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煞
房门一关，莫喜立刻从五爷怀里跳下来，整整衣襟坐到一旁。
五爷面色不佳，也没那心思与她挑弄，昂脖灌了一壶茶水，丢了茶盏义愤不平道，“孔太后行掌后宫，如今竟插手朝中之事。不过一个太监搬弄是非，却要皇上下旨放了这群硕鼠害虫。如此行径，居然也有庸臣附和。”
莫喜问，“与赵府有关？”
此时有小厮来报，说莫府大小姐求见，五爷挥手赶走小厮，“拒了她。”
莫喜张望窗外，回头问，“赵府侵吞国库，中饱私囊，如此恶劣理当处置。”
五爷点头，“昨夜查封的赵府找到了账册，页页都是罪状，行行都是恶行，刚收监几个时辰，那边孔太后就命人十里加急送来圣旨，说外敌当前，不可乱了民心和臣心，命我放了赵府上下百口人，只撤去赵知府官职，沦为庶民即可。”
五爷越说越气，“一早上来说情的人就要踏破门槛，刚才你那姐姐怕也是为贾府的事而来。”
“与贾府又有何相干？”
辞叔将消息透露给贾任毅，贾任毅连夜私信赵知府，打草惊蛇后，鲜于将军手下暗中窥探其动静，得知赵知府藏匿账册所在，便与钟五爷里应外合，将赵府人赃并获，两府上下几百号人打入打牢。那叫一个热闹，女眷寻死觅活，孩童哭哭啼啼，有不甘心还欲反抗者，也有逆来顺受垂头丧气者。
莫嫣与贾府长子贾跃关系匪浅，如此一来便知她为何三番五次地登门求访。
孔慧遣了下人来寻五爷，五爷看了眼莫喜，莫喜站起身来对来人说，“告诉你们家主子，就说五爷今晚在我屋中用膳，院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沐浴更衣后便不喜人来打扰我与五爷的清静。”
等人走后，莫喜自嘲，“现在我比那赵知府的处境还险上几分。人家好歹还有孔太后这大靠山，我这回是捅了孔慧大人的马蜂窝。人人都敬鬼神而远之，我还偏偏抢着要往火坑里跳。”
五爷被她逗笑，“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莫喜不解。
“刚才在竹园，你那一番话是真是假？”五爷戏谑道，“若你说真，我便当真。”
莫喜面上一愣，转个身去唤小壶，只与她说话，偏偏就是不答五爷。
小壶拎着茶壶刚进屋，就被五爷呵斥一顿，“出去！往后我与你主子在屋里，爷不唤谁也不许进来。”
小壶被骂傻了，与莫喜对视一眼，噘着嘴出了门。
五爷起身靠近，莫喜惊得往后退步，五爷皱眉，“就算惹了孔家人，有我在一天，便能保你一天。你怕什么？”
“砍一枝，损百枝。如今天下战乱，人人自危，我自然……。”见五爷黑了一张脸，莫喜赶忙改口，“我自然是不怕死的，只不过担心分了五爷您的心。”
五爷冷笑，“既然你不怕死，那明日我要回京赴圣见，你就与我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可，万万不可。”莫喜急道，“这不是让孔慧有了把我做成风干人肉的机会。”
五爷一拍桌子，“我还当你真心想留在我身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枉我对你……对你……”
五爷拂袖大步离去，小壶缩在门口也被赏了个白眼。
小壶猫进屋内，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莫喜拦下她，“做什么？”
“走也是死路一条，留也是被宰杀的命。趁现在还有机会，咱们逃出城去，听说陵水山有个妖界，我们去那里躲命罢。”
“出什么事了？”莫喜问道。
“天下要打乱了。”
锦布草草裹了几件首饰和衣裳，小壶拉着莫喜就往后门去，“今早居然在城里见着了煞，鬼怪一贯都是怕生人气息的，现在明目张胆地闯入人界，你说是不是要乱。”
哪曾料想后门有人正等着他们，那孔慧带着手下手持刀枪棍棒候在门外，上前去抓两人。小壶倒是溜得快，翻上房顶跑了，留下少了两魄的莫喜被捆住丢进了轿厢。
“等我找侯爷来救命！”
孔慧阴笑，“有命逃，无命回。”
身边一阴阳术飞身追赶小壶。
莫喜在轿内自行解开了绳索，偷偷掀起布帘一角往外望。也许是孔慧未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放在眼里，只派了两名侍卫随轿。
到了城外，轿子往外一颠，掉下来发鬓杂乱的女人，一矮个的侍卫擦擦鼻子，走进来瞧，“这五爷身边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难看了，还记得前几个月杀的侍郎的庶女吗？比这个可美太多。”
另一侍卫抽出长剑，“钟五爷的品味又哪里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懂的。也许他老人家就好床上那口，长相如何又何须在意。”
轿夫们嘿嘿发笑，都凑过来想看看美人模样。
城外榕树成林，枝叶横长，掉下来的树须被风吹得四散飞扬，再加上穿叶而过的嘘啸声，让众人打了个寒碜。
一轿夫抖索身子，“我说侍卫大哥，赶紧一刀了解罢。这城里最近死了不少人，听说那些没家没有口的都丢在城外林子里了。”
“说得怪吓人，你见过鬼不成？”
“还真有人见过！”
“既然不是亲眼所见那就当不得真。”
“我要见过了，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几个轿夫吵了起来，侍卫把剑在空中甩几下，喝声，“都他妈的给我闭嘴！人吓人，吓死人！跟在孔大人身边那么多年，多少沾了些龙气，就算是有鬼也把它打得魂飞魄散。”
地上那女人忽然身子剧烈地抖动，头发无风自动地飞舞起来，吓得轿夫们瘫坐在地上，“都说了这地邪乎。莫非这女的也是个鬼？”
“装神弄鬼而已！”侍卫长剑一插，挥向莫喜。哪曾想这女人竟然飞了起来，双腿盘在树干上，头颅扭成奇怪的角度，伸长了舌头看着树下。
胆小的轿夫惊叫，“是个人都飞不了这么高，铁定是鬼啦！快逃！”
剩下两个侍卫举剑刺向女人，女人从树上飞下来，四肢着地，像个□□似得趴在枯草上，挑着脖子盯着人，双目只见白眼珠，像见着什么好吃似得，舌头不停地砸吧着唇。
“看剑！”
剑光之中，女人身轻如燕，躲避自如。顷刻之间便峰回路转，女人忽然如疯虎般向两人扑去。
一只手向其中一人小腿上削去，将他抓得翻了个筋斗，就在侍卫倒地之时，另一只手已点到其的眉心。另一人迅即回转长剑，格开女人的手，将这人救出。
女人趴在地上，抬头吸一口气，纵声呼啸，声音尖锐，犹如鬼哭。两名侍卫不由心惊，此景令人生怖。
“赶紧杀了这鬼东西，别耽误时间，孔大人还等我们回去复命。”一侍卫开口催促，刚拔出剑，整个人却如同破布被风吹到一边，猛地撞到地面，脸上血肉模糊。
女人蓦地里平空跃起，踩着侍卫的头顶跃了过去，冲进林子深处。
女人在一个深坑旁停下，剩下那名侍卫紧跟其后，他低头一看，险些没将自己摔进去，满坑的尸骨，有些尸骸上还残留着腐烂的皮肉，老鼠和野狗在坑里横行寻食。
侍卫惊恐片刻，转眼去看女人，那女人闭着眼似乎在挣扎，就这么一分神，女人左臂已被敌人刺中，嘶的一声响，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臂上划出一条尺来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那女人受伤后闷声往尸坑里倒去。
侍卫又惊又怕，也不敢再去分辨女人是死是活，只回去禀告说是跌下了悬崖，尸骨被野狗叼了去。
莫喜醒来时，小壶正在一旁煮药，环顾四周，是个陌生的房间，雕花的沉木床上吹着锦绣丝缎的帘子。
小壶端了药来喂她喝下，“算那你福大命大。你少了两魄，容易招惹些鬼怪，这回是被煞附了身，误打误撞地躲了一劫。”
小壶双腿有些不利，莫喜皱眉，“你的腿伤着了？”
“被那阴阳师用棍子打中了，幸亏鲜于将军派了闫若宇保护我们，闫大哥三招就把那阴阳师打死了，”小壶将莫喜扶坐起来，“等我们找到你时，你的脑袋已经在野狗的牙齿下了。”
“鲜于将军？那五爷呢？”
“皇上急召回京，孔慧那贱人拦住了消息，如今联系不上五爷，不过你放心，我们现在在鲜于将军府上，也能保一时安全。”
莫喜坐起身来，只觉头晕眼花，咽了一口水却说不出话来。
小壶扶住莫喜，“你的两魄需补齐，之前与五爷亲近，他身上的活气能补你的魄，现在他被那贱人缠住，我看你不如换个人再吸吸？”
莫喜皱眉，门外有人传话，说鲜于将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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