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
午后，正值学校规定的休息时间，整个校园偌大静谧。
等把冯磊打发走，齐烨便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那排高大的杨树缓步前行，好似大爷遛弯。百无聊赖之际，他倏地想起那个医生。
平心而论，他的颜值其实还是挺出色的，眉目浅淡，面容周正，身量比自己还高些。若是和在校生一样的年龄，在这个学校里绝对称得上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而且他身上那种温文尔雅、成熟禁欲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和齐烨这种假淡定相比，便显得略胜一筹了。可能本身的性格如此，抑或是经历了时间的磨练。
语文不怎么好的齐烨脑子一瞬间只想到了这几个形容词，他就是莫名地觉得这医生气质这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他从心底里升腾出一股不爽，但他拒绝承认这是出于嫉妒。
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地从药袋掏出顺来的名片。日光随着前进的步子明明灭灭，光斑透过树叶零零散散地落在纸上，模糊地圈出了上面的印刷体小字：「主治医生：许琛。」
齐烨：行，记住了，等着吧。
走到校园路的尽头，他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上了楼。他绝对不是以违反校规校纪为荣的，只不过他想做的事，都不太合乎学校的规矩罢了。于是他独自寻找了一方净土——天台，这是他万年不变的避风港。
就比如此刻，齐烨药都没吃就上了天台，只为清理一下刚才入肺的闷浊空气。在天台上吹了会儿风，就手痒痒地掏出一根烟。
他刚转身避风点燃一只烟，抬头就看见推门而入的教导主任，鬼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滞。
不管齐烨再怎么压低自己鸭舌帽的帽檐，都已经于事无补。因为这个角度，他在干什么简直一览无余。
齐烨：。
夹在他双指中的香烟默默燃着猩红的光。齐烨：“我说我还没抽，你信吗？”
结果是教导主任当然不听他的狡辩，犯罪分子齐烨被当场抓获，没收作案工具烟一包，并移交班主任处听候发落。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班主任老吴唾沫横飞地细数他的十宗罪，齐烨泪眼婆娑地打着哈欠。
他还以为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演讲，没想到老吴还设置了互动环节，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到天台抽烟？”
被提问的齐烨在心里吐槽：还能为什么？在天台抽烟不容易被抓到呗。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齐烨胡诌八扯了一个理由：“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作业太多，心里苦闷。”
他这句话算是刺激到了老吴，老吴出离地愤怒了，差点拍案而起：“你有个屁的学习压力！作业太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写作业吗！天天不交作业，还好意思说这话？”
齐烨配合地摇头：“不好意思。”
但是老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就作业多不多以及学习成绩该怎么提升等问题发表了一个三千字小论文。
发表完成后，看着学生连连点头，老吴心满意足地笑了。
齐烨这边正昏昏欲睡，那边就看到老吴脸上挂着一个满意的笑容。齐烨：大概是为自己的论文感到骄傲吧。
老吴问：“什么感受？”
齐烨又饿又累，连带的神智都有点不清醒。他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难受。”
“听我的说话你…！”老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扯着袖子，拉着手强行触碰到他额头上的那片肌肤。
齐烨有气无力地说：“真的难受，想请假。”
滚烫的皮肤，苍白的脸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人的状态不佳。
老吴瞬间噤声。
虽然他惯常发火，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他在乎学习成绩，但也是一个关心学生身体健康的好老师。
于是老吴当即大手一挥，应允给他签一张假条，齐烨从善如流地点头道谢，重新戴好黑色鸭舌帽，踢开凳子起身就要离开。
老吴放不下心，把他摁回小板凳上轻声宽慰：“先别急着走，我给你找了许医生，让他给你先看看。”
齐烨冷漠地点头：“嗯。”
他难得安分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在桌子上趴了足有两分钟，才猛地支棱起来：“你刚才说谁？许什么？”
老吴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新来的校医务室医生许琛。你不用担心，他虽然是新来的，但医疗经验丰富，肯定能给你看好，而且我刚刚就通知他了，人已经在路上了，肯定很快就……”
一听到许琛这两个字，齐烨就已经自动忽略了老吴接下来所有的话，他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仿佛已经对许琛ptsd了。
不管老吴怎么劝说挽留，齐烨都是铁了心地不回头。
拉开门的瞬间，他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帽子被碰歪，他的上唇也轻轻地触碰到了那人的下巴。
以白大褂上的胸牌来看，正是许琛。
齐烨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克星，却被他死死地箍住了。一只微凉的手掀了帽子，覆上齐烨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语气里带着紧张，俨然已经把他当作危在旦夕的病患。
齐烨盯着面前那片白净的锁骨微微走神。
这人身上没有饭馆里的烟酒气，也没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有的就是那种类似稻草的气味，是阳光曝晒以后干净又温暖的味道。
让人沉醉。
于是齐烨就醉倒在这片温柔乡里了。…这就是他微微走神的后果。
可能是许琛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他当晚做梦就梦到了许琛。
白日里太过仓促糊涂，第一次细细地打量许琛竟然是在梦里——齐烨隐约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人生了一副好皮相。五官分明，鼻高眼深。一双眼狭长清寒，瞳孔色泽浅淡。但是等许琛俯身凑得近了，再去看那双眼，又显得温柔多情。
然后梦里的许琛说出了和白天一样的话：“脱衣服。”
…但这话绝对不是和白天一个意思。因为许琛说话的同时，还伸手扯着自己的领带，蓝色的静脉起伏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每一处都充满强劲的爆发力。
齐烨当时就吓醒了。
他头痛欲裂，捂着脑袋剧烈地喘息起来，心里骂一声：什么垃圾破梦。就在他庆幸自己及时止住一个噩梦时，余光瞟过身旁，随即身体一僵，瞳孔又不受控制地逐渐放大。
梦醒了，还是很吓人。
试问比噩梦更可怕的是什么？
齐烨此刻就能回答：噩梦变成了现实。
因为梦里的那个罪魁祸首，此刻正阖眼躺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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