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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暂时分别


  林晚醒来时,刚好听到楼下更鼓响,正是敲了三更三点。

  在床上坐了好久,只感觉到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梦中的叫喊声有没有惊动住在隔壁的唐梨和于钦他们。林晚下床喝了口茶水,思忖着:这大半夜的,该去哪烧纸呢?还是清晨叫小二烧好水,洗过澡再去吧!

  但是既然已经醒了,再睡也睡不着。林晚干脆自己坐在床上,细细思量林仕杰的话。父亲说的那些秦楼楚馆的事,林晚现在不愿去想。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林仕杰的话自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要让自己干脆死心,林晚做不到,也绝不会甘心去做。

  海桐为什么能做林下院的花魁?当然因为她是鸨母的亲生女儿,又才貌双全啊。至于父亲所说的手腕什么的,林晚想,林仕杰毕竟没亲眼见过她,不过是见其他烟花巷出来的女孩子们很有些手段和心机,才轻率地下了结论。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既落烟花内,便是薄命人。没有些手腕如何能立足呢?那些恩客们,不论才子名士还是王公贵族,待她们哪有真心实意的?既然是逢场作戏,那这些女孩子们耍些小聪明、设法多哄点钱出来,又有什么错呢?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才智来保护自己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

  再说,唐梨不也是林下院出来的女孩子吗?她待人就极为友善真诚啊。林晚不知唐梨原先在林下院怎样,但是自从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她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并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小心思。赶路再辛苦,她也从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虽然唐梨在刚开始知道楚江流是灵体时,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唐梨发现楚江流并不坏。公平点说,甚至比很多活生生的人要好得多。因此她就将楚江流当成普通人一般对待,从未有忌讳之举。

  林晚觉得这点十分难得,寻常的人见了狐鬼蛇神一类,便不管对方是好是坏,总喜欢先一棒子打死。就是打不死,也是能躲则躲,生怕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让自己走了霉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林晚对别人的活法完全没意见。但如今的这位唐姑娘,竟然对楚江流的身份毫不介意,还是忍不住刮目相看。

  林晚曾问唐梨,会不会觉得每天跟楚江流在一起很可怕?唐梨却坚定地摇头:“狐鬼蛇神哪有人心可怕?唐梨在林下院多年,虽没有什么地位,那些衣冠楚楚的大活人,可是见过不少。他们背地里的勾当,唐梨在林下院呆久了,自然多少也有耳闻。因此唐梨深知,活人行出伤天害理之事来,能叫冤魂厉鬼都自愧不如。楚将军虽然身上杀伐之气重了些,却从不无故伤人,他什么时候做过过分的事情呢?况且,楚将军还未嫌唐梨身份低贱,唐梨怎能倒嫌起楚将军来?”

  林晚想了想,楚江流有时对自己说话虽然很不客气,但句句有理,从未说出半点强词夺理的话来。尽管楚江流表面上一直厌弃林晚,却始终未有夺舍之意。在林仕杰走后,他说起话来仍是不给人留情面,但实际上,无不是为了林晚的未来考虑。

  从楚江流上次的说法来看,他只是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经失去了活人所拥有的一切感受。尝不出食物的鲜美,嗅不到鲜花的香气,甚至在去林下院时,也无视眼前一众女子的千娇百媚。他死去太久了,久到忘记了一切,包括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情感。由此说来,楚江流对林晚本该是无情的。但他却仍然尽最大的努力,对林晚表现出人类的关心,这也是林晚一直以来十分尊敬他的原因。想到这里,林晚甚至觉得,就算最后不能驱逐楚江流,反被其所噬,也没那么可怕了。如果楚江流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他就能体验到普通人所能感受的一切了。这也算是对他照顾自己这么多年的报答吧?

  但现在还不是我该死的时候——这一点是林晚非常笃定的。

  海桐的事现在不必去想,而驱逐楚江流的事,想了也没用。林仕杰都没找到解决的办法,自己一时半会又怎么可能找到?只有去天南星调查是当务之急,这事林晚已经铁了心的要查了。绝对不听林仕杰的话,随便跑到什么苗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那么过着糊里糊涂的日子。

  但林晚毕竟不是个冒失的人。昨夜里见林仕杰提到天南星的时候,极力阻止自己,想必天南星有极其难对付的东西存在,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贸然闯入,无疑是去送人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那东西如此可怕,林仕杰这样狡猾的人都不免着了道,想必不是个善茬,不会轻易被别人察觉,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铲除。既如此,林晚便不急着打草惊蛇,务求万事俱备以后,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比耐心,林晚是不怕的。唯一担心的,只是楚江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夺舍。无论如何,自己行动都要快些了,眼下自己尚且性命不保,还哪来的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不知不觉,天色已蒙蒙亮了。林晚叫楚江流跟自己出去,给林仕杰烧过了纸,又回了客栈,正好叫唐梨和于钦一块吃早饭。吃过了早饭,四人又赶了一整天的路。等到达禺谷时,已是戌时了。于钦拉着林晚去找禺谷当地最好的酒馆,并表示为尽地主之谊,林晚三人这几日的花销都算在自己账上,林晚推辞不过,只得依他。

  四人刚刚走到门口,还未及进门,就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向于钦行礼,并示意跟于少爷有话说。于钦扫了眼那人,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事这么急,这般地没规矩!”吓得那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爷,小的该死!只是……是老夫人……”于钦一摆手:“我先送客人上楼,你在这候着吧。”林晚有些过意不去,但于钦执意送了他们去楼上雅间,又嘱咐客栈的伙计好生伺候着,叫林晚他们先点菜,不必等自己,非得一切礼数尽了方才下楼。但于钦不回来,林晚也不好意思点菜,可是又想着赶了这么久的路,自己倒是受得了,唐梨怕是要饿坏了。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于钦回来了,神色之间却有些忧愁。

  “林公子,实在抱歉,刚才是下人来报,七天前家母突发急症,高烧不退,不食干呕。已请了我国最好的郎中来医治,却始终未见好转,于是家中赶紧派人来找在下回去。唉,我已答应带林公子在禺谷多游玩些时日,可如今……”

  “于公子不必多言,探望老夫人的病最为要紧。林晚不才,可到底也读了几年医书,若于公子不嫌弃,林晚愿与于公子同去,为老夫人诊脉,兴许有缓解之法。”

  “林公子此番是替人寻亲,岂能因为在下的家事耽误归期?家母身体一向平安,想来是近日里天气骤变而外感寒邪,既已请了郎中医治,想必已无大碍,服几天药便可好转。在下这里先谢过林公子美意,但公子也有要事在身,家母之事岂可再劳公子费心。”

  林晚忖度着,于钦大概是怕自己跟着去了便会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既然他不愿意表露身份,自己又何必坚持呢?“既是这样,林晚便不打扰了。不过我这里正有几粒雪莲清心丸,可清邪火补阳气,如是外感寒邪而致阳气受损,内寒外热,则正可对症。林晚与公子本是萍水相逢,一路上却全仰仗您照顾,实在是无以为报,这瓶丸药就送给于公子聊表心意吧。”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林公子宅心仁厚,于某先替母亲多谢公子了。”

  “于公子言重了,这谢字,林晚实不敢当。您回去以后,若令堂大人已见好转,则只需在每日卯时、正午各服一粒丸药,三日之内必能痊愈。若是病情仍然时好时坏,则较为凶险,需在子时再添一粒,再按之前郎中所开的药方每日进药,只消七日,也可痊愈。只是日后务必不要再沾生冷的食物才好。”

  “于某记下了,多谢林贤弟。今日照顾不周,家母病愈后,于某必当亲自登门拜谢!只是还未请教贤弟住处?”

  “于大哥有所不知,父亲过世后,林晚并无什么亲人,眼下正准备带着妹妹回泠州老家去安葬父亲。只因路过洛镇时拜访了婶娘,婶娘有事嘱托,故而先取道禺谷探访叔父下落。待明日见过叔父埋骨所在,便即刻回去复命,不日即返回泠州。于大哥若有需要林晚的地方,尽管去泠州城东南角寻林氏的祖宅便好。”

  于是在当夜,于钦与林晚在禺谷匆匆分别,跟着仆人离开了客栈。临行前,于钦向林晚指明了当年的禺谷王宫所在何处,又再三叮嘱掌柜小心伺候,林公子一行人全部花销都记在自己账上,不得怠慢。来报信的下人早已替主人备好了马车,林晚一瞧,车旁跟着的还有十几位仆从,身上都带着兵器,恐怕都是些武艺高强的皇家侍卫。还未等林晚说些感激之辞,于钦便乘上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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