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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良锋来E市已经有段时间了，这边的工作进展还是一筹莫展。营销团队、销售团队、管理团队都是临时组建的班子，只有一个经理是从金塔过来的，说是欣赏陆良锋的为人做事风格，可陆良锋心里还是清楚，多多少少还是有和筱白的应允。

　　他知道家里人担心，不能完全拒绝。

　　陆良锋要来E市做房地产的消息，被人捅给了陆爸，而且是在其他叔伯面前，陆爸觉得没面子，当时并未发作，待回到家，厉声训斥陆良锋，“这么大的金塔难道就容不下你一个人吗？”

　　陆良锋在E市的准备尚未完善，他关于未来发展的版图尚未形成系统文字，本想要准备充分再呈递到陆爸的面前，更有说服力。陆爸，不是陆良锋需要拉拢的投资合作伙伴，他整不了虚假夸大的说词，更何况陆爸做房地产这么多年，说句俗语就是“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要多”，是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的。

　　措手不及，陆良锋把做了一半的规划给陆爸看，陆爸刚看了几页就合上了，“入驻前，你对这个城市做过市场调查吗？对外来企业的接受度、本地其他企业对外来企业的接纳度、选地、房价定价……”陆爸抛出来的这几个问题，都是最基本的。

　　陆良锋把这边掌握的情况说了，的确不乐观。E市经济不算特别发达，与北上广深有明显的差距，市区面积有限，本地房企名气较大的有四家，小产权开发商数不胜数，无论在价格与品牌影响力上，陆良锋都不占优势。更何况，他不打算打着金塔的旗号，而是用了自己注册的公司的名义，初来乍到，自然是碰得灰头土脸。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做了再多充分的准备，陆良锋来了这么久了，还像是被拦在了E市门外。当地某些单位为了发展，把位置资源极快不错的位置，优先出让给了那四家企业，可选位置并不多。陆良锋考察了几个月才选中一块位置，本来都是谈妥的，后来又变了挂，说是给了别的公司。这样的窝囊气，陆良锋没受过，可他来之前就想过阻力重重，咬牙坚持住上下活络，终于土地是批下来了，但是施工进度却毫无进展，不是他不想做，是排外太严重。

　　房子这种不像是路边小摊小贩或者一碗吃的，觉得看着还不错就能试试，就算买错了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房子到底是轻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的大物件，买的人必定货比三家犹豫再犹豫。没钱的，担心房价担心这家没名气的公司卷钱跑了，有钱的，担心后期配置不如现在吹嘘的完美……

　　“已经有些进展……”陆良锋承认了问题，但他仍保持乐观态度。

　　外地房企入驻，本地房企受到冲击自然不乐意，会用些手段排斥。可换个角度来想，外地房企入驻未必就全部是不好的影响力，对E市整体房价还是有一些刺激作用的，不再是一家之言，而是交给市场来抉择。房地产是块大蛋糕，哪家公司想要藏起来独享，都是不可能的，会消化不良。

　　陆爸犀利发问，“是不是因为够够？”

　　陆良锋就担心家里人会这样想，“和大嫂没关系，她管理金塔挺好的。”陆良锋看着自己的手，说，“我想出去看看。”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你把那边的进度停下，收拾下回来金塔上班。”陆爸武断，“这两年你不怎么管理公司的事情，当是给你放假了，你该回来了。”

　　“爸，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陆良鋭这辈子，只能做你的儿子，在你的羽翼下才能生存？”陆家两个儿子，养尊处优的只有陆良锋，大多时候他都羡慕陆良鋭，大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能为之坚持，他常常陷入迷茫：除了金塔的陆良锋，他做过一件牛气的事情没有。

　　他不想，一直被人瞧不起。

　　陆爸明白，可他不愿接受，他最得意的儿子就是陆良锋，“金塔，以后就是你的成就。”

　　“爸，大嫂很努力做好给你看，你该给她一个机会。”陆良锋苦笑，和父母沟通就是这样，你每次想尝试的时候，他就告诉你危险会受伤会疼，然后你就再不敢尝试了。

　　陆爸说，“金塔姓陆。”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陆爸撂下狠话，既然陆良锋翅膀硬了要单飞，那就让他自己飞出鸟窝吧。金塔不准给陆良锋的新公司鑫峰注入任何的资金，而且陆良锋不准用在金塔的人脉，带走任何人，享受任何陆家的资源。

　　好言好语地劝导，陆良锋不听，陆爸就用生动的一堂课告诉陆良锋：离了金塔，他真的什么都做不成。

　　陆良锋把在A市的房子全部卖了，一栋别墅、两套洋房、五层写字楼、住宅及公寓数套，他名下的车子变卖的只剩下一辆宾利，后来想想又卖了换了辆国产的。前些年他手头上买的一些理财产品，能换成钱的全部兑换成现金，陆良锋把能变卖的都卖了。可对做一个项目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光是拿下那块地的钱都是不够的，更何况后面还有建设与漫长的销售期，等待销售的资金回笼，更是遥遥无期。

　　也就是说，陆良锋需要相当大的一笔钱，才能维持着正常的运营。

　　以前，钱在他眼中只是数字长与短的区别，现在才知道一位数竟然是那么难。

　　能借的借了，能筹的筹了，搜来搜去的，与预估还差五六个亿。陆良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赵萌来问资金的事情，知道了陆良锋离开金塔后，他商量着说，“要不这剧你别投了，我看着悬，林铎这边是挺积极配合，可人还没红架子倒是端起来了，女主角也辞演了。要不算了吧，你投了这钱也是打水漂。”

　　“林铎是不是为了这剧，推了其他的活动。”陆良锋问，这部剧的钱，他是早就支出来的。

　　赵萌说，“他一个新人，本来就没太多工作。”赵萌不忿地说，“林铎的公司太能作了，现在宣传林铎就是一副男主角的架势，怎么红怎么来，也不怕炒糊了。”

　　陆良锋对林铎会不会糊，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知道自己快糊了。“行了，这边你看着办吧，钱已经给你了，你看着花吧。”

　　“疯狗，你和哥哥说实话，你投这剧，是不是为了林铎身边的小助理？”赵萌忍不住了，终于问。

　　陆良锋反问，“他的小助理是谁？”

　　“叫和小寒的，以前是林铎的经纪人。”赵萌说，“林铎换经纪人，她成生活助理了。”

　　“嗯。”陆良锋淡淡地说，“我这边还有事情，回头再聊。”

　　赵萌叹息一声，“疯狗，你别怪哥哥多嘴。你这人做事狠劲够，就感情这一块……不利索。”

　　陆良锋想要全心投入工作中，可心烦气躁得很，他把文件推得远远的，用力靠在凳子里。窗外是灯火通明，他在家里只开了一盏灯，他开灯时候外面还尚未天黑，许久没站起来了。

　　迟钝地想起来，他晚饭还没吃，或者，午饭也没吃。

　　赵萌说他处理感□□情不利索，可他真想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利索。

　　陆良锋给赵萌打电话，“钱已经花了多少了？”

　　赵萌说了个数，“要不你拿去用吧，别为乐钱折了咱的锐气。”

　　房地产是个烧钱的东西，十万二十万的投进去，就跟掉在干涸土地上的一碗水，根本看不出来效果。陆良锋又拉了人合伙，终于不再那么捉襟见肘，能挥开手脚，做一番事业了。

　　陆良锋，爱情不如意，你总要事业上有些起色吧。

　　和筱白对于陆良锋的出走，感到很伤心，她当然知道陆爸不舍得陆良锋出去吃苦，家里气压有些低。和筱白知道她这个时候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回到家后和陆良鋭说，“要不你去劝劝他，让他回金塔吧。”

　　陆良鋭说，“他是出去做事业，又不是去流浪，看你们一个个担忧的。”

　　“E市那么远，他人生地不熟又万事开头难……”和筱白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他是不是因为我，才离开金塔的？”和筱白最初进金塔是在分公司项目，陆良锋在公司总部，业务内容不冲突还能相处融洽，后来和筱白去了金塔总部，别人都知道她是大少奶奶，极力拉拢，就造成了站队情况，陆良锋就是从那个时候很少去公司总部，去分公司与项目成了流动的岗位。和筱白最初以为他是大少爷心性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陆良锋的有意推让。

　　陆良鋭当然清楚，可他不能这样直白地说给和筱白听，他说，“可能他真的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和你没关系。如果他真受挫了，到时候回来也好。”

　　虽然丈夫安慰，可和筱白还是忧心忡忡，觉得自己鸠占鹊巢了。

　　陆良鋭想了想说，“小寒最近在哪里？”

　　“昨天刚通过电话，说林铎有部新剧准备拍。”和筱白疑惑地说，“小寒最近奇怪得很，一天两三个电话的打，问我问你问天天。”

　　“可能，她想问的不是我们三个。”陆良鋭给她建议，“看她什么时候经过E市了，去看看小锋。”

　　“你让我利用我妹妹？”和筱白不乐意了，“就算我对陆良锋有愧疚，也不能用小寒去补偿吧。”

　　“没那么严重。”陆良鋭说，“小寒人不过去也行，抽个时间给小锋打个电话，给他鼓鼓劲加加油。”

　　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吧，现在的陆良锋这么可怜呢。

　　和筱白说，“那行吧，那我要不要把陆良锋离开金塔的事情，告诉小寒？”

　　陆良鋭说，“他们的事情咱们别多掺和，如果小锋想说自然就告诉她了。”

　　“那行吧。”和筱白是个行动派，立刻给和小寒打了电话。

　　和小寒接到姐姐的电话，惊讶得一蹦三尺高，“二姐你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情啊，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了？”和筱白被妹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和小寒赶紧往回圆，“没事儿啊，就是太闲了。”

　　“最近很闲？”和筱白铺垫，“你最近和陆良锋联系了吗？”

　　“二姐，你怎么问这个了？”和小寒上次和陆良锋联系已经是两周前了吧。

　　和筱白见陆良鋭一直眨巴眼睛，催促她谈话的进度，她又铺垫了几句话，才说，“陆良锋挺久没和家里联系了，他一个人在E市，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她又说，“我以为，他不联系我们，至少会联系你。”

　　“我很少和他联系。”和小寒嘴上说，“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情。”

　　和筱白叹息一声，对陆良鋭摇头，这招对和小寒没用，她对妹妹说，“没其他事情了，你早点睡吧。”

　　和小寒挂了电话，心里却犯了嘀咕：二姐这通电话里，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姐夫不在家吗？为什么提陆良锋？陆良锋出什么事情了吗？

　　心里跟小奶猫抓了一样，和小寒啃着指甲犹豫再三又拨通了陆良锋的电话。

　　响了很久陆良锋才接，“什么事？”

　　和小寒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害得二姐的电话都打给她了。可她听到陆良锋的声音，就被带偏了节奏，“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变了。”

　　“我没事儿。”陆良锋说，“你有事儿吗？没事儿就挂了吧。”

　　“我没什么事儿。”和小寒心里一梗，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他们很担心你，电话已经打到我这里询问你的情况……”

　　“……”陆良锋没说话，呼吸声音断断续续。

　　和小寒继续说，“你这么大人了，给家里人报平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吗？让那么多人担心你……”

　　陆良锋忍了又忍，有些无奈，“和小寒，你闭嘴。”

　　“……”和小寒停了会儿问他，“你是不是胃疼？还是肚子疼？”

　　“胃疼。”

　　“活该。”和小寒吐槽他，“上次我打电话，你连午饭都没吃，这次又是几顿没吃？”

　　“不记得了。”陆良锋整个人折叠着蜷缩在床上，他的手用力地抵着胃，“我会给家里回个电话报平安，电话你挂吧，我不方便。”

　　和小寒脑海里瞬间就有了影像一样，陆良锋是怎么样的状态，才能说他不方便挂电话。

　　“你是不是疼得厉害？酸还是痉挛？”和小寒连连问，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有些着急，“陆良锋，你是不是疼晕过去了？说句话好不好？”

　　陆良锋这边还是没说话。

　　“真晕过去了？我该怎么办？”和小寒无措地自言自语，“陆良锋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没事儿。”陆良锋的声音听着真的不太好，他仰躺着，不愿再让她在纠结于他是否疼的问题上，“今天累吗？”

　　“还行。”果然，和小寒就被转移了话题，对自己的情况轻描淡写地盖过，可后来她又转回来问，“你那边是不是挺忙的，你怎么总不吃饭？这样下去你身体就垮了。”

　　“嗯。”垮了就垮了吧，最近，陆良锋会有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

　　和小寒知道他听不进去，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喝点热水，家里有米吗煮点粥吧。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陆良锋又嗯了一声，却舍不得挂断电话，和小寒这边也没挂，等着。

　　“听说，你成林铎的生活助理了？”陆良锋的声音很轻，很弱，“小寒，我现在没有力气，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吧，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林铎，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做打杂的也行吗？”

　　和小寒你为什么喜欢林铎，以前她没想过，觉得就是喜欢啊，哪那么多为什么。现在被问了，既然是问题，就一定有答案，和小寒想了很久后说，“他和我不一样。”

　　陆良锋笑了一声，估计觉得这是她搪塞的话。

　　和小寒急着解释，“真的，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和我不一样。他很聪明、会唱歌会弹吉他、从不说脏话、对人的时候总是笑着，尤其是说起未来的时候，有个词叫神采奕奕，会发光。”和小寒不知道对林铎算不算得上喜欢，她只知道当时的她身处沼泽，是林铎拉她上来的，。

　　可能，她喜欢的并不是林铎本人，而是他描绘的美好未来。

　　“一年，你还记得吗？”一年之约，你说的，最后一个年给你做一个告别仪式。

　　和小寒不妨他问，听他声音有力一些，“你是不是不疼了？”

　　“一年之约，还算不算数？”陆良锋又问她一遍。

　　“……”她不说话，他就一直等，和小寒咬牙，“算。”

　　陆良锋舒了一口气，“差点以为，我输得一败涂地了。”

　　和小寒的耳朵有些烫，“你是不是不难受了？”

　　“刚才还有点，现在不难受了。”陆良锋说，“和小寒，我们再许个约定。”

　　“什么？”

　　“给我三年时间，我再给你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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