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身后有鬼
顺利找到了暗影，齐仲兴也近在眼前，柳期满心以为快完事儿了，没想到暗影的下一句话，差点令她爆了粗口。
“齐仲兴死了？”
果然，果然，自打她睡了三百年醒来，老天爷就一直跟她开着玩笑，倒霉事儿一个接一个地来。
看她强自克制着才没暴走的反应，暗影满是戏谑道：“死了。齐仲兴被贬后，一直郁郁寡欢，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接替他的职位的是他的儿子，李保。”
“李保？齐仲兴不是姓齐么，他儿子怎么会姓李？”
“呵，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陇水是两姓制。”
柳期恍然，一时情急，把这茬给忘了。齐仲兴姓齐，他儿子姓李，这么说来，他儿子应该是普通人，才没有延续齐姓。
“普通人也能任公职？”她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种情况虽然少，但在陇水是存在的，也许是人死灯灭，齐年也过去了丧子之痛，想起来老部下多年的功劳了吧，就给体恤了一把。”暗影说，忽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再说，李保虽是普通人，但他闺女才十岁就已经进化出异能，就等着年满十四岁选择第二姓氏了。进化者百中无一，李家三代就出了俩，真是祖上积德。”
柳期听了半段就跑了心思，看着浴洗处安安静静无人进出的大门，陷入沉默。
死人是找不着了，找李保行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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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启没有去白家大宅，而是落到了齐家大宅的中心广场。这片足有四五个足球场大的广场为巡逻舰起落的专用站。
饶是陇水巡逻队的总队长，白启来到齐、蒲两家的地盘，也得规规矩矩地从专用站出发，而不像白家大宅，白冶西特许他可以随意飞往任何地方。
一路上不断有警员或齐家子弟跟他打招呼，白启均面带微笑地回应，一路坦坦荡荡地走到齐家的藏书楼。
藏书楼足有五层，是齐家最高的建筑。据说它原本是地球裂变以前的市图书馆，因为齐家先祖钟爱此处，同蒲家协商之后，特意将它划到了齐家大宅的范围内，并且不断整修、加固、翻新，才得以屹立不倒到今日。
普通人自然没有出入藏书楼的资格，但对于选择了齐姓作为第二姓氏的进化者，齐家是欢迎甚至鼓励他们进楼阅览的。只是在如今这世道，进化者们闲时更乐意去锻炼异能，或者去享受上层阶级专属的待遇，愿意在阅读上花费时间的，少之又少。
只有齐家大小姐齐思静除外。
并非指齐思静是喜欢看书的进化者，而是指，她作为一名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自小便可以随意进出藏书楼——这是她作为齐家本族长女享有的权力。
白启轻声上到二楼，身形一转，便看到了立在窗边的齐思静。
她穿着亚白色的棉布连衣长裙，长发及腰，眉目婉约，莹白的手臂抬着，正在专心致志地描画着什么。窗外是阳光树影，窗内是纤纤素影，浑然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齐小姐。”
齐思静握着铅笔，偏头看了白启一眼。她生得柔婉，与书里描述的江南女子如出一辙，可容色是清冷淡漠的，令人怀疑是祁云山斩断了七情六欲的女修士。
“白队长。”齐思静轻轻点头，继续描摹她的画。
她画的是铅笔素描，然而画中既不是人像，也不是物品，而是颇具水墨风格的山水，一眼望去透出一股子冷意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齐小姐画的是这首诗？”
与齐思静不同又相似，白启是另一个例外——喜欢看书的进化者。
然而齐思静丝毫都没有找到同好的喜悦之情，仿佛被白启干扰了一般，她干脆搁下铅笔，静静地盯着白启，问道：“这次白队长想借什么书？”
白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道：“我想向齐小姐打听一下白冶东。”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白启也不敢有任何轻视——齐思静是他在整个陇水，唯一无法捉摸心思的人。以她的聪慧，找任何借口都是徒劳，更何况他想问的是白冶东的事。
听到这个多年未被提及的名字，齐思静明显怔了一下，但神情依然淡漠。
“白队长想知道什么？”
“白冶东和白家的关系。”
“东哥是白叔叔的长子，天赋出众，六岁就成了进化者，自小就被寄予厚望。他为人谦和，性格温厚，人缘也很好，是我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人。”齐思静没有问白启缘由，简单地概括道。
关于这些，白启都略有耳闻，但从齐思静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显然更高一些。
“关于他的失踪呢？”他看着齐思静的眼睛问道。
四目相对，齐思静没有任何回避的迹象，淡淡道：“东哥失踪，也许和我哥哥的死有关。我不知道具体缘由，你可以直接问白叔叔，或者东哥本人。”
“多谢齐小姐。”
齐思静提及嫡亲兄长齐昊的死，神情语气也是波澜不惊，这倒是让白启对他们兄妹的感情关系更加好奇。不过事关人家隐私，他也不好问出口。
白启正准备离开，忽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上楼来。
“静姐，我来啦！哎，白队长，你也在呀？”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满面笑容地蹦跶过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蒲怡，不要跳。”
“噢。”少女对着齐思静吐了吐舌头，转头就换上一副八卦嘴脸，对白启挤眉弄眼道，“白队长，你什么时候把思静大人娶回家呀？快用小两口婚后的甜蜜生活给她沾沾人气儿。”
“蒲小姐，事关齐小姐的声誉，这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我还有事，先走了。”白启笑道，对齐思静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蒲怡盯着他的背影瘪瘪嘴，扭头就兴高采烈地抓着齐思静的手臂，道：“思静姐，现在外边都在传你想嫁给白队长呢。”
齐思静面无表情，掰开她的爪子，重新拿起铅笔继续她的画。
“那又如何，这种谣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一样了，以前是大家看白队长三天两头地往藏书楼跑，说他想求娶齐家大小姐。现在大伙儿说的是你想嫁给白队长，所以三番两次约他来藏书楼呢！风向变了！”
“一样，都是无聊的谣言，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
蒲怡两步走过去，伸手想抢过齐思静手中的铅笔，但手到半空又停了下来。别看这个姐姐好似天塌下来都不关心，但谁要动了她的书或者画，生气起来就跟世界末日似的。
“思静姐，我觉得白队长人很好啊，你还有半年就满二十四了，到时候嫁给谁，我觉得都没嫁给白队长来得好。”
齐思静描画着即将成型的扁舟，头也不回道：“他心里没有我，我心里也没有他。”
“啊？”蒲怡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你问过他了吗？”
“不用问。”齐思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才中午，你怎么跑过来了，你最近刚接手族中事务，不是很忙么？”
说到这个，蒲怡就来气，道：“还不是我那个道士老哥啊，又在神神叨叨地琢磨什么修仙功法。下面人汇报上来的一些事情，我拿不准跑去问他，他还没空理我，让我来请教你。”
“请教我没用，你可以去问白冶西。”
“谁要问他啊，死狐狸样！”
“那你去问我父亲吧。”
“啊？”蒲怡苦着一张脸，“思静姐，齐伯伯好吓人的，你就帮我拿拿主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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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半晌，柳期决定先和李保接触一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白冶东拜托她找人只是表面行为，实质应该是找一个他在陇水可以信任的人。
既然他信任齐仲兴，很有可能与他的儿子也有深厚的情分。
时值盛夏，虽则陇水并无酷暑，但这个季节下没多少人会来泡澡。浴洗处里静悄悄的，前台连个人都没有。
“变变变变变……”里头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嗓音。
“有人吗？”
柳期循声走进一间更衣室，只见里头四面墙柜都挂着锁，中间的木地板上坐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姐姐，你来泡澡吗？”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问她，“夏天只有晚上六点以后才能泡澡噢。”
“这样啊。”柳期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悄悄地催动异能，感知到更里面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姐姐，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呃？”柳期看着她手中的白塑料杯。
魔术？这还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出这个词。
“姐姐你看好了噢。”
小女孩将三个白色杯子倒扣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小小的玻璃球，放到最左侧的杯子里。
“变变变变变！”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在唱歌还是在念咒，“姐姐你猜，现在玻璃球在哪个杯子里了呢？”
柳期还以为她放完玻璃球后，要快速移动杯子，再猜球在哪里。以她目前的听觉，移动杯子的过程中，完全可以分辨出玻璃球的滚动声，要猜中简直轻而易举。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小女孩压根没有移动杯子。
难道这就是李保的进化者闺女？
好奇之下，柳期暗地里催动异能。在这种近距离范围内，她的感知能力几乎可以达到盲视级别，也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分辨出房间里的几乎所有物件的拜访位置。
果不其然，原本位于最左侧杯子底下的玻璃球，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中间杯子下面。
不知道这种空间位移的异能，能不能作用在人身上。柳期想着，指了指左侧的杯子：“我猜还在这里面。”
小女孩一脸得逞地翻开左侧杯子道：“没有噢。”
然后又翻开中间的杯子：“在这里噢。”
“哇，好厉害！”柳期一脸难以置信，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小妹妹，你爸爸在吗？”
小女孩歪头想了想，道：“我再给姐姐变个魔术，就告诉姐姐爸爸在不在噢。”
“呃……好，你变吧。”
没想到小姑娘玩儿心这么重，虽然知道李保应该就在里面，柳期也不好直接叫他出来，扫了她的兴致。
小女孩伸出肉乎乎的白嫩小手，掌心朝向柳期，嘴里再次唱咒：“变变变变变！”
蓦然间，柳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身体像是突然少了一层束缚一般，有东西不翼而飞了。
T恤衫！
“啊！”小女孩突然跳了起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满脸惊恐。
柳期哪有空管她，悄悄低头瞄了一眼，只见颈下一片肉色，无力的事业线清晰可见，忙把外套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她在这个时代就没见过凶兆这个东西，一直都处于罗本状态，还好穿了暗影给的这件外套，不然真得罗本了。
“姐姐……呜呜呜……姐姐你后面跟着一只鬼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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