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新书记

　　早上，我没有按照上早班的时间去车间，而是按照正常班的时间到了车间。车间里来了姓郭的新书记，这我昨晚就听大家说了，今天我要到办公室去拜访一下他。

　　昨晚上听大家说这个郭书记跟天津知青相处的特好，今天一见面就感觉到他对我们天津知青的格外的热情，并且在我们面前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嘻嘻哈哈、随随便便，使人感到他很好与人相处，非常随和。

　　我一走进办公室，当他知道了我是谁的时候，马上热情的拿出香烟来让我抽，就像是老朋友那样。当我掏出雪茄递给他时，他哈哈笑着大声说：“不行，不行，这个烟太壮，我抽不了，还是你自己抽吧。”

　　以前经过多次的、第一次见一位新领导的拘谨此刻全然消失了，说话也随便了许多。我装作无意之中随口问他家住哪儿，他似乎也是随口说出了他家的住址——原来他家也是住在厂子的职工宿舍。

　　下午，我便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厂子的宿舍区，先去师傅家，把带来的桂发祥麻花给师傅一包，留下一包一会儿送给这位新书记。跟师傅讲了去他妹妹家的过程，又跟师傅打听了一下书记家的具体地点。我按照师傅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郭书记的家。

　　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他的妻子也很随和，热情的为我泡茶。递上我的礼物——那包桂发祥的麻花，对他们讲这是天津的特产，如何如何不好买以及我弟弟的特殊关系等等。他二人很高兴的留下了，并连声说谢谢。

　　谈到我的工作安排，他让我暂时先在车间里干活，车间里的统计员们都上班了，那个‘随军家属’的位置也由厂里新分配来的一个统计学校的毕业生、一个姓孙的男孩做了。

　　我没有表示出任何沮丧情绪，高高兴兴的跟这个新书记握手告别。书记夫人留我在他家吃饭，我告诉她我要去师傅家，她也就不再勉强了。

　　晚饭时，我拿出春节时天津每家仅仅供应一瓶的白酒“直沽高粱酒”与师傅分享。

　　冀智建还没回来，宿舍里暂时只有我一人。天气十分冷，暖气几乎摸不出温度，宿舍里冷得坐不住、躺不下、睡不着。忍不住给工人日报写了一封匿名信，诉说我们这里的痛苦。

　　很快就听说上边来人调查我们厂的暖气问题，而厂领导像是示威似的大开窗户以证明室内的温度有多高。我自始至终也没有见到那‘记者’的面，想要申诉，就还要给他们写信。但我的第二封信却如石沉大海，再没了消息。

　　偶然看到‘三百’里有白酒卖，我买了两瓶，又买了两瓶色酒。在‘三百’的储蓄柜台，我拿出存折，清算了一下利息，居然有三毛多钱，用这三毛多钱买了一把塑料梳子，心里很有些成就感。

　　晚上睡觉前，我先是拿出色酒，猛喝一大口，待身体微微发热后迅速的钻进被窝，晕晕乎乎的就睡着了。但有时这样还是睡不着，那就再来一口，如此反复，直到睡着为止。两瓶色酒很快就喝完了，我开始喝白酒。白酒的劲大，睡的比较快。

　　不久，小冀回来了。他带来了‘茅台酒’，‘长城雪茄’。他告诉我说，他是从北戴河过来。在北戴河，以他父亲的职位可以任他进出北戴河的某个疗养院。他就是这样在那里买了这些东西。于是，我生平第二次享受了‘长城雪茄’，这两次都是拜小冀所赐。

　　小冀刚回来没有上班，晚上很晚他才回来，我嗅出他口中的酒气，知道他喝酒了。他告诉我他是去高书记家了。“高书记，高阴天？”我吃惊的问。

　　“对，就是他。”小冀肯定的回答。

　　小冀告诉我，他正在办理调动手续，劳资科借口高书记不批准而不给办手续，所以他必须首先攻下高阴天这个‘据点’。小冀还告诉我，此次他不仅带来‘茅台’，还给高阴天的老婆带来了尼龙袜子，还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小冀还告诉我一个诀窍：对于高阴天这样的人，想攻下他，就必须先攻下他的老婆，“一旦得到了他老婆的同情，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小冀得意洋洋的说。

　　“你呢，得到他老婆的同情了吗？”我问。

　　“现在他老婆特同情我。我们吃着饭，她就跟高书记说：‘你快给人家孩子办吧，人家抛家舍业的多不容易。能回去的就让人家回去吧。’高书记现在也基本上同意了，我现在就差办手续了。”

　　小冀越说越兴奋，要不是担心影响我休息以至于耽误我早晨上班，他还会继续说下去。

　　早上，我早早地就来到了车间，书记也来了。他向我的组长刘师傅交代了我的工作，像是讨好般的跟我们几个天津人凑在一起抽着烟，聊了一会儿天。直到该吃早饭了，他才离开。

　　小冀不动声色的继续上班，丝毫看不出他正在为离开这里做着准备。他几乎没有对外说起过事情的进展情况，我也没有多嘴问过他。

　　一天早上，我回宿舍拿饭盒准备去食堂，还没起床的小冀用手指着抽屉说：“你打开抽屉，里面有一袋豆粉，我昨天买的，你拿它熬点豆浆。早晨咱俩喝点豆浆不蛮好的嘛。”

　　我照他说的做了。早就听说豆奶这种东西，一直也没买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问小冀，他说他也是第一次买这东西。我打开袋，拿来我的小铝锅，仔细地按照说明书操作。包里还有一个小袋，说明书上说那里是石膏粉，是用来点豆腐用的。我一边做着一边跟小冀商量着，小冀希望在我歇班的时候，我们试着做一回豆腐脑。

　　小冀告诉我墙角有个电炉子，他说是借来的。我把电炉子的电源接好，把小铝锅放在上面，因为电炉子无法调节温度，所以我必须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锅里豆浆的状态，随时做好拔掉电源的准备。一旦豆浆沸腾而没有及时拔掉电源，豆浆便会溢出，流到电炉子上就会使电炉丝折断，从而毁坏了电炉子。

　　在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我和小冀尝试着做了一回豆腐脑。按照说明书，我们一丝一毫也不敢有差错，但遗憾的是做出的东西，我们俩人都不认为那是豆腐——失败了。

　　小冀指责我的操作有失误的地方，那好，你自己来一次。结果呢，还是一样。以后我们再也不抱做豆腐脑的幻想了，仅仅能喝到豆浆就足以令人满足了。

　　车间里的工作还是一天复一天的重复着，似乎永远也没有变化。变化着的是外边的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工作之余，大家开始在室外做一些运动，以消耗年轻人身体内多余的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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