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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忆楚篇(二十)


  邵萤绝对是个天才。

  这是楚凌在教她做菜之后最真实的感受。

  什么菜的食材多少,调料比例,火候大小,只要看一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经她一指导,刀工颠勺的技巧也与日俱进。楚凌一开始还想着循序渐进慢慢教,可是这丫头简直就跟个容量巨大的海绵一般,只堪堪要把她教的那点东西做得炉火纯青了。幸好楚凌这么多年来在吃上研究深厚,否则不过几日就要被这丫头学得所有技术,她这个师父也得要惨淡退休了。

  而相比之下,她学武功的进度,则慢之又慢。楚凌只觉得自己好像头一回变成了一个蠢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蠢,是那种修炼了千百年以蠢著称的那种蠢。身体和头脑完全受到了双重打击,却在邵萤的魔鬼训练下偷不得懒。好容易闲下来,还要被对方逮着去厨房鼓捣食物。楚凌觉得她基本上是从此活在地狱了。

  邵萤带她去练功的地方是西边树林间的一块空地。此处离他们居住的院落百米有余,既不太远以至于物资不便,也不太近以至于打扰到院中住人。林间松柏交生,梧桐飒飒,光影支离,清风徐度。空地中间只放着两块石板,四周落叶满布,踩上去生发脆响,倒是有几分特别的意境。

  邵萤说学武不能图快,若是非求快不可,只能走一些旁门左道。

  她让楚凌学得第一样东西,便是一个叫做出袖盒的东西。此盒大小可置于袖中,却是一件能突射出飞速银针的武器。有了这个,楚凌便可用淬了麻醉散的银针去对付敌人。

  邵萤右手拿出那盒子,左手在空中一挥,旁边一棵树上便落下来两片树叶。邵萤抬起右手,将那盒子上侧一按,只见倏忽之间,两根银针便从中飞出,将那两片飘忽而下的叶子“铮”一声定在了树上。

  “哇,”楚凌起身鼓掌,“厉害厉害。”

  邵萤把盒子递给她:“你试试。”

  楚凌兴奋地点头,把盒子接过来。对准了树干上那两片叶子,使劲按下盒子上侧——

  没有反应。

  再使劲——

  还是没有反应。

  楚凌疑惑,把盒子拿到身前鼓弄:“萤丫头,你这个物件坏了吗?”

  邵萤脸黑如炭:“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邵萤咬牙:“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小。”

  于是楚凌就被迫进行了魔鬼训练。

  为了增强她的身体素质,邵萤要求她在四肢上绑千斤坠,然后早晚绕后山跑五圈,扎马步一炷香时长,打五套修习八式,还要学习基本的毒物药材和技巧机关的知识。

  第一天晚上过去,她身上简直疼的是酸胀难忍,四肢欲断。第二天早上连爬起来都是问题。可是邵萤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天还没亮就把她从床上拎起来,扔了衣服就把她撵出了屋子。

  楚凌无奈,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出了院子。闷着头跑啊跑,什么林间风景,朝阳璀璨,春光明媚,在她眼里全是一片苍白,一点也没有赏玩的心思了。

  等到跑得魂都没了,回到屋里,茶还没喝两口,邵萤就站在她面前,严肃得像容嬷嬷:“去扎马步。”

  楚凌摇头,把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的腿摊开,俯身趴在桌子上:“不练了。我受不了。”

  邵萤眯眼:“你还差得远呢。”

  楚凌哭唧唧:“这也太难了。我不行的。”

  邵萤试着说服她:“一开始都是如此,习惯了便好了。”

  楚凌一副死狗样:“不行的,我这个人已经这样了,这辈子都习惯不了。”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一处,又道,“我还是听你师父的话去送信好了,比这个好多了。”

  邵萤恨铁不成钢,咬牙要骂。却又一转念头,语气轻柔道:“那萧大侠呢?”

  楚凌的双眸猛然聚焦。

  “你不是怕下山送信,萧大侠会生气?”

  楚凌不语。

  邵萤知道起了作用,在楚凌身边坐下,又接着道,“你若是不在乎日后成为萧大侠的累赘,现在放弃倒也无妨。反正于我无碍,倒省了时间精力。只是萧大侠现在身体这般虚弱,我估计真要来了什么高手找他寻仇,怕是讨不了好……”

  话音未落,便被楚凌猛然站起身打断:“我去扎马步了!”

  屋门被楚凌出门急速的动作带得来回吱扭响个不停,邵萤坐在凳子上,看着微弱晨光下楚凌匆匆往院外跑去的身影,不由得弯唇感叹: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一个早上下来,楚凌感觉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天色早已明亮,楚凌总算收了手里的动作,扶着虚弱的腰开始往回挪。

  只是走在林荫道上,想着修习八式里面的动作,便感叹这学武功实在是有违人道。

  “什么‘两肘配两膝,八方任逍遥’,”楚凌一边走一边不满地自言自语,“逍遥得都失了人样,哪还能去什么八方……”

  她撇嘴,只道这武功真学起来邪里邪乎的,若非为了萧忆,她估计压根就不愿沾身。

  却忽而转念想到院里那三个人都是会武功的,今日她受的这些只怕他们原来都已经受过。可这相处多日,她只见那三人都使得一身好功夫,却没听过一句抱怨。对比之下好像独自己与众不同,不仅啥也不会,还啥也学不来。

  不由得就皱眉。

  楚凌这边突然就生出几分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跟他们割离开来一样。那三人自己活在他们的世界,而她不过是一个外来者。

  林间一阵疾风穿体而过,凉意如额上贴冰使人顿觉清透。

  楚凌被风一吹,这才醍醐灌顶般想起,还说什么感觉不太一样,她的确跟他们不是同样啊。

  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可是她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却又在干什么。

  保护萧忆?

  可是萧忆是个小说人物啊!

  不止萧忆是个小说人物,包括这个药王谷,邵隽邵萤,都是小说里的啊!

  楚凌不由得停住,抬头去看周围。

  晨间风景清新迷人,林间小道带着浓重的泥土香味,混合在柔软还带着湿气的清风里,吹得人头脑清晰。不远处,那落在树林间的茅草屋安静淡然,像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侧首端坐等待着归人。而那屋子里,住着她六七日以来认识的人,里面还有,她喜欢的人。

  楚凌不由得花了眼,这一切,是真的存在吗?

  林间的风突然就疾吹了起来。

  原本温柔的风开始呼呼作响,越来越甚地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旋飞变幻,把四周的一切打得一片模糊。

  可楚凌却浑然不觉。

  她满脑子都在回想,想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那个有汽车飞机有手机电脑的时代,那个有亲人有身份的时代,那个她生长的本该属于的时代。

  她是怎么就落到了这个书里呢?而这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喜欢的人,是真的人吗?他们所学的武功,是真有其事吗?而她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楚凌不知不觉。可她周围的一切却越发地苍凉起来。

  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掩进了云层,天地已然暗淡起来。楚凌周围的树叶狂飞乱做,天上的黑云在她所在的方位笼上一片黑色的阴影。周围的树木随着这场狂风震颤摇动,她瘦小的身体立在狂风乱叶的最中心。

  楚凌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慢慢地在变淡,眼前的一切越发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运动过度要晕倒了?楚凌呆呆地想着,她身体有这么差吗?

  她再抬头看天,四周的一切跟刚才都不再一样。昏暗天幕下,仿佛她一人置身于这孤零零的天地间,而这天地色彩都在因她而变化。

  这是……怎么了呢?

  “楚凌!”

  手腕突然被人捏紧,力道之大让楚凌已经酸痛的胳膊不由得更加难受。她皱眉侧头一看,握着她手腕的,却是一身白衣神色严峻的萧忆。

  心突然就定了下来。她眼底放光:“你怎么来了?”

  萧忆微微眯眼,看着她一时也不说话。

  楚凌的视线停在眼前人的脸上,对方的眼底似墨色深沉,双唇紧抿,面色冷峻。明明一副冰山寒凉冷热不进的样子,可是在楚凌看来却是分外的好看。他还是昨日那身白色的衣袍,疾风簌叶中,恰似仙风道骨,不同凡人。

  “萧忆……”她喃喃,语气里带着女孩子天生的依赖。

  “回吧。”萧忆打断她,转身便拉着她往院内走去。

  楚凌被动地跟着他,拖着疼痛虚弱的身子往回走,却也不复刚才那种虚幻空洞的感觉。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去临摹萧忆的背影,高大沉稳能够倚靠的样子。楚凌点头,她是没错的,跟在萧忆身边,真的会安心。

  只是二人相偕而走,却并没有发现,刚才还狂风乱做阴云满布的天地慢慢地恢复了平静,那一轮圆日重又一点点冒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方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萧忆拉着楚凌进了自己的屋子,还没等楚凌坐下,便关了门冷冷道:“你跑出去做什么?”

  楚凌一进屋就嗅到一股竹叶清香的味道,似乎是这房里独有的,狠狠深吸了几口气才回身,对萧忆冷淡的语气不解:“锻炼身体啊。”

  萧忆眯眼:“锻炼身体?”

  楚凌撇嘴,走到桌边扶着桌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咚一口饮尽:“我在这谷里闲得发慌,总不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吧。”她抹了抹嘴,心里疑惑这香气似乎来自于这茶水,却又抬头看向萧忆,“所以就想着跟着邵萤学学武功啊,一来锻炼身体,而来也学一点防身技能嘛。”

  萧忆不语,看着楚凌又倒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你,不打算下山了?”

  楚凌又喝完一杯,抬头惺忪道:“嗯,”顿了顿又努嘴,“不是你不让我下山嘛。”

  萧忆似是一愣,随即在她身边坐下,状似不经意道:“刚才怎么站在路上不走。”

  “……”

  楚凌这才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幕,却突然觉得没来由地心慌。她这才发觉刚才那种宇宙虚空之感其实渗人地可怕,她一个人站在那个地方没走,到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萧忆见她不语又问。

  楚凌回神,看向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木然无法动弹,眼前发晕,头脑空白。甚至连害怕恐惧的感觉也丝毫没有,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我只是突然觉得,”她回想了一下,终是开口,“这一切像在做梦。好像没有什么实体,头便有点晕,就走不动了。”

  萧忆眼底仍有疑惑:“没了?”

  楚凌摇头:“没了。”她斜着眼想了一想,终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太累了。”一脸委屈地看向萧忆,语气突然就带上了一点撒娇:“邵萤简直就是虐待我啊,昨晚那么晚才睡,早上天不亮就叫我去跑步,还扎马步,打修习八式。我身上都要疼死了。”她转了转肩头,立刻觉出一丝痛,立马抚上手去揉捏,一边嗷嗷地叫着。

  萧忆的神色终是温和起来,看着楚凌语气清淡:“你要练武,这是必经的过程。”

  楚凌斜眼瞪他:“你干嘛跟邵萤说一样的话?”

  萧忆却弯了唇道:“也难为你。”

  楚凌被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吸引,偏了头音色娇俏道:“难为我什么?”

  “难为你闲得要去学武功。”

  楚凌被他语气里的嘲弄说得很不好意思,撇嘴道:“怎么,你就觉得我学不好吗?”

  萧忆摇头。

  楚凌神色缓和,点头:“就是说嘛,本来我就觉得学武功,只要肯下功夫,我也能学得好的。”

  “不。”萧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戏谑,“我是说压根没想到你愿意去学。”顿了顿他又说,“毕竟,你的底子差我还是清楚的。”

  “你……”楚凌咬唇,随即低眸不屑,“哼,反正等我学好了,你就知道了。”

  萧忆偏头,弯唇不语。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分外规律。不过这规律不是楚凌主动的,而是被要求被强加的就是了。

  楚凌在邵萤的安排下,三餐修习睡眠,一样不差,一点多余的时间也不给留。她只像个陀螺一样被抽打着滴溜溜转,心里惨叫这个邵萤绝对比爷爷还可怕。

  每一次身体训练下来都累得半死,还没歇够就被拉到小房间去学习机关术数。楚凌看着书上画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图,还有旁边那些文绉绉的注解,只脑子疼得要炸。偏生离炸又差那么一点,邵萤就在一旁看着她背。结果她是背了上段忘下段,连环道和八珍图记混,黄芩和青木香弄错。右手拿着软得要塌下去的毛笔,在黄纸上写下扭七拐八的字句。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只有吃饭是她唯一开心的事情。可是吃着吃着就觉出不对来,想着这一天到晚都在艰苦修习,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萧忆。然而在邵萤的安排下,她连同在一个院里的萧忆的面都见不上。

  楚凌“啪”一下撂了筷子,连连摇头。

  这绝对不合理!

  没有奖品激励机制的学习都是不科学的学习方法!

  萧忆的禁食三日前就已经解了,于是楚凌当即找到邵萤,千万重申了她一定要三餐去给萧忆送饭。

  邵萤否决:“不妥。那样会花费很多时间。”

  楚凌立马哭惨:“我都这么可怜了,却连心上人一面都见不到,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吃了什么,有没有挑食有没有瘦,不知道他身体好些了没有,扎针疼不疼,药苦不苦,不知道他心情好不好,一个人闷不闷,有没有想我……我已经三天没去见他了,你师父总看我不顺眼,说不定会趁我不在虐待他。针在他身上,痛在我心上,这种为情消魂寝食难安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好了好了。”邵萤伸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应了就是。”叹了口气又定规矩,“算上吃饭在内,每次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好!”楚凌伸手对她举起的手掌一拍,兴奋道,“就这么说定了。”立刻便放下手中的毛笔,合上书推了凳子站起身,看向邵萤,“已经是申时了,我去问问萧忆想吃什么。”

  说完也不等邵萤回答,一溜烟就跑了。

  只是她这般大胆奔放的模样,活脱脱又一次刷新了邵萤的三观。邵萤回过视线来一边摇头一边把楚凌放歪的毛笔悬起来,却不由得心下琢磨:“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如此吗?”

  楚凌这边立时摸到萧忆白日所在的东屋病房,想到上次的经历,乖乖敲了敲门。等到屋里传出来萧忆略带低沉的一声“进”,才理了理衣服,推门而进。

  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黢黢。楚凌掀了帘子走进内室,发现萧忆正坐在桌前,对着烛火看一本书。

  ……

  楚凌郁闷,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书啊?!

  萧忆此时已放下书,转头看向楚凌,眼底意味深邃不明:“有事?”

  楚凌缓慢“嗯”了一声,慢吞吞走到萧忆旁边坐下,半伸着脖子斜眼瞄书皮,却状似不经意地哼唧:“你……在看什么书啊……”

  萧忆看她这幅好奇心过剩的样子便觉好笑,把身子稍向后挪,大方把书展示给楚凌看。

  楚凌这下算是看到了,深蓝色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心经论。”

  她立时明白过来,看向萧忆,眼底关切:“是关于你的病的书?”

  萧忆点头。

  楚凌眨眼:“邵隽让你看的?”

  萧忆点头。

  “哦~”楚凌明了。这是好事,邵隽如此关心萧忆的病情,估计这两天倒真没有虐待他。那她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楚凌心底轻松,桌下的双腿一伸,闲话就自然出口:“你身体好点了吗?这两天还扎针吗?那个熏浴还有做吗?还有没有再晕倒啊?前天恢复饮食觉得怎么样?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

  萧忆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堵了答话,等她终于说完才无奈地扯嘴角:“你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个?”

  “额……”楚凌眨眼,她似乎是问得有点多。

  “嗯,你就回答身体好点了没有,还有想吃什么就行。”

  萧忆叹气,眼睫微闪压住眼底的情绪,声音淡淡:“身体好多了。想吃……”顿了顿去看楚凌,却发现对方满脸都是期待,似乎只要他开口,什么都能做出来一样。自打进谷以来,这丫头就总是这样,行动言语上一直表现得唯他是从替他着想。萧忆这人心细,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他一瞬就能感觉出来。

  心底那点压抑的烦躁突然就泛了上来,说不清是被楚凌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激的,还是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心情而觉出不适感。

  于是话再出口就完全跑偏了,怪异得好像不是他说出来的话——

  “这两日怎么没见你?”

  是真的没见到。自从那日牵了楚凌回来,萧忆已经接连三天没见到楚凌的人了。

  第一日他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恢复了饭食,身体状态也好转了许多。不过在看到送饭来的人是邵萤时愣了一瞬,才发现自己下意识觉得楚凌会来。

  可是第二日天没亮就自动醒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着楚凌要去习武,大概也该这个时候动身,结果等了许久不见隔壁有声响。穿了衣衫出门,却撞见正好也出门的邵萤。接着便在东屋待了一日,饭食仍是邵萤给送来。午后他甚至刻意出了屋子在院里待了一会,结果一直待到起风也没见院里来人。他施完针的一日之内不能吹风,便只好又回去。这一待就到了晚上,从东屋走向西屋,没见着楚凌,甚至没听到她嚷嚷的声音。

  萧忆的心情立时就不是很好了。原来往东屋一日跑三趟,可这习武之后竟是彻底把他给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只心道这丫头怎么突然想起学什么武功,她这种底子,学个一两月,不见得有多大用处。

  于是这第三日便一如既往地到来。萧忆对自己莫名其妙地早醒非常厌烦,尤其是看到来送饭的人还是邵萤,心情就更不好了。又想到昨日自己竟还脑热跑去院中待了一会,更不觉烦闷。于是自解□□道,她跑得不见人影是她的事,与自己何干。只要在他病愈之前不惹麻烦,爱怎么跑便怎么跑就是了。

  于是这烦躁便被强行压了下去,萧忆取了邵隽给他的书,做好了接下来十日研究病理的准备。

  可楚凌却又跑来了。不仅跑来了,还一副关心慰问情意拳拳的样子。可这三日不见踪影的同样却又是她。

  于是萧忆一不小心便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只是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的小娘子一般,一时被自己吓得惊了,脸色不由自主地就冷了下来。

  楚凌这边听得话题顿转,还没来得及疑惑,便见萧忆的脸色冷得似个雪神,难看得只像她是抢了他的钱。于是开口气势便顺溜地弱了下去,全然也没想自己并没有示弱的必要。

  “我……去学武功了嘛……”

  萧忆不语。病中的一身白衣显出几分虚弱,脸色却冷出了几分强硬。

  楚凌心道这人气性大,也不知道又是哪里没有顺着他,自己还是得好好安抚才行。

  “都是那邵萤,把我的时间给排得满满当当,我这一天天过得跟囚徒一样,没有一点儿人身自由。你当然见不着我了。”

  萧忆动了动唇,冷哼:“这可是你自己要学的。”言下之意,你就不要给自己找苦吃了,乖乖消停下来吧。

  可楚凌却点了点头,坦然道:“是啊,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得坚持下去。”

  萧忆见楚凌理解偏了,又试着引导:“有些事却是不适合坚持的。”

  楚凌却摇了摇头:“可是不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我总要尝试一下,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嘛。再说了,□□都说了,道路总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经受了历练才能学会技能啊。我这已经坚持了三天,要是这会儿因为辛苦就放弃了,那这三天的苦不就白受了。”

  说完楚凌便一阵感慨站起身来,一腿屈起踩在凳子上,一手握拳置于身前,做了个比胳膊的姿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哦不,没有天空,四十五度仰望屋角,咬紧下唇,神情坚毅地喊了一声加油。

  萧忆被她这幅模样雷得额角抽搐,只想自己大概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才会不习惯楚凌的不出现。

  楚凌放下腿坐回去,转过头便见萧忆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苍白,有点无力,有点愤恨,又有点不甘。

  不甘,不甘什么啊?

  楚凌琢磨了一瞬,转眼又看见萧忆的唇色似乎血色惨淡,才想起他前几日光放淤血就放了三天,怕是体内的血液存量都不多了。这么虚弱的身体,肯定苍白无力啊!堂堂萧忆身弱体虚,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样子肯定是愤恨又不甘了啊!

  楚凌眼底突然就明晰了。

  心里明镜似的跳出一个字:补!

  两个字:大补!

  只恨不得立时就杀猪宰羊炖鸡仔给他,却又怕萧忆这人吃饭挑食,于是眉眼柔和体贴道:“你还没回答我想吃什么呢?”

  萧忆看着楚凌脸上的表情跟旋风似的,一会困惑一会明了,一会凝重一会温柔,立时就猜到这丫头估计想偏了。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也心烦得难受。于是拧眉低头,挥挥手道:“随便吧,清粥小菜即可。”

  “那怎么行?”看着萧忆脸上突然泛起的难过表情,楚凌立刻就心揪起来,凑到他面前碎语,“你看看你这副瘦弱无力的样子,像个孱弱的娘们儿似的,知道的说你是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一代大侠不给你吃饭呢。清粥小菜哪有什么营养,我去给你炖个鸡汤,还是抓头野猪给你做个排骨?只是这谷里也没养个羊,否则我还能给你做个奶冻尝尝。”

  萧忆被迫对上楚凌那双满是关心的双眼,额角却抽搐得更频繁。

  娘们?瘦弱无力?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看自己每日行针喝药就觉得他身体虚弱了?他萧忆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落到她口中这般吧。

  “嗯?”楚凌见他不语,只好又凑近一点再问。只是这一凑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她这才明白原来他屋里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又想之前上山来并没有闻到萧忆身上有什么味道,心道怕是这几日服药熏蒸起了作用,他的身体状况果然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而萧忆这边没待反应,便见楚凌一个倾身凑得更近。

  她今日穿了一件牙色的短褐,大约为了行动方便,如男子一般把头发全束在头后。一张素净的脸没了任何花样遮挡衬托,本该显出干练精简的气质来。可是楚凌的脸实在是太过精致细巧,反而被这一发型托出了整个鹅蛋的脸型。生嫩的脸蛋如白玉细腻,嫣红的嘴唇如牡丹鲜艳。她半坐着,整个身子却向前弯凑在萧忆身前,好像只要再稍微靠近,整个人就会扑进他怀里。

  萧忆心底的烦躁顿时水涨船高,整个人边往后靠边站起身,像是受不了楚凌再呆在此地,皱眉冷声应付道:“做鸡汤。”

  楚凌却也没被他这幅样子气到,她整整三日没见萧忆,此时整颗心热络激动得不行,才不会因为他一两句冷淡随意的话就消沉下去。

  于是一脸欢快地站起身来,高兴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说罢便转身乐呵呵地跑了。留下自己跟自己置气的萧忆,看着扣在桌上的那本“心经论”越发地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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