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卢娜德岛 四
伟大航路某处海域，一艘军舰中，海军少校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电话虫远程进行任务汇报。
“捕获任务要求内的海贼船长两名，悬赏金分别为7000万和6300万，麾下海贼团中主要人物也基本都被收押，今后这两支海贼团形同解散。另外，还抓了六个6000万以下的悬赏犯……以上就是本次任务完成的结果。”
严格来说，莱斯利的汇报格式显然是有问题的，他很少执行海军交代的任务，对任务汇报的形式并不熟悉。
他乘坐的这艘军舰会直接回到海军设立的科学班所在地，只有长年驻留科学班的海军部队跟随，其余为执行任务临时安排到他麾下的部队将押送抓到的海贼前往马林佛多，经由正义之门将海贼扔进因佩尔顿。
海军传讯用的电话虫为了规格统一，每一只都长得千篇一律，只有装载机身上的编号可以看出区别。除了外观不能随意改换，海军使用的电话虫性能并不差，或者说有科学班的支持，海军用电话虫的性能一定比市面贩卖的民用电话虫更为优秀。
不过电话虫手舞足蹈模仿通话者情态的功能是这种生物本身的爱好，和装载机械的功能没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本部会安排交接。”蜗牛外形的电话虫脸色沉稳，通话另一头军衔比莱斯利更高的军官并未追究他汇报格式不正确的问题。
“莱斯利少校，因此次任务的功劳，政府高层决定……”
莱斯利发出一声嗤笑打断他：“免了吧，我可不需要。”
待人温和的学者在面对政府时却毫不客气，出言讽刺：“又想要提升我的军衔，以此安抚科学班吗？还是说政府中哪方势力想要拉拢？让他们省省吧，我们这群榆木脑袋的科学家只想安安静静地搞研究，政治斗争可是敬谢不敏的。”
莱斯利的少校军衔只是像兼职一样的东西，身为海军科学班中，贝加庞克博士领导下的实干型研究学者，他的职业生活重心肯定在科学班而非军队。
以往莱斯利并不怎么搭理军方的人，肩上少校的军衔也是本部擅自发的，莱斯利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当士兵的资质，这个不算高但也着实不算低的军衔反而给他惹了许多因嫉妒而产生的麻烦。
要不是这次海军那边下了死命令，担心真的得罪上头的人，莱斯利还不稀罕这点军功呢。身为科学家，他的功绩不需要靠抓几个海贼来体现。
“……”
电话虫沉默了一会儿，尔后道：“我明白了，那么就这样吧。”
听他这么说，莱斯利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哦？你不劝说我接受吗，克比中将。”
“劝说不会有效果，不是吗？”中将级别的男人声线中却奇妙得仍然带着一丝青涩，像是少年时代坚定的意志仍然留存在这个长大成人的男人心里。
他没有介意莱斯利有些阴阳怪气的态度，语气依旧温和。
“科学班的态度我明白了，今后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会尽力阻止因这边的斗争而打扰到研究的情况发生。”
“……最好是这样。”
“总之，我会尽力。”中将说道，“那么，就这样。”
通讯结束，电话虫发出啪恰一声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垂下触角。
莱斯利看着已经没有动静的电话虫，忍不住感慨：“海军当中还有这样的人，看来还不算太没救。……不，本来没救的就是政府，而非海军吗？”
亚麻色发的学者喃喃自语。海军只是刀子，握刀的人是政府上层，哪怕目前坐在海军领导者之位上的男人再英明优秀，也免不了受政府的牵制。
海军本部的中将克比，在海军英雄卡普手下磨练成才的年轻人，在还是愣头青的时候就迅速崭露头角，现今在下一任大将候选人中呼声极高……
“…………”莱斯利摇了摇头，“算了。”
海军今后又要换成什么样的正义方针和他无关。
他该担心的是回去之后的事，出来这一趟，搞砸了贝加庞克博士吩咐的实验，以及挚友的委托，有的他头疼的。
博士那边还好说，那个实验品是开发其他东西的途中意外诞生的副产品，因为作用原理本来就感觉不太科学的缘故实际上没怎么受到重视。
与其说贝加庞克希望助手实验之后进行生产，不如说是希望抓住产生的原因再将其销毁。人格交换的装置即便制造出来也很难造福世界，消息走漏反倒可能引起伦理舆论，现在政府威信又大不如从前，应付起来会很麻烦。
至于莱纳那边……
莱斯利忍不住唉声叹气。
虽然不知道莱纳和继承者的具体关系，但从他那张面瘫脸上少许露出的情态来看，莱纳大概是将那名女性海贼看作亲人一般的存在。
想想他对侄子的维护……
讲真，要真给那个海贼姑娘造成了麻烦，自己不会被莱纳劈了当柴烧吗？
科学班的学者莱斯利，今天依然在犹豫要不要向友人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
海贼少女和夜兔少年坐在沙滩上，中间隔着烧尽的火堆，头顶清冷月光洒落。
气氛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呐，怎么样换回去？”
“少女”问道。
“呵呵，不知道。”
“少年”手里拎着木盒毫无波动地干笑着，眼神差不多生无可恋了。
“……”神威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才会恢复？”
“——都说不知道啊！”由罗抱着脑袋濒临抓狂的边缘，头顶不属于自己无法控制的呆毛随着紧绷的情绪一起绷直了，“这可是贝加庞克的东西，鬼知道是个什么原理啊！”
最要命的是居然还是实验品，这三个字代表着最不稳定也最不靠谱的意义啊！！
神威静了一会儿，勾起唇角挂上微笑：“哎呀呀，这下可麻烦了呢。”说着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托住下巴——不习惯胸前两块脂肪的重量，累得慌。
由罗抬头瞪了他一眼，直觉神威正在心里嫌弃自己。
“我还没嫌弃你的身体沉呢！”由罗指指这具神威身体的躯干，叫道，“你的身体用起来未免太费力了，明明体重比我轻吧你这个大男人！”
往往女性会比较在意自己的体重，比男人还沉的事实被说出来的话，有一群女人会愤怒暴走。由罗显然是个异类，她不在意，健康就行，再说以和身高的比例而言其实她还算偏瘦了的。
神威微笑不说话，由罗会怎么理解随她去，他可不想解释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由罗应该早已有所察觉，并且动了点他不明白的手脚。
见神威没反应，由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突然互换身体，而双方的体质都与常人差得很多，显然问题不止体型上变化产生的不适。
待在神威身体里的由罗还算好，由罗的身体素质就算比神威低也差不了多少，更别提神威现在健康状况有问题体能有所下降，原地蹦两下由罗也就掌握住神威身体的能耐了。
套着由罗壳子的神威就麻烦大了，别的不说，最大的问题是烧烧果实的能力，恶魔果实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要是杀伤力不大的能力也就算了，偏偏由罗是一吃下去就能发挥出不小威力的自然系，而且化身是火焰。
压根不知道这个火焰能力还需要特地控制，神威差点把船舱烧着，由罗及时把他……她自己往外冒火的身体拖了出来，才让这艘新买的船幸免于难。
短时间内抓不住诀窍的神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火苗来，船舱和森林都被由罗列为了禁入区域，只有沙滩上没什么可燃物，不用担心引起火灾。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大半夜的非得坐在海滩上谈话不可。
不论哪边由罗都不想它们被烧掉，紧紧盯着神威，颇有他敢有要从海滩上离开的意图就打断他的腿，哪怕那是她自己的身体。
少开玩笑了！回一趟老家就把森林烧了，以后死了绝对没脸去见安尤啊！
由罗并不怀疑自己无意识失控时的威力，十岁那年她可是引发了一场森林大火烧秃半座岛——这件事由罗绝不会忘的，她正是因那次事件而被初次通缉的啊！
身体如果暂时换不回来，起码得让神威学会把火焰收好，不然都没办法出海。由罗越想越烦，偏偏在她赶时间的时候出这么多乱子，仔细想想都是因为这家伙的错啊！
当务之急是把神威调|教好。
话是这么说，在此之前由罗还得先做另一件事。
“你去哪儿？”神威问对面站起来的人。
“为这具吃错东西的身体善后！”由罗没好气地回答。
神威感觉微妙，由罗的说话方式和他差别挺大的，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出声却是由罗的语气，这种奇妙的违和感在有趣的同时又很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神威不禁轻轻挠了挠由罗的头皮，下意识问：“呐，你该不会有遗传秃头吧？”
“秃你大爷！”
由罗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想过自己夸张的表情变化用神威的脸做出来会是个什么惊悚的效果，“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话说我又不是你！”
“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别到处撒火星！”
严重警告了神威，由罗然后披着他的皮钻进森林。
神威眨眨不属于自己的紫色眼眸，这个害由罗必须半夜踏入森林的罪魁祸首，在她的身体里悠哉悠哉地对着自己的背影挥了挥手道：“路上小心~”
同样毫不在意地用别人的声音和脸，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格。
他的自觉也没好到哪里去。
…………
…………
用神威的身体而不是自己的果然还是不习惯。
由罗走在森林里，行进间有些艰难。进来之前忘记已经换了身体，等走进森林身入黑暗想点光的时候由罗才想起来能力寄宿在自己的体内，神威的身体当然是用不出来的。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神威拉过来照明，以他对火焰糟糕的控制力弄个照明的火球出来他能直接把周围的树给烧了。
由罗时隔多年感受到在野外没有照明的痛苦，然而走到这里再回头很麻烦，就算回去，船上也没有照明设备，索性摸着黑继续往前走了。
幸好神威的夜视力还不错，加上由罗本身对森林熟悉，勉强能保持不摔倒的记录在树木间穿梭。
“应该是这附近……”
因为行路困难，由罗花了预计时间的三倍才来到目的地。
高大树木茂盛的枝叶把光线遮了个干净，由罗仰头观察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只好摸了摸树干的纹路，不是很确定地攀着树干窜到粗壮的枝杈上，在枝叶间摸索着想象中圆形的果实。
“……不会没到结果季节吧。”
由罗心里没底，离开这么多年，具体的结果时节她实在记不起更多了，万一真的没到结果的时候可就完蛋了。
“嗯？”眼前似乎有光芒一闪，由罗疑惑地眨了眨眼，“……错觉吗？”
或许是错觉的光芒闪过时，由罗隐约看见了果实的形状，没有多想将手伸向印象里的位置，居然真的摸到了一颗。
由罗将这颗长得和李子一模一样感觉不应该生长在这种大树树梢的果实摘下来，一手扶着树干，随便将果实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咬下去。
连味道也和李子差不多的汁液蔓延在口腔里，由罗品尝着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说久违的味道，嘴里残留的青枣淡淡的滋味被李子浓郁的甜味盖了过去。
卢娜德森林里具有奇怪效果的果实总是相反的两者相伴而生，含有的成分刚好能够互相抵消。
“只能说出真心话”的青枣，“只能说出与真心相反的话”的李子。这两种也不例外，紧挨着对方的植株生长。
虽然效果稀奇古怪，但这些果实基本都无毒，一定能够找到达成中和作用的另一种果实也就不会造成永久性伤害，因此当年卢娜德的住民们没有特意阻止由罗乱吃果子，导致小时候好奇心浓重的由罗探索森林的时候，百无禁忌地试吃了几乎所有品种的果子。
她看过住民们编撰的植物百科，但实践出真知才是她了解各种果实效果的真正原因。
虽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幼时记忆淡化了很多，味道都在嘴里了的话，由罗还是想得起这种味道属于哪一种果实的。
由罗用指腹擦掉唇边的汁液，瘫着脸心情复杂。
“……居然吃的是真话果实。”
一开始还以为是相反的那种，回想了半晌嘴里残留的味道才发现不对。
也就是说，神威是在只能说真心话的情况下，说了那些话。
“…………”
由罗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哆嗦。
“好酸。”
套着夜兔壳的海贼少女捂脸，不知道是在评价李子没熟透的味道，抑或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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