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卢娜德岛 三
神威将由罗压在船舱地面上，墨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着，一部分发丝压在神威撑在由罗头侧的左手掌下。
舱内没有点灯，有由罗天然照明自然没有准备过油灯蜡烛之类的照明物，壁板上开的两个小窗透光不足，幸好神威进来时没有关门，才不至让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穿过舱门洒落入室内，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只在室内的地面上映照出极小一块门框形状，延伸不到船舱内侧。
明明几乎没有光线，由罗却很清楚得看见了神威。
经过数度反射，黯淡到几乎不见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眼球仿佛有聚光后对外反射的效应，在暗色之中，唯独那双蔚蓝色彩的眼眸非常明亮。
神威俯身，脸凑得极近，近到四目相对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由罗直视他的眼睛，险些沉浸其中。
她喜欢橙色，自己的衣着打扮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橙色系，鲜艳的品味令人不忍直视。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也很喜欢蓝色，和橙色不相上下。
硬要分辨出最喜欢的那个，由罗会选择蓝色。
橙红是由罗的，或者说是艾斯的火焰的颜色。
海军将由罗称作“继承者”，意为以同样的恶魔果实能力为媒介，接续着罗杰血脉的罪恶意志之人。拥有这一称号的由罗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可避免地让人想起十六年前作为顶上战争爆发引子的那个男人。
或许换了别人，会不甘心被上一任能力者的声名影响而掩盖了自身的光芒，由罗却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很多相识的人担心她会因无意间模仿艾斯而迷失自己的想法，实际上由罗很乐意继承艾斯的特质。她愿意作为烧烧果实能力者在这个世界留下更多与波特卡斯·D·艾斯有关的传说，这就是她的想法，她自身的意志。
即便如此，“由罗”本身的人格也没有因此迷失，作为其中一个证明，她从未被火焰的力量蛊惑，分明自己是火焰，由罗最喜欢的却是海的颜色。
即便从来没学会过游泳，即便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被大海诅咒……
由罗仍然爱着大海。
神威的眼睛很漂亮，像宝石一样美丽，将人的眼睛与宝石的折光率相比可能有点夸张，但由罗不得不承认神威的眼睛比起自己收藏的蓝宝石来也毫不逊色。
蔚蓝的眼眸映着她的眼眸，在深处染上了薄薄的紫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眼神能透露出很多东西，然而此时此刻由罗什么都看不到，神威的眼眸似乎只单纯映照着她的存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眸中一片完整清澈的蔚蓝，夜兔少年伸出右手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我杀不了你呢？”
“………………
…………
哈啊？”
闹了半天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为什么我要被你杀掉啊！”——这个问题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对吧？！
由罗撩开神威搭在自己脸上的右手准备揍他一顿，果然不管眼睛再怎么好看，脑子有毛病的家伙就是脑子有病没得商量！
——脑子有病的家伙当然要打脑袋！
秉着粗暴的歪理，由罗抬起手臂打算先照脸给他一拳。
她没有多想，身体自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好像她以前这么做过很多次。而神威也像是经受过很多次这种模式的攻击一样，反应极快地扣住由罗抬起的手腕按在地上。
“为什么杀不掉？”
神威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由罗的视野终于不再单被一双眼睛占满。
“你很强，这是毫无疑问的。”神威笃定地说道，微微眯起眼睛，表现出困惑的样子。
从以前开始神威和由罗就不相上下，平时的日常打架也好，玩儿真的生死战也罢，无论哪一种战斗，最后往往都会因被打断或打烦了之类的原因平局收场，真正分出胜负的战斗屈指可数。
神威对待战斗的态度非常纯粹，打起架来绝对不会耍小花招，但那是当他以普通的心态欣赏一个强大的对手与之一战。
然而他对由罗的心态从来都不是这样。
神威曾经非常厌恶由罗，为了杀掉她，哪怕不择手段偷袭都做过，虽然实际也没用过几次阴谋诡计，但毫无疑问，神威确定曾经的自己是真心实意想要杀掉由罗。
不是为了享受战斗的乐趣，不是为了满足夜兔好战的本能。
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了她”。
抱有纯粹的杀意数年之久，却始终没能杀掉她。
这其实很奇怪，实力明明势均力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置她于死地。再强的人也会有弱点，只要抓得准弱点，哪怕实力差距是天与地之别，也不是没有可能弱者反杀强者。
实力相差无几，而在当时的神威看来由罗身上满是弱点，毕竟她抱着很多莫名其妙的无聊执念。
——然而就是杀不掉。
这个女人难杀的程度，到了神威逐渐想象不出真正杀死她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是想表达什么？”由罗不耐烦地问。
神威偏了下头，呆毛跳跃着轻轻点了点，“表达一下困惑？”
“居然用疑问句啊！”由罗被他搞得恼火起来，“你的困惑我怎么会知道——话说回来我都跟你说我以前没见过你了！自己认错人不要擅自套到我身上啊你这混蛋！！”
“是么。”神威不置可否。
“你就想说这些了吗？”由罗瞪着他，“说完了就给我放手！”
“还不行。”夜兔微笑，“我还没进入正题呢~”
“……那就说啊！正题是什么干吗不从一开始就说啊！！”
“缓冲一下气氛。”
“谁家是这样缓冲气氛的？！”
“我家。”神威随口开了个玩笑。不过也没有说谎，一家子不善表达感情的夜兔从来不知道好好坐下来谈心，为了缓冲打得头破血流不是没发生过。
“为什么就是杀不掉由罗”这个问题至今神威还是没想出答案，也可能前提条件就是假命题。不过不管答案是什么，总之也不是现在必须得出结论的问题，没搞明白这么多年，神威都懒得去搞明白了，接着困惑下去也无所谓。
被自己压制躺在地上的少女脸色难看得都快狰狞了，对于困惑的提问还是就此打住为妙。
真的把由罗惹恼了神威可没有信心能把她安抚回来，毕竟他只试过惹火由罗，还从来没试过相反的做法。
由罗看着神威眼睛的同时，神威也在看着她的眼睛。抛开那顶帽子不算的话，第一个神威所记住的属于她本人的特征就是眼睛。
在昏黄古旧的故乡街道隔着雨幕相遇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其中明亮的光辉时至今日也没有丝毫改变。
充满勃勃生机，在阳光下盛开的鲜花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颗糟糕的星球上，然而由罗出现了，并且在雨中乌烟瘴气的星球安然无恙地生活了一年，直到离开那颗星球，直到离开那个世界，依然盛开着。
由罗眼中的紫罗兰不会枯萎的原因，不像她谜一样的生命力那么令神威困惑。
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由罗都能泰然处之地发挥自己的感染力，和自己有着诸多孽缘的维系，甩不开也杀不掉，坚定而耀眼，宛如太阳一般的身姿——不，并不是宛如。
——她就是太阳。
因为自身就是太阳，所以紫罗兰没有在雨中枯萎；因为是太阳，所以无差别地辐射周围其他人。
反正太阳简单地说就是一团火球，不是和她一模一样吗？
太阳是夜兔的天敌，然而作为活着的生物，生命自始至终仍在向往太阳。
直到太阳离开之后他才意识到——从到达顶点的纯粹杀意当中，不知何时孕育出了另一种浓烈的感情。
而现在，在再次出现的太阳面前，夜兔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
“我爱你。”
“……”
被视为太阳的告白对象愣住了。
这次连“哈？”都发不出来，呆滞地盯着夜兔，好半晌才恍惚意识到三个字中蕴含的意义，以及隐藏在突兀告白背后的某个因素。
“……………………”
由罗沉默了好一会儿。神威都快怀疑她是不是压根没听清的时候，少女忽然不顾被神威的手压着的头发拉扯头皮，抬起上半身——
狠狠地用额头撞在了神威脑门上！
嘭！！
一听就很疼实际上的确很疼的巨响，神威被突然一击撞得后仰。
由罗掰直重获自由的手腕握拳朝神威的门面砸过去，熟悉她这一套上来先打脸的神威摆出防御架势，结果由罗玩了和之前神威相同的一招，拳头在他鼻梁前虚晃了一下突然变动，反过来将神威按在地上。
“我都说过——不要去森林了！！”由罗扯着神威胸前的衣料把他上半身拽起来，磨着后槽牙似的恨恨地说，“进去也就算了你乱吃什么东西？！”
“没有野外求生知识的人不要看到野菜野果就以为能吃！卢娜德虽然很小也没什么危险动物，但好歹是D选中的隐居地——这鬼地方的东西不能乱吃啊！！”
由罗毫不客气地将故乡称为鬼地方，从这座岛遍地生长效果奇怪外表却极其普通非常有欺骗性的水果来看，这座岛还是相当危险的！
对这种乱吃东西的傻逼而言！
卢娜德的森林里生长了上百种模样和一般水果几乎相同、味道也差不了太多的植物果实，但成分和普通水果截然不同，能造成各种诡异特殊效果。
“你在说什么？”告白的结果换来一记没有丝毫留情的头槌，神威顶着流血的额头十分不高兴，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另外神威觉得似乎找到了之前和妹妹敌对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头槌搞得差点脑震荡是从何而来。
神乐果然在还不成器的时候跟着由罗学坏了吧？
神威额头破了皮淌出血丝，由罗的脑门却只是微微泛红。力的作用相互然而双方承伤不相等，就算为了头槌攻击没有元素化，自然系果实的物理攻击免疫效果到底还是能抵消一部分伤害。
这招应该不是由罗自己教给神乐的，八成是他那个笨蛋妹妹擅自模仿。神乐没有减伤效果，由罗可不会把这种硬碰硬的攻击方式教给她。
由罗瞪着眼睛开口：
“我说——”
……
然而她没有说完。
刚才乱七八糟的一连串当中，由罗和神威都没有注意到——当然也不会去注意，不知道打哪儿掉出来一个盒子，落在两人脚边磕坏了锁头。
由罗要跟神威强调不能在卢娜德乱吃东西，准确来说伟大航路那种无人孤岛上的东西都别乱动，在这个时候，脚边打转的盒子停了下来，摔坏的锁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咔哒一声顺应惯性翻开了盖子。
从盒中钻出一阵刺眼白光，反射力都很惊人的两人迅速抬起手臂保护眼睛。
等强光渐渐散去，由罗挪开手臂觉得有哪里不对，身体忽然莫名地变得沉重了。
——为什么我又回到下面了？话说额头好痛！
由罗抬头看向神威然后懵逼。
神威眨眨眼睛，呆毛……不，没有呆毛给他转悠表达疑惑之情了。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神威低头看向另一个人，同样懵逼。
四目相对的两双眼中，倒映在由罗蓝色眼眸中的是另一个由罗，倒映在神威紫色眼眸中的是另一个神威。
“……”
“……”
“神威”推开身上的少女翻身抓住盒盖敞开的盒子，夜兔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本应出现在海贼少女脸上的表情。
“卧槽！”清亮的嗓音头一回说出了这个词。
由罗发出了心身一致的呐喊：“写在外面啊——！！”
为什么要标注在盒子里面这谁看得见，至少把署名写在显眼的地方啊！
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木盒底部刻着一行字：
【人格转换装置1号试验品——Dr.>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贝加庞克的黑科技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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