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玄学会 八
当晚陶南山邀了张继尘、潭四海、梅胜雪、悟因大师四人到住处喝茶，慢慢的把话题转到顾缈兮身上，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锐利的人了，还是个女孩！不瞒你们，当时我都被吓住了，真正寒气逼人！”
潭四海不大相信：“不过是个小姑娘，能这么厉害？”
陶南山品着茶，道：“你问继尘。”
张继尘优雅的放下茶盅：“锋芒毕露，无可匹敌。很罕见。”
他的眼光众人都是信得过的。上天只给他三十年的寿命，还剥夺了他学法术的天份，却给了他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
梅胜雪和潭四海交换一个眼色：“此人似乎不是你们推荐的？若是他桑大师或者杜尔大师推荐的还好些，若是另外两个，只怕。。。。。。”
玄学会内部并不是和气一团。
张天师创立的初衷是“各国同道守望相助”，这是种非常博爱的胸怀，超越了国界和文化。他的继任者也把这一精神发扬光大，无论日本的还是印度的，只要符合条件全都允许加入。
然而国战爆发，玄学家们都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得道成仙飞升上界，是有祖国的，且还是对战方。于是暗中各施手段为国效力，玄学会名存实亡，后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又有了规模。
但是国仇家恨，如何能消？中国和日本的玄学家都认为对方必须被驱逐，为此大打了几场，按理中国这一方应该取胜，奈何在那一浩劫中损兵折将，实力大减，竟然打了个平手，在泰国、印度、尼泊尔三国玄学家的调停下，双方同意休战。
毕竟在目前的大环境下，敢闹出大动静是自取灭亡，但暗地里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现在的局面是泰国的他桑与他们较为接近，而印度的摩罗偏向开花吉行，泥泊尔的杜尔独善其身。
所以梅胜雪和潭四海担心顾缈兮是开花吉行的助力。
张继尘简单道：“不是。”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放下心来。梅胜雪隐晦地道：“我家那位，似乎认识她。”
陶南山摇头道：“也不是。她与Cet打过交道，对他们甚为防备。”在这件事上他桑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而且发出邀请函之前也曾派人调查过，夏家的确发生了些事情，之后夏家对顾缈兮的态度也证明了他桑所说。她根本不愿加入Cet。
潭四海皱眉：“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晴天惊雷真是为她而响？”
张继尘淡笑道：“我也想知道。”顿了顿道：“顾家祖上没有通晓法术之人，她就像忽然之间开了窍。”
陶南山惋惜地道：“看着不声不响的，性子却狂妄偏激，如果能改过来可真是个好苗子。”
张继尘笑道：“陶叔不用杞人忧天，钟家嚣张了这么久，也该踢到铁板了。顾缈兮也是为了保护家人才放狠话。”
陶南山用拇指摸着唇上短须：“那可不见得。她有没有灭人满门的能力且先不说，是真有这样的念头。”
潭四海边给自己倒茶边道：“始终太过年轻，行事欠妥。钟明月心胸狭窄爱女如命，这一次虽被你和继尘劝退了，但没有讨得便宜她不会罢休，还会再找顾缈兮麻烦。”
陶南山笑道：“放心吧，我让弟子特别关注日夕院，一有情况速来报我。再说这又不是在钟家，是在我南山庄园，钟明月会给我几分面子。”但出了庄园可就难说了。
一直数着念珠的悟因大师忽道：“老衲有一个建议。”
陶南山忙道：“大师请讲。”
另外三人也都洗耳恭听。悟因大师高寿九十八，见证了玄学会的创立和兴衰。世情通达佛法精深，不是常任理事，却是玄学会供奉一样的存在，有了他，他们在玄学会里更有底气。开花吉行近年来这么老实，就是因为忌惮他。
悟因大师的目光古井无波：“对于此女，敬而远之，不要试图探她底细。任她所言，任她所为，不可阻挡，不要为敌。她若有所求，尽量满足，但不要过于亲近。”
安静了一会儿，张继尘道：“大师是否看出了什么？”
悟因大师缓缓摇头：“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什么也看不出。”
潭四海不解：“大师何意？”
陶南山手一抖，茶水洒了些出来。
悟因大师语调缓慢：“陶施主想到了么？没错，老衲修习灵心慧眼九十年，略能看出生灵气运。凡生灵，无论人畜或者一花一木，皆秉天地之气而生，天生有气运与上天维系，哪怕是鬼魂也不能避免。也可以说天下生灵皆在上天掌控之中，古时修仙者，求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是否成功无从考究，老衲原以为那只是奢望，如今却真见识到了这样的人，也算不虚此生了。”
说到此微微一笑，苍老的眼眸中露出了孩子般的天真向往。
其他人没修过灵心慧眼，无从理解他的震撼。但也知这是大事，梅胜雪颤声道：“大师的意思是，顾缈兮不在上天掌控中？这怎么可能？就算真成仙了，也在天道中！”
悟因大师轻叹道：“是的，这不可能，她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可她活生生的出现了，身上没有半丝气运之光。”
气运在生灵身上具体表现为光，所谓的“望气”“观气”看的便是光的颜色。普通生灵是灰色的光，若呈青灰色则有灾祸，黑色是大祸临头；若偏红色则有好运，越红越好，可登高位或得巨财，而红到发紫则为上天钟爱，是世间一等一的大福大贵者。灰光最多，紫光最少。别说生灵，有些年份的城池都能生出气运，尤其是各国首都。
灵心慧眼已成了他的本能，时时运用。每个生灵在他眼中都是两部分组成，一部份是真实的躯体，另一部分是笼罩着的各色光。当他第一眼看到顾缈兮，只有躯体没有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暗中观察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颜色的光芒都没有。
他曾用很长时间研究气运与生灵的关系，有了模糊的结论。他认为“上天通过气运掌控生灵命运”并不是一种手段，而是一个结果。简单来说，生灵依附气运而存在，气运是生灵之所以成为“生灵”的根本，甚至可以说气运造就了生灵，生灵形成那一刻获得的气运不一样，未来一生自然也就各有千秋。有时候他会大胆猜测也许上天的“掌控”只是创造生命不得不有的副作用。
反言之，没有气运就没有生灵。
顾缈兮没有气运，她却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不可能的可能。
陶南山忽道：“不对啊，她若不在上天掌控中，上天也就看不到她，那么钟明月想伤她时为什么会打雷？那不可能是巧合！”
悟因大师长叹一声，闭目数珠：“我们自以为比常人懂得多，其实又懂什么呢。古之圣贤言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不是不论，是无从论起，不敢论。”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静静喝茶。
在他们心中神秘莫测的顾缈兮正在头大，林绯缠着她非要她细讲收拾钟无垢的具体过程。
她已经讲了一遍，林绯却还不满足：“你别两三句就打发我呀，什么叫‘就这样把她们绑了上去’？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钟无垢有没有向你求饶？有没有抬出她妈妈她爷爷来吓你？你也是，怎么不顺手把她衣服给扒了？那样才够丢脸呢！”
顾缈兮：“。。。。。。你不去找张继尘吗？”好几天都不回来，这会儿倒有功夫打听钟无垢的倒霉事，看来她们之间也有仇，而且结得够深。不过想想也正常，钟无垢因为张继尘和自己说过话就气得要疯，对时刻不离张继尘的林绯怎能不视如眼中钉？
林绯脸色沉了沉，忽然向后倒在她床上：“陶叔叫他去喝茶了，不让我跟去。。。。。。我也不乐意跟！”
我看你乐意得很。顾缈兮扯了扯被子：“喂，去你房间睡，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林绯“扑哧”一声笑出来：“哦哦，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哦，那你以后怎么办？让你老公睡床底下？”
顾缈兮也不害羞：“要你管呢。”
林绯爬起来搂住她肩膀，笑咪咪地道：“顾同学，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呢？钟妖婆都被你气得半死，道行好高啊！教教我行吗？”
顾缈兮道：“我没气她，我只说实话。”
林绯笑倒，在床上翻来滚去，顾缈兮真想把她一脚踹下去。但她笑着笑着忽然大哭起来：“我还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呜呜呜！”
顾缈兮没有安慰人的习惯，瞪着她哭。
林绯哭道：“我爱他，在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每个人都笑我厚脸皮，但我就是爱他，有什么办法？！可是他不爱我，他一点儿也不爱我！每次都是我追着他跑，每次都是我先道歉，从来不给我打电话，从来不回我信息！我在他心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哪天我死了他都不会掉一滴眼泪。。。。。。我给自己下了春药脱光躺在他床上他都不理我！”
这么多爱来爱去的肺腑之言顾缈兮半句没入心，也不知道林绯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她们又不熟。她只是为林绯的逻辑感到着急，难怪这么多年还没拿下张继尘：“那个，为什么你要给自己下春药？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给他下吗？”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
林绯一下收了哭声，脸上还挂着泪，像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给尘哥下药？这怎么可以？不，不行，我不敢，我不能。。。。。。咦，以前怎么没想到？顾缈兮，你好邪恶哦！不过我喜欢！”
说着就跳下床跑了。
终于清静了，顾缈兮满意的闭上眼睛。
然而这一晚她却没有做梦！清早醒来就呆住了，空前的恐慌。上次在杨柳村，她意识到那个人是有可能离开自己的，而现在他真的离开了。不，他给我布置了任务，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只要我想到大殿的名字他一定会回来！
找陶青竹要来白纸和铅笔，细细描绘大殿。我会想起来的，你希望我做的事，我都一定会做到！
本来以为要很长时间才能画好，毕竟是在梦中都不愿细看的大殿。谁知铅笔一到纸上，脑中就自动浮现大殿的模样，连细微之处都一清二楚。底座是一整块青石，云白色玉石为墙，青色琉璃片为瓦。横梁雕刻着怪兽，檐角挂着一串红色的珠子，凶狠的三脚兽蹲在檐下，金色巨龙在顶上翱翔。。。。。。
“叭”，泪珠滴落在纸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哭过之后第一次去思考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每晚的梦境是她入了他的梦，还是他入了她的梦？毋庸置疑，他是掌控者，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永远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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