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小妹

　　小妹妹的学校已经给小妹分配了工作，是在一个国营的电表厂工作。她的班里许多同学都选择了继续读高中，小妹直接选择了就业。许多读高中的同学自我解嘲的说自己是‘缓刑三年’，因为他们都是下乡的后备人选。小妹由于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已经下乡，她几乎已经没有了下乡的可能。

　　几天以后，二弟在收到了妈妈寄去的路费之后也回来了，一家人又聚齐了，只是缺少了姐姐。妈妈说，你姐姐有婆家了，不是咱家的人了。过年她要在婆家过。

　　春节过后，小弟不知从哪里听说百货大楼正在减价销售高压锅，每个只要17块钱，他回家说起此事，与小妹商量俩人出资给家里买一个高压锅。由于在他们协商时我恰好在旁边，我当时就决定也参加一股。

　　既如此，那何不干脆就来个‘集体购买’呢？小妹找到她二哥，对他讲了我们三个人的计划，她以为她的二哥也会很高兴加入其中。谁想我这个二弟丝毫没有给小妹妹情面，一口回绝了她。小妹气哼哼的对我说起，我颇费了一些口舌才把小妹的情绪平息下去。

　　小弟下班后，专程去百货大楼买来了高压锅。弟弟妹妹们以我还是学徒工为由，只要我花五块钱，他们每人六块钱。妈妈当然是最高兴的人了，笑的几乎合不上嘴了。我和弟妹们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强调了使用高压锅需要注意的安全问题，直至我们认为妈妈已经基本掌握了安全要领为止。

　　春节过后，二弟就该回去了。我照例送他到了火车上。在车上，做哥哥的真不忍心面对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毕竟他是我的亲弟弟，只好又在他的手里塞了五块钱，直到看到他破涕为笑我才离开。

　　我家住的院子与居委会对门。上级配发给居委会一台14"的黑白电视机，天气好的日子，居委会就会在院子门前放上一张桌子，把电视放在桌子上供居民们随意观看。每到傍晚，电视里开始播放电影时，居委会就会把电视搬出来放。因为我们与居委会门对着门，所以我们院子里的人就成为这台电视的最大的也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自此，只要天气好，每到傍晚，居民们就自己带着板凳聚集到胡同里观看这免费的电影，每天晚上，胡同里都会挤满了看电视的人。

　　时间一长，渐渐地就有人不满足了，要是能把电视搬到自己家里来看该有多好！第一个不满足的人就是我们院子里的陶阿姨。不知她是通过什么关系、也不知是从哪里买来了一台9"的黑白电视机。

　　我在逛街时到商场里看见过那种14"的电视要400多块钱，但只是样品，像陶阿姨家的这种9"的电视则根本连样品都没有。她是从哪里买来的？一提到这个问题，她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避而不答。

　　从这以后，无论的什么样的天气，也不论白天黑夜，只要电视里有节目，陶阿姨家都打开电视来看。

　　白天的电视节目大都是一些新闻类的像什么体育比赛、或者是大型的音乐会什么的。例如小泽征尔指挥中国中央交响乐团的排练和演出，大松博文来中国训练中国女排等等一些体育比赛以及诸如此类的新闻节目。

　　我家是陶阿姨家最近的邻居，应该又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妈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很少允许我们到她家看电视，理由是‘她家都是女孩子，你们男孩子进进出出的不方便’。看到其他院子的男孩子来她家看电视，还受到陶阿姨的欢迎，我真是觊觎的要命，但母命难违，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一天，郑洪带着他家的一个邻居男孩来我家。坐下聊天时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专程来我这里希望能够在陶阿姨家‘蹭’电视看的，郑洪的那个邻居是个球迷，而那天电视正是转播一场手球比赛的实况。因为是在白天，居委会的电视没有搬出来，居委会只是在傍晚才把电视搬出供居民们免费观看的。

　　我没好意思把这俩人带进陶阿姨家里，我们趴在她家的窗台上看。陶阿姨见到我们，很热情的招呼我们进屋里看，而我的妈妈则大声的命令我去附近的副食店买东西。唉！真没面子。

　　虽然陶阿姨一再强调在我走之后郑洪和他的邻居可以继续在这里看，甚至可以到她家屋里去看，然而他们二人觉得一旦我离开了，他们就不好意思留在陶阿姨家了，所以决心跟我一起走，我去买东西，他们回家。

　　从副食店回来以后，我对妈妈的行为进行了指责，妈妈坚持说“她们家都是女孩子，你们几个大小伙子跑到人家干嘛去？”真叫人哭笑不得。

　　居委会的电视还是照常在天气好的傍晚摆在院子门前的胡同里供居民们免费观看，傍晚来看电视的人们还是十分踊跃，几乎每晚都要挤满半条胡同。许多住在附近其他胡同的人知道这里有免费的电视可看，也都挤在胡同里一起观看。此情此景，恰似夏天公园里的露天电影，只不过电影大都是彩色的，而这电视只是黑白的，没有颜色。再有一个区别就是现在不是夏天。

　　跟郑洪去过了起士林，我也该回厂子去了。郑洪没有纪律的约束，他还要在家里住些日子。柴油机厂的同学们都已经返回了，我连个伴儿也找不到了，只好孤零零的自己去车站买了车票，收拾好行装，告别了父母，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知青返回的高峰期已经过去，火车上拥挤的状况好了许多，几乎每个人都有座。难得乘坐一次不拥挤的火车，我可以充分享受车上的各种服务了，吃饭可以去餐车而不必吃那由乘务员推到车厢里卖的、米饭里面充满了许多沙子的、用饭盒装着的饭。

　　坐在餐车里，舒舒服服的喝着啤酒，吃着炒菜，这感觉，别提多惬意了。酒足饭饱，再点上一支香烟，慢慢溜达着走回自己的车厢。喝过啤酒，最需要‘方便’，不管走到那个车厢，只要厕所是空着的，推门就进。找到自己的座位，对着坐在座位上的人理直气壮地说一声：“对不起，这是我的座位。”——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到达乌兰浩特的时间是将近半夜，已经提前给同学们写了信，车站上会有人来接我。把我的提包等物品放到他们骑来的自行车上，拿出我带来的两毛四一盒每盒只有十二支的海河雪茄请大家抽。有人嫌这种烟劲太大，我这里还有一毛二一盒每盒只有十支的‘细支雪茄’，由于是‘细支’，所以烟味不是那么冲，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说说笑笑、溜溜达达的走回了厂里，在宿舍里，我拿出了专门为他们买的烧饼夹粉肠，一来是时间已经半夜，大家都饿了；二来是大家从天津回来时间都不短了，肚子里早就没有了油水，巴不得解解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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