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参饼

　　转眼间，陆原休息了三天。

　　小院偏房中，屋里放满了族人送来的各种‘补品’，此刻，陆原一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线装古书，另一手端着用熊掌熬成的美味鲜汤，看的喝的都津津有味。

　　为了好打发时间，不得不从爹的书房里找两本古书来看，陆原是那种，看就认真看的人，这段时间倒是认会了不少字。

　　母亲‘鲍云娥’却在一边拿着针线，给陆原缝补衣裳。

　　其实陆原伤势恢复地比预料还好，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这三天里除了上茅房，其余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好在今天上午，陆原终于是偷偷把背上药膏磨掉了。

　　“娘，那熊胆包好没有，等会我给李二婶送去。”陆原目光忽然看到床边放着的那柄‘乌色短匕’，上面‘李’字很是醒目，就想起这件事来。

　　陆原口中这位‘李二婶’，是镇上李家庄的人，丈夫‘李二叔’既是铁匠，又是武者，他们一家和陆原家，渊源很深。

　　李二叔在世的时候，家里很是风光，和陆原父亲‘陆长发’，也是极要好的朋友。

　　但是七年前，陆原父亲与李二叔一起进山跑商，谁料半路遇上了‘白灵熊’，那李二叔也真是悍勇，硬是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白灵熊，让陆原父亲，一个完全不懂内息的普通人，逃了回来。

　　要让一个普通人，跑出白灵熊的嗅觉追杀范围外，那得拖多久！

　　只有真正见识过白灵熊可怕的人，才能明白这份‘救命之情’，有多重！

　　那时李二婶还怀有身孕，听到噩耗，没过几天就哭瞎了双眼，伤了身子，生下来的一个男孩，有点痴呆症，行为举止比正常小孩迟钝很多。

　　“东西早备好了，你二婶是个苦命人，你要去看她的话，记得叫上‘长栓’这孩子，顺便从你卖‘熊心’换来的银子中，拿出十两来，偷偷塞到他衣服口袋里。”提到李二婶，母亲鲍云娥也是一阵叹息。

　　李长栓便是二婶的孩子。

　　自从‘李二叔’去世后，人走茶凉，李二婶在李家庄便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家里也日渐衰落。

　　陆原明白，以武为尊的冰河镇，各家猎户都是靠男人支撑着一个家，家里的男人要是没了，等于没了顶梁柱。

　　但陆家庄的人，又不好经常去接济李家庄的人，毕竟李家庄也是镇上大户，要顾及人家的脸面！

　　陆原父母多次让李二婶搬来陆家庄，都被拒绝了，不过，李二婶自己虽然宁愿在李家庄吃苦受累，却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让儿子‘长栓’从小长在陆家，免得在自己庄里被欺负。

　　陆家庄的族人还都很热心，知道‘长栓’他爹的事情，对这孩子也心疼，一直让他照料着马棚，做些简单的事情。

　　自那时起，陆原父母经常趁着这孩子不注意，偷塞些银子在长栓口袋里，让他带回家。

　　陆原那把乌色短匕，还是‘李二叔’生前送给陆原的，陆原父母也希望，陆原将来能成为武者，用这匕首杀一头白灵熊，算是为‘李二叔’报仇了。

　　这几年间，陆原父亲用自己攒的银钱，陆陆续续买了一些熊胆，寄回来治好了李二婶的一只眼睛。

　　可熊胆金贵，值数十两银子，比熊心贵得多，陆原父亲挣的钱也就勉强维持家用。

　　陆原杀了那头白灵熊，最先想到的是取熊胆，就是因为这熊胆能治眼疾。

　　“娘，我还是早点去，这时候李家庄的人都在练功场上，再过会就到饭点，人多看见不好。”陆原仰着脑袋，看着窗外天色说道。

　　李家庄也是和陆家庄齐名的镇上大户，双方都要顾及对方颜面，好在每次只是陆原这么一个半大小孩前去，李家庄的人纵使见了，也不好说什么。

　　“嗯，伙房那边热着一块参饼，是你三叔送来的，你也带上，和长栓在路上一人一半，分着吃。”鲍云娥见陆原如此乖巧，似乎忘了早上还说让陆原再躺两天的话。

　　“有参饼吃？我可是馋死了。”陆原肚子咕噜一下，垂涎欲滴的样子。

　　“娘，我先走了。”陆原穿好衣服下床后，就朝屋外跑去。

　　“跑慢点，小心脚下。”鲍云娥连忙叮嘱道，“记得，早去早回！”

　　“知道了。”陆原人已经出了屋子。

　　院外，伙房里炊烟袅袅，陆原推门跑了进去。

　　“玲子姐，‘参饼’帮我包一下，我要带走！”进来看到伙房内，一位拿着竹柄扇团的布衣丫头正四下忙碌着，陆原突然跑进来有些风风火火的说道。

　　小丫头名叫田玲，莫约十一二岁的样子，眉目秀丽，是族长‘陆镇山’吩咐过来上灶帮忙的。

　　田玲也是从小长在陆家庄的外戚族人，以前只是见过，这几天相处下来，已经和陆原母子很熟了。

　　“包好了，少爷趁热吃。”玲子姐比陆原年纪大不少，对陆原颇有点姐姐似的亲近，说完就麻利的把一张‘大黄饼’放在白布上，准备包起来。

　　陆原闻着香气，却将‘大黄饼’撕下来一块，果断递给玲子姐。

　　“少爷，这是你…。”

　　“在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你不吃，我就不吃。”陆原直接把小块参饼硬塞到玲子姐手里，同时将另一大半重新包好，人便一溜烟的离去了。

　　这玲子姐做事勤快，就是太把自己当‘下人’了，陆原每次想分点好吃的给她，都很费劲。

　　……

　　冰河镇，去往李家庄的路上。

　　陆原和一个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男孩，一起走着。

　　男孩正是李长栓，脸白清瘦，模样颇为憨厚，只是目光似乎无法集中，总是不停眨眼，四处乱看。

　　“长栓哥，最近在陆家庄住的还习惯吗？”陆原看着高个男孩捧着参饼大口咀嚼的时候，眼神仍明显有别于常人，不禁有些心疼的问道。

　　“嗯。陆家。。好。多吃的。”李长栓有些口吃，但正常交流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欺负你？”在陆家庄也许没有，可陆原知道李家庄的人对长栓母子并不好。

　　趁着说话的功夫，陆原手掌迅疾动了一下，然后就缩了回来，毫无声息的将一个小锦囊，偷塞进了男孩口袋里，里面装着十两碎银，丝毫没被发觉。

　　“没…了。”李长栓边吃着参饼，边有些得意的笑了，“他们…如…果打我，我…就装…死，每次一…装死，他们…就…不打了。”

　　长栓话里的意思，还是有人找他麻烦！

　　“要装死，也要记住他们的样子。”陆原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长栓哥，将来，我会治好你的病！也一定会让你成为武者，光耀你们李家！”陆原在心里暗暗发誓。

　　自从休养的这几日，陆原从族长口中，知道了不少仙人的事情后，眼界早已不再局限于武者或先天强者了。

　　成仙之心，自这时起，便在陆原心中萌发，尽管陆原知道，这是一条千难万险之路。

　　“小原…我…看见…参饼，就…饿了，你…不饿吗？”李长栓目光无法集中在陆原身上，可不经意的余光，还是看出陆原好像心里有事。

　　“我也，我不饿…，这里还有，你都吃了吧。”陆原眼睛有些发酸，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那半块参饼递了出来。

　　寻常人家，只有在祭祀过节时，才有参饼吃，单个猎户连生存都极为艰难，更是只有在梦里垂涎一下，陆原也喜欢吃参饼，但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长栓哥更不用说了。

　　北溪山脉资源贫瘠，唯有常年雪封的山顶上，才能找到年份较久的千年雪参，可山顶上冰层覆盖着，就是最厉害的武者也上不去。

　　雪参耐寒，所以才生长在北溪山脉里，参饼就是雪参做的。

　　李二婶为人节省的很，就是偶尔捡到埋在山脚下冻土中的普通雪参，连卖都来不及，哪舍得吃。

　　………

　　半个时辰后，陆原拿着两张面饼，从李家庄走了出来。

　　身边一位麻衣妇人带着李长栓，硬是将陆原送到了门外。

　　“原儿，留在这吃饭吧？”麻衣妇人一只眼睛灰白色，身上还有些灶台黑灰，另一只眼睛看着陆原手里面饼，不禁抿了抿嘴唇，“你看婶子也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心里过意不去。”

　　“这就够饱了！”陆原连忙推辞着，“婶子，我待会还要去训练，去晚了要受罚的，你们也别送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那你去练功吧，等你八岁举办‘武者礼’的时候，婶子一定去给你打气。”李二婶知道自己儿子没有修炼天赋，便希望陆原能争气些。

　　“婶子这人，总是这么任劳任怨，也总是这么客气。”陆原重重点头后，在心里叹道。

　　旁晚，星夜醉人。

　　陆原盘坐在屋内，骨骼中‘造血细胞’呈现稳定速度分裂着，随着‘基因术’的修炼，一丝丝白色寒气从陆原身体各处散发而出。

　　与此同时，陆原体内筋脉之中，内息运转，血液精气在飞速窜行，一条条白色热气又从陆原头顶升腾而出。

　　一寒一热，两股截然相反的诡异气劲，在陆原四周交汇，仿若水滴落于火炭之上，发出均匀的‘嗤嗤’声，并形成一团迷蒙白雾将陆原笼罩。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光沿着窗棂轮廓，斜斜照射入房内，皎洁的光芒碰到陆原身体附近的白雾，形成一幕银白交织的梦幻色彩。

　　陆原正沉浸在修炼中，被月光一照，立时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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