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凑了个整
荷勇老两口闻言，脸色和煦地凑在一起讨论，荷花横眉怒目地投来眼刀子，那刀子要是能划在脸上，或许真能把程凉岸混淆年龄的脸划得跟她一般。
“另外，你们也不用找喜眉讨债了，她的那份我来还。”程凉岸从小看过不少义薄云天的典故，慷慨解囊的好品德根深蒂固。
且不待黄老实怎么做主，大强已经脱去先前的正义脸色：“你要是想好好回去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他戾气横生，将拳头捏得霹雳作响，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哇——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我这不是为他们着想吗？以喜眉的家资，赔得出来的实在没几个呀！”
大强给黄老实递去一个冷峻的眼神，而后冷漠地盯着程凉岸：“话多不要紧，心不要操多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会变脸的人，人外有人。程凉岸哦了一声，低头揉着手腕，腕上一圈暗红的线，是干涸的血迹。
“那......我赔了钱，谁给我做公正呢？”程凉岸想起那个在外应酬的“老板”。
她本以为大强会顺着话将老板的底细倒出来，没想到他竟然还挺把得住嘴，很有绑架犯的底蕴：“什么公正不公正的？赔了钱就放你，警告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别让老子再碰到！不然抓一次宰一次，你再有钱又怎么样？还怕老子端不空吗？”
程凉岸歪了歪嘴：“我还以为是哪方义士拔刀相助伸张正义来了，原来就是逞强勒索嘛。还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将《情况说明书》拍在桌上，“不伦不类。”
大强无话可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荷家人聚在一起，细细盘算着赔偿，程凉岸从吵嚷的舌头中捡出“整容费”“打激素”“创伤应急综合征治疗”等纷纭词汇。
程凉岸等了一阵，她想起来走走，却被大强的恐吓眼神吓了回去——比起不能活动活动，她更不愿意被绑成粽子。
二哥消失了一阵，终于从外面打开门走了进来，程凉岸从门缝里看见外头天色暗沉。“大强，刚和老板通过电话，没骂人，因为他也在蜗巷。”
大强干嚼了两下：“那正好。”
二哥不甘心：“咱没绑成，那钱咱就拿不到了。”
大强瞟了瞟程凉岸：“那不是有外水吗？”然后就再没说的。
二哥笑了，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机，那是从程凉岸手里抢来的，“有人给她打电话，打了十几个了，我没敢接。”
大强拿过来，问程凉岸：“屏幕解锁？”
“0501。”
大强在未接来电中翻看：“除了两个言化，两个小杨，两个小柳，一个白凿，一个朱玑以外，还有五个无名号码，这是谁的？”
那无名号码每隔半小时来一通，最近一通是二十分钟前——是温秉，按这规律，他或许马上就会再来一通。
程凉岸：“那是我家长。”
大强满目怀疑：“真的？为什么不存号码簿？”
程凉岸信口瞎编：“这不是防着手机诈骗吗？我家长对我很厚道，你只要稍微放一点狠话，要金要银，他随便给。”
大强：“真的？”
程凉岸轻描淡写：“是不是真的，你打过去就知道了，都这么晚了，你们还不联系肉票家属吗？今晚上还要不要收工啦？”
二哥觉得有理，感慨一句：“难怪你被绑了都这么镇定，出身富裕，在这方面长了不少经验吧？”
温秉交代过白凿继续监视蜗巷，将程凉岸的衣物叠好，到酒店外的餐馆去买了清淡的小食。回来刚把餐盒放下，正打算再给“生气故意不接电话”的程凉岸拨电话，那头电话就拨过来了。
眼见着外面天色暗沉，他开始有些焦急：“你怎么还不回来？”
果然是家长的口气，大强对程凉岸点了点头，自报家门：“喂，程凉岸被我绑架了，你要不要出点血换她的命？”
程凉岸：“......”
穷光蛋温秉：“......什么？”
因为那头荷家人还没有算好价钱，大强和二哥碰上个好肉票，更盘算着吃点值当的差价，他没有报价钱，只是因为有些激动，想作个勒索预报而已。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下，大强有些尴尬：“说话啊！”
听筒那边不答。大强用眼神告诉二哥：吓傻了。然后按常规步骤，他将手机交给程凉岸：“来，叫两声，叫惨一点。”
程凉岸忍着笑：“喂？”
“你在哪里？！”
程凉岸没有叫，没有闹，甚至带着笑：“反正情况就是那样，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对了，我为了少吃点皮肉苦，不小心告诉他们你是蚍蜉镇的幕后首富了，水涨船高嘛，他们要价肯定会高出市场价。我这票是撕还是不撕，就看你的意思啦。”
程凉岸一番胡说八道，没把温秉吓出个好歹，打劫的和讨债的先炸了一团：“首富？！”
荷家人立即明目张胆地嚷着“加钱加钱”，荷勇间或提出一句异议：“首富不好惹吧？别把多的搭进去了。”但是很快就被绿着眼睛的黄老实压下去，并劈头盖脸地评价一句：“窝囊废！”
大强和二哥到底比不上黄老实这样的巾帼英雄，和胆小怕事的荷勇倒像是同类。他哥俩朝荷勇投去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二哥尤其怂，抓着大强的手臂发忧愁：“别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啊。”
而大强则想得更长远，他心腔里面跳得笨重：“你觉得老板和蚍蜉镇的首富来往密切吗？”
程凉岸沉默了一会儿，对温秉讲到：“这伙绑友的顾虑和心声你听见了？今天留一手日后好相见，你把钱准备好就行，别搞幺蛾子，毕竟我的命重要。”
穷光蛋温秉神思不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程凉岸悠闲得好像在度假途中：“我好得很，但是能不能一直好着，就看你了，亲爱的。”
温秉闭了闭眼，脸色寒峭：“你没事就好。”
程凉岸笑着应了一声，最后送上忠告：“都是小事，钱的问题而已。我等你哟。”
二哥虽然担忧，但始终没忘了他的使命：掐表。两分钟到，他示意大强，大强整了整精气神，粗声命令：“时间到了，把电话给我！”
程凉岸将听筒贴在耳边，回应大强：“是是是！我已经叮嘱好了，保证让各位大爷满意。”
温秉从未听过程凉岸这样的低声下气。就算当年她一刀削断了无忧的根本，实实在在地错了，宁愿避走渡陵到今不回，也不肯哪怕说一句示弱认错的话。
他突然怒不可遏！桌沿边，五指扣住的地方，闷闷地哭嚎着，慢慢延伸出几条白色的裂纹。
大强咳了两声，捏着嗓子调好嗓音：“喂，你真的是首富吗？是首富就好办，我们不要别的，只要钱。”佯装的威严里掩不住些许谄媚，程凉岸噗嗤笑了。
“你要提怎样的要求都可以，只有一点，我劝你不要为难她，她一根头发都不要动。”
温秉不会轻易生气，也从不会得意忘形，他的心理波动常常一马平川。而此时，那头传来的劝告低沉锋利像冷风过境，怒气开了闸，席卷而来。
大强听见那头响起脆生生的断裂声，像小媳妇一样咬着下唇，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霎时就忘了自己才是掌握主动地位的庄家，反过来下话：“不会不会！我们一向秉持人性化的绑架理念，绝对不会动粗，也没有搞下三滥的手段，程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这样，少了头发我们退钱，按根算行吧？”
温秉：“钱的事情好说，把你们恐吓人的那一套收起来，不要吓她。”
大强：“没有没有！程小姐很勇敢、很入乡随俗！我们谈笑风生，相处得很愉快。”
温秉：“真的？”
大强：“真的！她就没在怕的。”
温秉顿了顿，终于回过几分理智，也想到大强说的十有八九是真话：程凉岸那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膝盖比金刚石还硬，怎么可能真的低声下气去讨好电话那头草包一样的绑匪。
被吓到的只有他自己。
“那就好......”他郁闷地稍稍放了心，压了压怒气，“你们要多少钱？说个数吧。”
大强心里惴惴不安的，眼下突然得到如此爽快大方的答复，脸上也不见得多开心，倒有些突如其来、骑虎难下的窘迫。
他挖空心思想了想：“我们都很好说话，程小姐在这方面也挺有经验......要不让她先跟你说？钱这个事，你俩商量一下，我们都好说！都好说！”
大强的实战经验不足，到临头，要价的话说得乱七八糟。他不等答，将手机塞到程凉岸怀里。一闪身扎到方桌对面去，催促两声：“算出来没有？那边果然是个有钱人物，在催着报数！”
黄老实拿着圆珠笔将一张A4纸写得满满当当。他们一直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将想得到的名头，编出来顺口的名头、不顺口的名头，乍一看像那么一回事其实根本是无稽之谈的名头，见缝插针，列得密密麻麻。
黄老实小声地嘀嘀咕咕，像念经似的，她好像在心算，有模有样。
最后皱着眉头谨慎地在手上写下：3000000。
“抹了零头，赔个300万就够了。”黄老实硬是板出沉痛的表情，但是细纹上的兴奋压抑不住，灵活地跳跃着。
大强抽过草稿纸来，在辞海中寻找根据。他狠狠地瞪了黄老实一眼：“不知道天高地厚！”转过头去跟二哥商量。
程凉岸：“喂？”
温秉：“安心等着，我很快就来接你。”
程凉岸：“钱的事情，咱们商量一下呗。你可能没听出来，我不仅被两个临时工绑友绑架了，而且同时落在久别重逢的债主手里了。所以，这是两方面的价钱，你撑得住不？”
温秉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刚从朱老板那里收回了一笔钱，你说巧不巧？”他无名火又起，口吻冷冽不亚于刚才警告大强。
“你和朱老板还有什么买卖......”她脱口而出，接着立即想起来，“哦，你说卡呀？”
温秉语气愈发冷凝：“关于这卡，我还有不少问题要问你。”
程凉岸莞尔一笑：“好说，好说。债主们已经将债务算出来了，连本带利打了个折，也就300万。再说绑友们也不容易，一年到头难得遇到我这么合适的肉票，他们的眼神也不好，可谓身残志坚的典范，咱们也别亏待了他们。”
温秉往酒店外去：“你倒是善解人意。”
程凉岸捂着手机，转头询问大强：“你二位的辛苦费，别客气。”
大强捻了捻手指，又看了看黄老实贪婪的老脸，点点头与二哥交换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们要求不高，100万就够了。”
程凉岸转头回答温秉：“他们，算你500万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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