖着。「就算如此,我……」我拼命地吞下如同即将漏出的呜咽一般的声音。虽然我想吧声音和话语都一口咽下,但却还是时断时续地飘落而出。齿根咯吱咯吱地响动着,这句话自顾自地挤了出来。「我,想要真货。」鼻头发酸,视野之中一片模糊。耳中听到的,唯有自己呼气的声音。雪之下和由比滨带着些许惊讶地看着我的脸。这是多么的不像样。用带着哭腔、嘶哑而难为情的声音,向别人死乞白赖地讨要着东西。完全不想承认这样的自己。不想给别人看这样的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说的东西完全语无伦次。既没有逻辑也没有因果关系。这种东西,只是胡说八道而已。湿热的气息,让自己的喉咙不断颤抖。同时,每当快要漏出声音时,我都拼命地向下咽去。「小企……。」由比滨一边呼唤着我,一边轻轻地伸出了手。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近到能让我们碰触彼此。伸出的手没有碰到我,无力地垂了下去。不单单是手。就连话语有没有碰触到对方我也不清楚。靠这种话又能明白什么呢?就算说了,也一定不会懂。但是,说出来这行为本身就是自我满足。或许,这本身就是我们最为厌恶的欺瞒。或许,这才是无可救药的伪造品。但是,不管如何考虑,都无法想出问题的答案。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也不可能明白。所以,到最后真正剩下的,就只有这无可救药的愿望了。「我……不懂。」雪之下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她更加用力地握紧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表情也已经扭曲,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对不起——快速地低语后,雪之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仍然没有看向我们,她快步向门口走去。「小雪!」由比滨想要追上她,站了起来。但是,非常在意我这边的她又折向了我。我只是,静观着而已。呆呆地目送着模糊的视野中离开房间的雪之下,吐出了胸中积存的闷热的气息。大概是产生了,终于结束了这种有点安心的感觉吧。「小企」由比滨攥住了发呆的我的胳膊。猛地一拽,强行把我拉了起来。我和由比滨的脸靠得很近。由比滨湿润的、渗着泪水的双瞳,像是要将我吸入其中一样,直直地看向我的双眼。「……一定要去」「不,但是啊……」现在已经得出了结论。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话,或是需要传递的想法了。我不禁漏出了自嘲一般干枯的笑声,从由比滨那里转开了脸。但是,由比滨并没有善罢甘休。「一起去!……小雪说了自己不明白。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也完全不明白。但是!但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是不行的!只有现在的,那样的小雪,我是第一次见!所以,现在必须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我的胳膊,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她那只紧紧握住的手,已经热得有些发烫。由比滨,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这一次的她,并没有刚才的强硬。而是像在确认一样,带着略带试探意味的轻柔。大概由比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吧。就这样握着我的手,不安地朝我向上看来。所以,我将那只手轻轻地挥开。由比滨的手一下子无力地落下,表情泫然欲泣。但是,不是这样。不能因为不安,就握住伸出的手。不能因为无法一个人走,就想要去索取别人的支持。要牵手的话,应该在别的时候才对。现在需要好好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我自己一个人能走。走吧」一边说着,一边带头走向门口。「唔、嗯!」在我的身后,话语声和脚步声紧跟着我。对这声音进行了确认,我打开门走向走廊。在刚出门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僵住的人影。是一色彩羽。「啊,前辈……啊—,那个我本来是打算向你搭话的……」一色慌慌张张地进行着各种解释,但现在可不是介意一色的场合。「彩羽妹妹?抱歉,等一会儿再说吧」由比滨接过了话,直接奔了出去。我也想跟在她后面出去,但一色叫住了我。「前、前辈、今天的会合中止了!我来说这个……。还、还有、」「啊啊,知道了」没有听完一色的话,我随意地答道。想要奔向在稍前面一点等着我的由比滨。不过,夹克的下摆被狠狠地拽了一下。转向一色看她有什么事的我,看到她带着惊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气。然后,猛地一下指向了上面。「请把话听到最后啊……。雪之下前辈的话在上面啦!上面!」「抱歉。帮大忙了」跟一色道完谢,我立刻告诉由比滨。「由比滨,上面」和立刻奔回来的由比滨一起,我们登上了特别栋的台阶。上面,指的应该是空中走廊。连接校舍和特别栋的走廊的四楼部分并没有屋顶,形成了屋上平台一样的东西。进入冬天后受到风吹日晒的影响,在这个特别冷的时间段里基本上没有人使用。奔上台阶,我们来到了通往空中走廊的楼梯平台。推开了玻璃门,踏入空中走廊。西下的残阳被特别栋遮住,余晖穿过走廊的玻璃照了进来。东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转暗。融入夕阳中的空中走廊上,出现了雪之下的身影。雪之下靠着扶手,像是在发着呆。寒风让她的头发轻轻飘动,夕照照亮了她艳丽的黑发与白瓷般的皮肤。满是忧伤的双目,远远地投向了夜景开始逐渐点亮的高楼大厦。「小雪!」由比滨奔向了雪之下。我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了过去。由于刚才一口气跑上了楼梯,现在依然没有喘过气来。「雪之下……」我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着,雪之下却没有回头。但她似乎已经清楚地听到了我的声音,只是一点一点地,轻轻地发出了像是在颤动的声音。「……我不懂。」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听到她的话,我停住了脚步。像是在这边和那边之间清晰地划出一道界一样,寒风吹了过去。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雪之下慢慢地回过头来。湿润的双眼中没有气力,只是紧紧地握着像是在压着胸口一样的手。没有去管被风吹乱的头发,雪之下带着喑哑的声音向我询问。「你说的真货到底是什么?」「是……」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种东西,至今为止我既没有见到过,也从没有得到过。所以,我现在还不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能称得上是真货。当然,其他人也不可能清楚。可是,我仍然期盼着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在我没能进行回答的时候,由比滨像是补充一样向前迈出一步,静静地将手搭在雪之下的肩上。「小雪,没关系的」「……什么没关系啊?」听到雪之下的问题,由比滨像是有些困扰,羞涩地笑了。「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像是在打马虎眼一样抚摸着团子头,由比滨收起了那个笑容。接着又向雪之下的方向踏出一步,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雪之下的肩膀上。就这样,由比滨从正面看着雪之下。「所以说,好好谈一下的话就会更加明白一些的。可是,大概就算如此也还是没法明白。而且,可能一直都不会明白,但是,总感觉对这些是能明白的……。果然还是不怎么明白呢……。但是,但是啊……,我啊……」由比滨的脸颊上,一行清泪突然流下。「我不想,就这样下去啊……」一边说着,由比滨拉过雪之下的双肩抱住,像是断了弦一样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雪之下却连回抱住她也做不到,呼出的气息令嘴唇颤动着。我从这幅模样的两人那里,稍微移开了视线。无论怎样考虑,我也只能得出那样的答案,说出那样的言语。为什么由比滨这家伙,却能以这样的方式把它说出来呢。有人只能兜着圈子,大肆宣扬着别扭而虚实交杂的理论。有人没法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的东西转化为语言,只能沉默下去。没有语言就无法传达,有语言又会搞错,那我们到底能明白什么呢。雪之下雪乃抱持的信念。由比滨结衣探寻的关系。比企谷八幡索求的真货。它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别,我仍然不清楚。但是,只有这诚挚的眼泪在传达着,传达着唯有现在我们并没有弄错。雪之下轻轻地抚摸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由比滨的头发。「为什么是你在哭啊……。果然你,……很卑鄙啊」说完,雪之下一下子像是要将由比滨缠紧一样地,将脸埋在了由比滨的肩上。传来了安静的呜咽声。雪之下和由比滨,互相支撑着伫立在那里。终于,雪之下在大大地呼了口气后,将脸抬了起来。「……比企谷君。」「啊啊。」我做出了回答,等待着她的下文。雪之下并没有看向我。但是她仍然坚决地,以带着强烈意志的声音端正地对我说道。「你的委托,我接受了。」「……不好意思。」轻轻地低下了头。明明回答这么简短,我的声音似乎依然在颤抖。抬起头来,看到由比滨也从雪之下的肩上抬起了脸。「我也来,帮忙……」由比滨把脸转向我,用带着震颤的声音说道。目光和我交汇的她,带着湿气的双眼向我露出了笑脸。「……帮大忙了。」说完的我,不由得并无意义地抬头看向了天空。橙色的天空看上去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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