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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晚昨天可被楚江流吓得不轻。在那一刻,林晚动摇了。

  这些年,虽然林仕杰没少跟他强调楚江流的危险,但林晚的内心从不信楚江流真的会杀他。可是在那个瞬间,林晚突然不那么确定了。林晚分不清楚江流到底是在吓唬他,还是真的动了杀心。

  一夜无眠,好不容易捱到了清晨——这正是林下院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林晚心事重重地带着楚江流去林下院交差。到了林下院以后,林晚却并没有马上见到海桐。这次来接待他们的是林下院的主人、海桐的母亲:冬青。林晚只瞧了一眼,便看出冬青脸色苍白,神情疲乏,似有气血两虚之症。不过即便如此,她仍不失为一个极有风韵的女子。

  冬青对林晚说,海桐已经把之前的事都解释清楚了,接着便把唐梨的卖身契交给了林晚。林晚想起之前海桐说过,拜托自己去禺谷查访的事是瞒着冬青的,因此也不方便把去禺谷的见闻告诉冬青。但眼下冬青一副盼着赶紧送客的架势,林晚有些进退两难。

  “在下冒昧问一句,海桐姑娘怎么没来?”

  “公子来得有些早了,海桐还没起来呢。姑娘现在不能过来伺候,老身代她向公子陪个不是。只是公子,您倒也不必再等了,这过不了一会儿,客人可就多了。老身年老体衰,老眼昏矇,恐怕到时候无暇招待公子。”

  “再等一会儿也不妨事的,林晚只有几句话要与姑娘说,说完立刻就走。”

  “公子若是来找姑娘说话的,只怕,要等我们开门以后,跟着其他客人一块进来才是。”

  林晚一听这话,完了,准是把自己也当成那些来买笑的公子哥了。可是并不敢跟冬青说明真实来意,正踌躇之际,楚桃出来打水,路过偏厅时恰好看见林晚。这丫头平时一直跟着海桐,机灵得很。这时看见林晚被妈妈拦着,于是水也不去打了,掉头就跑进姑娘房中,唤海桐快些出来好替林晚解围。

  海桐还未出来,林晚只得想办法跟冬青周旋:“妈妈,上次听海桐姑娘说您身子不大好,今日见了,林晚冒昧揣测您有些气血不足之症,不知在下说的对是不对?”

  “正是有些气血不足,但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哦,妈妈不要误会。只因我家中是开医馆的,林晚自幼对医术也颇有些兴趣。方才见妈妈气色不大好,才冒昧猜测。唐梨之事承蒙妈妈和林下院的照顾,林晚没有什么能报答的,若是妈妈不介意,林晚愿为您诊脉,开几副调养的方子,就算是一点心意吧。”

  “公子,林下院虽简陋,到底还有些底子。这郎中老身看过不少,方子没少开,药也吃了半辈子,都吃惯了。就不劳公子再费心了。”

  “妈妈,气血不足原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症,您吃了这么久的药,按说该有好转才是。既没有很大起色,林晚想,兴许还是药方出了问题。林下院对唐梨有恩,林晚也十分敬佩感激,虽然不才,却绝不会害您的。”

  海桐一听楚桃说林晚被妈妈拦在外面,心中着急,匆匆忙忙地洗了脸,穿好衣服就跑下了楼。可是到了楼下,发现妈妈正跟林晚和颜悦色地聊天。一问才知道,林晚正替母亲诊脉,各项症状说得一条不差,还替母亲开了八珍调和散的方子,并嘱咐此方配合母亲常吃的养荣丸,效用极好。冬青见女儿匆忙跑下来,连首饰都忘了戴,便料到这孩子是有事瞒着自己,而且必定跟眼前这位公子脱不了干系。于是眉头便皱了起来:“干什么这般狼狈!也不怕怠慢了客人。”

  海桐扭捏地说想跟林公子说几句话,冬青却不答应。

  “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非要瞒着老身?”

  “不是那样的,妈妈,我……”

  “女儿大了不由娘!你打量着妈妈老了,不中用了,有什么事都不肯直说了!莫非你也看上了林公子,要跟他走不成?”

  “没有的事!妈妈,您怎么乱说话呀?我跟林公子并无私情。”

  “呵呵,好一个并无私情。既如此,有什么不能跟妈妈说的?”

  “我是……怕您操心嘛。罢了罢了,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没什么好瞒着您的。林公子,您就把实情告诉妈妈吧。”

  林晚听海桐都这么说了,便把去禺谷打听到的事全都告诉了冬青母女,还叫楚江流把从禺谷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了冬青。冬青抱着禺谷的特产,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海桐见状赶紧扶着她坐下。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我是……我是白养了你一场,到头来背着我查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回来勾我伤心!”说完冬青便泪如雨下,海桐许多年未见母亲哭过,此时也吓得没了主意,慌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劝母亲不要如此悲伤。

  “妈妈,妈妈,女儿知错了!可是,女儿见您老是念叨父亲,想着我们一家人若是能团聚,说不定您的病就能大好……即便、即便父亲不在了,也总得有人去祭拜呀!妈妈,您不要难过了,千万保重身体呀!”

  “你管我做什么?你不如直接往我脖子上捅一刀!我不叫你去查,你为什么偏要去?万一被探子盯上了,他们能放过我们母女吗?妈妈这些年苦心经营,躲在洛镇,开了这间林下院,卖笑陪酒,委曲求全,就是为了保全你我的性命啊!若是因为此事引来了郊国的杀手,我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妈妈不必过于担忧,方才林公子不是说了,郊国对禁卫军的家人并未追究,反而多分给每户一顷良田。就算他们不是真心抚慰,十八年过去了,也不至于来追杀我们孤儿寡母呀。十八年来,我们只顾自己的性命,从没去给父亲扫过墓,烧过纸。如今女儿长大了,难道前去祭拜也不行吗?”

  “不行!你不能去!”

  林晚见了这情景,突然想起那天在梦里,林仕杰也是用这样的神情阻拦自己去天南星的,便暗想冬青心中必有隐情。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家的孩子都能去祭拜父亲,独独我不能去?”

  “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罢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找根绳子把我勒死算了!”

  “母亲切莫说气话,海桐知道母亲做事一向有道理。此事若不解释清楚,海桐便不能听母亲的。”

  “你!你!好好好,你要知道,我自然告诉你。只是,只有我们母女俩才行。”

  林晚听了这话,便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完成了海桐交代的事,再留下去听母女的体己话十分不妥,因此便起身向冬青辞行。哪知海桐脾气却上来了:“妈妈,林公子是我信得过的人,既然我敢托他去禺谷,便没什么好瞒他。再说,林公子替我们去查访父亲的事,都没有怕被探子盯上,惹祸上身,我们也该坦诚相待。”

  “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吐露给外人!”

  “妈妈,林公子不是外人。他有一副侠义心肠,甘愿倾尽所有,只为搭救素不相识的唐梨妹妹,海桐信得过他。若他真是坏人,早就把此事透露给郊国了。真是那样的话,郊国很快就会来人找我们麻烦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你真这么信他,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十八年了,我一直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今日老身便豁出性命去了!”

  冬青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领着林晚和海桐走进了林下院底下的密室里。海桐从未见过这个密室,便问母亲这里是做什么的。冬青告诉她,这是当年修建林下院时,为防止郊国派人追杀,请能工巧匠专门设计打造的。海桐十分好奇,母亲是怎么认识这么多奇人异士的?冬青却用一种极其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我是什么人,凭什么认识这些厉害角色?海桐,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他们是为你而来的!”

  “我?母亲取笑我吧?十几年前,海桐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啊。”

  “不!今天既然说到这里,我们母女缘分便是尽了。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母亲了。我哪里生的出你这样好的女儿来?我亲生女儿早在十八年前死了!”

  “妈妈,您近些天身子虚弱,又不大吃药,此时是不是有些疲乏了?您女儿不是就站在您面前吗?是您十八年前抱着我跑出来,才使我免于被人所害的啊!”

  “不,你不是林家的女儿。你本姓濮,是我们禺谷王最小的女儿,也是现如今,濮氏唯一的血脉了!我只不过是王妃的侍女,得王妃厚恩,做了你的乳娘。我与王妃自小一起长大,虽然身份低贱,王妃却待我极好。亲自教我读书识礼,又请了先生教我弹琴、画画、唱歌、跳舞。凡是送进王府的珍馐佳肴,王妃总是分些给我。还总是私下里把自己的金银细软送我,让我去补贴家用。正是因为王妃疼我,不愿我给人做妾,才在王爷那里请了恩典,将我许配给王爷的侍卫做正妻。后来我与王妃先后产女,王爷觉得我们有缘,还给我们送去了厚礼。十八年前,我见禺谷寡不敌众,便自请把亲生女儿送进王府替你,而我在王爷的心腹护送下,抱着你逃出禺谷去避风头。我们约好,若能侥幸逃脱此劫,再将你送回他们身边。临行前,我与王妃抱头痛哭,王妃还许诺我,果真逃脱此劫,便要你与我女儿结拜为异姓姐妹,一同在府里作伴。可是禺谷毕竟势单力薄,不出一月就被郊国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后来辗转多方,终于打听到,你的亲生父亲,王爷他宁死不降,朝服衣冠,正襟危坐,于正殿自刎。你母亲,她,她……”

  海桐忙问:“母亲呢?母亲她怎么了?”

  冬青悲不能已,当着林晚和海桐的面,失声痛哭。“王妃她……她站在王爷身旁,面无惧色,痛斥闯进王府的郊国军士,最后以头撞金柱而亡!多年来,我不让你去打探禺谷的事,就是怕走漏风声招来杀身之祸啊!”

  海桐闻言哽咽道,“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您就不想知道夫君的下落吗?”

  冬青强忍悲痛,止住了哭声,“他的下落,何必去打听?身为王爷的侍卫,受王爷厚恩,自然要誓死保卫王爷的身家性命。你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他岂能苟活?我们冒着风险前去扫墓烧纸,能把他带回来吗?再说,当年是我瞒着他,把我们的女儿送进王府去的,我害了他的女儿,如今还有何颜面去祭拜他?”

  “可是,万一他侥幸活了下来呢?”

  冬青却直摇头:“若是他当真活着,便是卖主求荣,逢难变节!我了解自己嫁的男人,他向来正直无私,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王妃当年若不是看重他的人品,也不会求王爷将我许配给他。郡主啊!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王爷他从没有叛国,我们是清白的!是郊国国君听信谗言、冤枉了我们!”

  海桐听完冬青这番话,如同五雷轰顶,声泪俱下:“妈妈!我不是什么郡主!您为我吃了那么多苦,牺牲了一切。十八年了,连夫君的墓地都不能去探望。我、我不要做什么郡主!我就是您的亲生女儿,长眠在禺谷的那个人,就是我父亲!”

  林晚本来只是跟海桐交差来的,不想却听了这么一段惨烈的故事。不禁唏嘘感叹,上代郊国国君对禺谷王如此看重,况且新王登基时,禺谷王年纪也大了。他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发动叛乱呢?冬青和于钦各执一词,很难说孰是孰非。但林晚忍不住去想的是:若是没有这场变故,禺谷王还在人世,海桐就还是郡主,冬青一家人也能享尽天伦之乐,那该多好。

  但若是那样,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没有遇见海桐的机会了。唐梨也不知会被卖到何处、还有没有人愿意解救她。想到这里,林晚长叹了一口气,感慨命运自有安排,或许自己也不必过于担忧楚江流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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