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碧霞晶
“不知道莲姐什么时候到，天都黑了。”陆原轻声自语。
陆红莲，一直在灵武院修行。
听说‘红莲姐’要回家一趟，可能今晚就到，对这位六姐弟中最疼自己的大姐，陆原期盼的不行，无法入眠。
红莲姐从小对陆原无微不至的呵护，令陆原十分依赖，这不仅仅是因为，陆原是六姐弟中最小的一个，而是两人性格上的相似。
姐弟俩都想成为陆家庄的骄傲，能带着族人过上好日子！
忽然——
笃！笃！笃！
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自院外响起，隐隐夹杂着清脆的风铃叮当之声。
“莲姐！”陆原一听，心情顿时急切不已，直接跑出了屋子。
这些年，陆家庄，只有‘红莲姐’有资格使用马车随进随出。
雪夜，小屋院外，一辆有着紫色车轴的精致青铜马车停在雪地上，月光照耀皑皑白雪，两排整齐精细的车轮印在雪里划出长长的平行线。
但走上前去，并没看到‘红莲姐’，倒是一个长衫壮汉正站在那里。
长衫大汉两手拖着一个大铁箱，铁箱上还放着一个半尺大的白色锦盒！
“王叔！我姐没过来？”来人陆原也熟悉，是陆家庄外戚中，唯一一个将内息修炼到行气境六层的，后来红莲姐有了灵者天赋，族长便派‘王叔’一直跟着保护。
如今，红莲姐的实力早有了自保之力，可为了让‘红莲姐’在灵武院不被那些一流家族子弟看低，王叔这些年自愿以仆人身份守护在红莲姐身边。
“是六少爷阿，小姐说她在镇碑那里等你，让你收下这两份礼物后，就随我去见她。”王叔先将大铁盒搬到伙房门口，随即带着小锦盒转过身来，脸上微笑着，“北溪天冷，铁箱里的兽炭是给少爷母子用的，而这双狐靴，也是城里‘锦阳楼’的上品，是小姐在回来之前，亲自给六少爷买的。”
说罢，王叔笑着将锦盒递了过来。
“我姐又去镇碑那儿了？”陆原倒是毫不客气的接过锦盒，两姐弟间，从来不需客气。
过去，一听到‘莲姐’去镇碑那里，陆原其他几个哥哥，则是能躲就躲，只有陆原，总是很无奈的不得不陪着去。
‘镇碑’，倒是一下勾起陆原不少回忆，那时出去玩，六姐弟总是形影不离，特别亲密。
二哥、三哥去城里修行的这几年，陆原很想念他们，也只能靠书信往来。
四哥则是早年染上顽疾，不治夭折，那段时间，算是陆原来到这陌生大陆，最不愿再去回忆的一段日子。
“小姐说，还有份神秘礼物要给你，不过在庄里不方便。”王叔走近些，故意压低声音道。
“神秘礼物？”陆原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竟蓦然一亮！
“难道…是？”
“王叔，我们这就去！”陆原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将锦盒放到屋内后，立刻便跑了出来。
长衫大汉则是等陆原上了马车，立刻轻‘喝’一声拉动缰绳，驭车而去。
……
冰河镇，整个镇子只有一条宽阔的大街，由于依山而建，使得这条街道呈现巨大的弧形。
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市集，位于全镇的最东头。
市集的其中一半，被镇上的猎户们栽种了许多寒松，围出一个圆形的，松林交错的广场，那里是冰河镇的练功校场，白日里，松林能抵挡北溪刮来的刺骨寒风，有许多猎户喜欢在那锻炼筋骨。
市集本身，也是交易货品的地方，因此白天这里热闹非凡，可到了晚上，却往往见不到任何人影。
至于镇碑，是一块记载着冰河镇千年古事的大石碑，竖立在练功场上不知多少年了。
吁吁！
一辆精致的马车飞速驶来，王叔驾驭马车停在松林外，陆原迫不及待先跑了下来，隔着松林掩映，依旧能看到林中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身影。
月朦胧，紫衣丽人静静看着石碑，仿若忘却了周身。
姐姐似乎又高了些，不过也许是陆原自己太小，他才五岁，陆红莲却是十五岁的花季少女了。
陆原忽然想给许久未见的莲姐一个惊喜，一个箭步窜进松林，内劲运转到双脚，将脚步声压的很低。
但就在这时，大概离远处女子还有五六十米的距离，一股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遇到山里猛兽身上可怕的威压，令陆原脑海蓦然一沉！
眼前银亮的月光骤然模糊，始料未及之下，陆原竟然又发觉自己身前的空气，也诡异的水波般晃动起来，原本准备一步轻轻踏出，却仿佛踩到了水中，落下的脚步像是被一股浮力推了一下！
“咔！”这一脚偏移，陆原踩断一根枯枝，响声干脆。
声音传出，也惊动了静立女子。
那俏立石碑旁，身形颇高的紫衣女子，转过头来，看着陆原摇晃不稳的步姿，嘴角飘出一丝动人的笑意，“小原，鬼鬼祟祟靠近灵者，是很危险的。”
说吧，紫衣女子身上狐裘披肩无风自动，有些眩光模糊的身影缓缓凝实，而同时，陆原全身陷入泥沼的那种感觉立即就消散掉了。
莲姐小时候脖子上受过伤，为了掩住伤痕，从陆原记事起，这狐裘披肩就没离过身。
“莲姐，这就是灵者修炼的精神力么，像掉进水里的漩涡一样，好可怕！”陆原脚步还有些虚浮，脑袋一阵犯晕。
须知陆原修炼了内息，已是行气境三层，还隔着这么远，难怪都说同阶的灵者与武者相比，灵者可以轻易击败武者！
灵者，太诡异！
“对精神力好奇，是好事！”陆红莲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看着小跑过来的陆原，“想不想学？”
“想！”陆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成为灵者，我就能和姐姐一样厉害了！”
陆原的眼睫毛，也长，月光里乌黑发亮的眼珠忽闪忽闪的。
“可是姐姐，以前你不是说，到‘八岁’时，才能测试精神力？”陆原心里是兴奋，也很怕，毕竟灵者天赋不是修炼出来的，是天生的。
没有天赋，那便强求不来！
冰河镇，都是在小孩八岁举办武者礼的时候，顺便由镇司大人测试下灵者天赋，毕竟灵者天赋太罕见，罕见到了大家只知道‘武者礼’了。
“那是以前。”紫衣女子看着陆原，目光柔和，温婉轻笑道，“冰河镇才多大地方，不知情并不奇怪，万里疆域中，雪林城才是修行者最集中的地域，也充满了神奇，城里一流家族的小孩，早在五岁时，就可以测试灵者天赋了。”说着，陆红莲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物品，目光凝望这拳头大小的‘物品’，俏脸上，有些复杂之色，“因为买不起‘碧霞晶’，多少本来天资不错的小孩，在灵者起步阶段，就比城里人落后一截！”
陆原虽是头一次听说，可他却知道莲姐是八岁测出的灵者天赋，姐姐所指的那些‘小孩’中，也包括她自己，难免遗憾。
对陆原而言，三年的修炼绝对能有脱胎换骨的变化，耽误了同样可惜，而今有了机会，陆原不禁眼神盯着莲姐手中之物，心里期待起来。
莲姐称呼的这‘碧霞晶’有点像夜明珠，表面圆润光泽，在夜里发出淡青色的光晕。
陆原注视了一会，发现那光晕似乎开始水波般晃动，越是盯着看，越有些视线模糊。
“真是奇特！”陆原心里暗道。
这时，陆红莲看了看陆原，又瞅了瞅手中之物，幽幽叹道，“只可惜，‘碧霞晶’虽能稳固精神力，但用一次就没效果了，若是可以连续使用，那咱们陆家庄，所有五岁小孩都可以测试一次。”
莲姐的这种心情，陆原还难以体会，毕竟此刻他正在灵者测试的兴头上。
“先别高兴太早，这东西有利有弊，即便有碧霞晶的护持，测试时，也需承受大多数八岁小孩都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你心里要有准备。”
“姐姐放心，我不会是那‘大多数’。”陆原坚定道。
“姐姐，碧霞晶是不是很贵？”
其实不用说，肯定贵的要死，陆原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姐，你让我离开庄子来这里，是不是怕爷爷知道这么贵的东西，用在我身上有点浪费。”
看来族长没把陆原修炼了内息的事情告诉姐姐，如今，以陆原惊人的武者天赋，估计族长一点也不觉得奢侈。
“只能用一次的宝物，要是测试出没有精神力…”陆原不禁咬了咬牙。
修炼内息的秘密，还是先藏着，如果我测试完，没有精神力，到时再告诉姐姐，至少不会让她失望。
“如果你能靠这块碧霞晶，在五岁时成为灵者，那再贵都值，姐姐的几个弟弟里面，就属你性子最坚毅，最冷静，而这些性格对修炼精神力，都大有好处。”陆红莲伸手摸了摸陆原头发，“何况，姐姐相信小原，绝对不输于雪林城里一流家族的小孩。”
这时，陆红莲转身又看着石碑，略微收起了笑意。
陆原忽然觉得姐姐今天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小原，这碑上是有字的。”陆红莲突然缓缓脱下手套，伸出青葱手指，轻按在石碑之上，似在触摸着什么。
石碑比莲姐还要高出许多，陆原得仰起头来看，可是石碑上面，都是积雪结成的冰霜，覆盖了厚厚一层，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哪有字？”陆原正疑惑着，这石碑立在这里，经受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了，纵使有字也早被尘封了吧。
“看好了！”陆红莲不以为意的一笑，目光似乎亮了一瞬。
“哧啦”一团紫色的火焰突然从莲姐袖口中射出，随即火光暴涨的悬浮在莲姐头顶，滴溜溜转动个不停。
这紫光‘噗’一出现，陆原立时感到四周温度上升了许多，他好奇的急忙凝神看去，紫光中，隐隐约约有着一张巴掌大，淡紫色的玉质符箓！
“这便是姐姐修炼的‘紫炎灵符’，我们行气境的灵者施展术法，都得借助灵符之力。”随着陆红莲平静的声音响起，一丝丝紫色火苗沿着莲姐的手臂，像水一样流淌到莲姐雪白十指上，并簇拥在指尖燃烧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球。
火球‘哧’的一下跳动，直接窜上了石碑。
‘嗤嗤’的紫色火光迅速在石碑表面蔓延，令人心悸的高温升起，使得陆原急忙退后了些，一阵冰雪消融的声音后，眨眼功夫，石碑上多年积攒不化的坚冰，化为团团白气随风飘散。
片刻功夫，石碑表面便干净许多，上面原本模糊的，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刻痕，渐渐清晰。
黄石，一十八岁入仙门。
甄平风，一十九岁入仙门。
徐烈，一十九岁入仙门。
……
陆原看到石碑上刻着的名字，心里彻底震撼了！
入仙门！只这三个字，如擂鼓一般种种敲在他的心里。
“冰河镇的人，之所以一代代拼命修炼，如此看重修行，便是有这种‘求仙’的精神，上面这十六个名字，就是冰河镇的精神所在！”
“即便外面的世界残酷凶险，出去闯荡的大半已死在路上，可一代代人，还是前仆后继着，便是有这么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而石碑上，承载着这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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