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安稳
长夜漫漫，她睡得不安稳，凌晨醒了过来睁着无神的眼睛看雪白的天花板，及至屋里有了动静，她才起床，以免父母疑心。
很久没有弹琴了，在锦城租住的房子小，没有买琴，她抚着黑白的琴键慢慢试音，长期不练手生不少，但从小练就的技艺还有根底，一两曲后指尖的音符连贯顺畅起来。
境由心生，一早上她反反复复弹《天空之城》的主题曲《伴随着你》。世界不停转动，有他藏在其中，既然让她从小和陈有姻缘，老天为何就不能成全她俩，让他俩在这个世界苦苦煎熬？
如果真有时光隧道，让她回到念书的时期，让她和陈在纯真的年代不要长大。
他一大早就过来，远远听到她弹琴，这琴声哀怨缠绵，凄婉得让人潸然泪下，他没有上楼，就站在楼下古老的榕树下倾听。
他的梦，他的理想，他的爱人都飘向了远方，让他遥遥不可及，让他坠在黑暗的深渊看不到光明，如果他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变成强者，变成巨人。
和平、美好、安宁、希翼，于他而言如昨日梦境，他的今天明天必定是血腥之路。
长假后回锦城，程睿寒如常并无特别，隔上一些日子召她一次，不密不疏，但她公司隐隐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一天她要好的同事梁琳隐隐晦晦跟她说，公司风传她是方大集团董事会主席的，说他俩已经公开同居，说她还怀过他的骨肉，因两人没有成婚，最后在军区总院做掉了孩子。
如被人当头一棒，眼前一黑，梁琳慌忙扶住她，她面无人色问：“梁琳，这是谁说的？”
梁琳神情闪烁，转了话题一带而过。
就在留言传出没有多久，周时雨被调往集团客户关系部升为副总。一年多前就传言他会晋升，但在他风头正旺的时候，他却申请到锦城营业部，让周遭的惑不解。
周时雨离开时，单独请她吃饭，饭间他暗暗忧心真挚看着她道：“小凝，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么事，请一定想到我，或许我不是参天大树，但我一定竭尽全力给你一个安定的港湾。”
周时雨调离后，人事发生了变动，调来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王佳云。王佳云素来就有跟红顶白的恶名，加上已是更年期，脾气心性更是捉摸不定，时阴时阳，多疑且刻薄，眼里又容不得年轻貌美的女子，怕她们越过她取代她，更是不好相与。
在王佳云上任初始，人事活络的梁琳打探到王佳云的底，暗地里告知夏小凝小心一点，免得被王佳云揪住错处打压。
初始夏小凝没有在意，她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又不爱抱小圈子，也没有野心做女强人，王佳云再强势，她不招王佳云不就得了。可事实上她不仅情场走霉运，工作中也背运。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王佳云，让王佳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拿着放大镜挑她的毛病。梁琳跑外勤还可以躲避，她内勤完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生活本就不顺心，工作上也让她窝心。当初她要求做内勤就是不愿意和客户打交道，虽然很多客户素质不错，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好色的人，她是极惧和这类人打交道。
偏偏王佳云又爱带她宴请客户，开始她想着王佳云是她的领导，不好拂她的面子。但这个女人一到酒桌上极其放肆，简直如皮条客一般，强逼着她和客人喝酒，她本就不善于喝酒，喝小杯红酒就会上脸醉酒，王佳云又端着顶头上司的身份压她。她原本性子就刚烈，虽然被程睿寒打磨了许多棱角，但对其他人她也不是可以委曲求全的人，一次逼急后，她当场就拉破了脸，好在周时雨和这家关系维系得不错，对方替她圆了场。
这事发生后，王佳云对她更是不待见，委屈之下她找了周时雨，想换个环境，周时雨满口答应，想办法把她调到他的部门。
就在调动办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纸调令周时雨先她被调到a市营业部任副主任，虽说是平级调动，但毕竟离乡背井，总归是不便利的。他找集团领导通融，领导的官话说得倒是动听，让他先到a市适应一下环境，他的工作履历也就有了外派的经验，他日后的前景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集团已经正式行文，短期也不可能更改，无奈他只得去a市，他一走，夏小凝的调动就搁了下来。
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越来越烈，她也成为公司极其引人注意的话题人物。一次她上卫生间听到背地里的议论，虽说前阵子梁琳隐晦说过，但当她亲耳听到传得面目全非的言论，气得全身直颤抖。
流言只要起了个头，越传越黑，什么难听的都有，这当中又有王佳云推波助澜，让她在公司更是度日如年。
若她不理会也就罢了，偏巧程睿寒又遣了他的秘书艾米和方大集团另一个女人来送巧克力。送礼低调也成，偏生又送得是极其张扬的巧克力花篮。玫瑰围成的花篮里是市面绝无仅有的心形巧克力棒糖，每一支巧克力棒都是巧夺天工的镂空雕花银棒，巧克力外壳颗颗包着纯金的金箔，花心中最大的一只巧克力银棒镶满了大大小小的钻石，如王杖一般璀璨夺目。
虽然她毫不犹豫拒绝这个花篮，但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她和程睿寒＂＂的关系。
不仅如此，和艾米同来的那位女性，又是方大集团有名的长舌妇，不仅打听到程睿寒对夏小凝百般爱惜，甚至连看电影都贴身侍候端饮料喂小食。
一时之间流言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连方大集团都知晓董事会主席有位姓夏的同居女友。
被流言包围着，夏小凝日月不好过，但陈更是难堪。虽然流言没有点名道姓夏家的名字，但工作单位却说得一丝不差，让他时时感觉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这段时间集团在马来西亚首都投资一家羊脂玉店，因他在和田羊脂玉厂工作过，于是常常被派往马来西亚督导。
这家取名金玉满堂的玉店从策划到实施，极尽大手笔，不计成本的奢华，还未正式运营，吸引了吉隆坡上流社会的太太。
华人在马来西亚占有相当比例，除本土马来人外，占了全国百分之二十几的人口，马来西亚华人公会是马来西亚第二政党，预测吉隆坡开玉店市场前景极其广阔，更何况操盘运作这个玉店的团队几乎都是方大集团的顶尖高手。
陈也是操盘团队中极其重要的一员，从创意策划实施他的意见都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应用，渐渐形成以他为主导的模式。
金玉满堂前期工作顺利完成，中层干部和员工经过仔细挑选已开始培训，集团紧锣密鼓挑选玉店领导人。因是首次对外开发和宣传田玉，因此集团给予外派人员极其优厚的待遇，对负责全面工作的总经理更是开出了巨额的报酬，一时间集团不少精英纷纷属意前往吉隆坡。
在金玉满堂即将开业前，夏小凝又被王佳云指使到某大客户处联络感情。这段时间她常常被指派联系大客户，她心里极其不忿，毕竟她是内勤不跑外联，但领导安排的工作她也只得服从。
她刚出营业部大门前往客户公司，程睿寒碰巧遇到她，知她要去某公司，他亲自给这家公司老总打个电话，替她联络了感情。
通讯公司的杨总听到是程睿寒，逢迎地要请他们吃饭，他笑呵呵婉言谢绝。见已近午餐时间，他拉了夏小凝去吃粤菜，餐后又不着痕迹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吃过饭，车行到方大集团附近夏小凝发觉不是去她公司的方向，婉转地要下车去单位，他取笑：“小凝，你们王经理派你午饭时分去和客户沟通，估计私下里希望你越晚回去越好，你这么急着跑回去，说不定马上又安排你去拜访客户，不如你到我这里休息一下，晚点回单位。”
正在气头上，也就没有多想，从专用电梯到他办公室，刚到秘书间她猛然清醒过来，只顾着生闷气，怎么能来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他故意把她带来想干什么了，她慌忙说：“睿寒，我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我还要到机场送份文件。”
说完，也不等他同意与否，急忙往电梯间走，他一把拽住她，当着他两个秘书的面把她抱起来，艾米伶俐地给他开办公室的门。
他把她扔掉宽大的沙发上吩咐艾米：“艾米，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艾米会意，退了出去，关好门。
她恐慌地看着褪外套的他，好生央求：“睿寒，要不回龙腾苑好不好？”
看着无数人都坐过的深色头层牛皮沙发，她极是委屈，他牵了她去卫生间洗手。这间洗手间和他家里的陈设差不多，只是没有大浴缸，卫生间旁是他的休息室，里面清一色小叶紫檀家俱，布置十分男性化，极是简洁舒适，不过卧具不是白色，如广阔大海一样的深蓝。
别有用心的眼神一晃而过，他取出衣柜里一床簇新的湖蓝手绣蚕丝被，离了卧室去工作区，她呆在原地没有跟来。
往常这间办公室开阔雄伟，肃穆庄重。但今日一改程峻的阳刚，有着一股子奇异的柔媚，不知为何他呼吸极为窒息，有着隐隐的不对劲。
程睿寒指着沙发，轻松道：“，坐，我们慢慢聊。”
往常他一直压抑自己往这个方面想，怕控制不住自己隐藏的狂躁，今日活生生看到这一切，他如筛糠一样站立不稳。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陈不住颤抖，不住颤栗，眼里有了分离，他折转身子离了这间人间地狱。
程睿寒从浴室出来，屋里空空如也，他唇角有了深深的笑意。艾米送走羞涩慌张的夏小凝，没一会人力资源部吴部长到他办公室汇报，陈申请到金玉满堂工作。
他笑意更浓了，当即就批了悬而未决的总经理人选，吴部长退下后，他拨通一直在吉隆坡主持工作李代龙的电话：“哈里，汤尼这两天就要来上任，你给他包一间希尔顿的套房，订一款最新款的保时捷跑车。”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着老练周到：“我明白，卡尔。”
他意味深长地笑：“哈里，汤尼所有要求不用请示我，务必都满足他，他所有开销尺度不要，多找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对他大面积隆重宣传推介，和希尔顿签一个长期合约，每周做一次珠宝鉴赏酒会，邀请吉隆坡上流社会所有名媛太太联络感情。”
对方即便沉稳，但还是有了感叹：“卡尔，你不惜代价的投入对夏真是用心良苦，但愿夏有一天能明白你的心。”
他睿智的眼神有了一丝郁闷，但很快就隐了不愉，淡淡说：“哈里，汤尼心思极深，你万万不要掉以轻心。”
一声轻笑里有着心悦诚服：“卡尔，即便汤尼心机深沉，但怎会是你的对手，他的思想，他的行动，都在你的预期掌控之中，你尽管等好消息好了。”
他也笑了：“汤尼是个聪明人，在如今的形势下他做得选择确实是最佳的途径。”
那边声音停了半拍方道：“卡尔，即便汤尼聪明绝顶，但没有你的桥梁，他短期内绝不会壮大，说到底还是你在助他快速攀爬。”
他不在意道：“我只是为了小凝，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陈以极快的速度离了锦城，留下泪眼蒙蒙的夏小凝，在机场看到夏小凝哭得不能自已，硬着心肠别离。
飞机拔地而起那一刹那，他眼神满是沧桑，机场的坚硬化为两滴泪珠落入手掌。凝凝，我的凝凝，自此我的灵魂交给了魔鬼，自此我将与魔共舞，自此你将是我此生唯一最痛的泪。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一直连绵不断的雨夹雪，春寒料峭连百花都缓了脚步。及至五月梨花方才渐渐绽放枝头，春雨在这个春天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和秦越外出城郊赏梨花的夏小凝，看着雨雾中飘摇的梨花，酸心不已。
陈到吉隆坡后，开始还天天打电话，虽然时间不长但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半月后电话稀疏了，二三天才会简单问候几句，如今只发发短信，给他打过去，他说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掉电话。
他的qq头像自别离后一直是灰的，从没有亮过，若不是还有短信，他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如失踪般。
前日夜深给他电话，那边隐隐约约有柔媚的女声传来，她暗暗升起强烈的不安，缠着他撒娇要去吉隆坡，没想被他一口回绝。他回绝她的声音很冷，很淡，没有一丝语调的起伏，她放软声音诉说着她的思念，他却说累了很干脆挂掉了电话。她握住断线的电话如握着千斤重的石头，又冷又硬没有一丝温度的坚硬让她泪流满面。
雨中的梨花若雪花般扬在天地间，满目的凄婉，她踩在泥泞的羊肠小道去梨树下接撒落的花瓣。一片片残花上凝结着晶莹的雨珠，如她哀伤的眼泪，原来梨花带雨是如此的忧伤，原来飘零的梨花是这样孤独，原来雪白的梨花是如此哀愁。
秦越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不忍地把她拉到廊下，劝了她几句，见她敛着的眉眼也带着梨花雨的水汽，顿感无力。
赏梨花回来，她大病一场，咳嗽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程睿寒请了西医中医用了无数的药都不大见效，看她实在消瘦得厉害，替她办理了马来西亚的签证，让她去探望陈。
还在安排时间之中，陈听闻她要来探亲，不近情理不许她来。强忍许久的泪终于当着他的面哭出声来，他在电话那头没有一丝安慰，只是沉默不语，末了连道别也没有一句，挂掉了电话。
她的心也如淋了瓢泼大雨，冷冰冰一片。
这场病一直拖到六七月间才勉强止住。人病着没有精神头，工作也常常出错，惹得王佳云不留一点颜面当众呵斥她，流言蜚语早已越演越烈满天飞，让她更是心灰意冷。
吉隆坡每天都有资讯传来，发展的趋势如程睿寒所料，年轻有为英俊不凡的陈征服了很多名媛的芳心。其中一位十七岁的千金郑思琪对陈爱慕有加，三天两头约陈游玩，陈拒绝两次答应一次，又和其她女性保持着距离，让郑思琪更是倾心不已。
随之发来的传真件附有郑思琪的照片及详细背景资料，她的祖籍是福建福清人，父亲是极为显赫的华商丹斯里拿督郑南卿，祖父曾任马来西亚第二政党马来西亚华人公会总会长，虽然卸职但仍然在马权势倾天。郑家旗下有不少产业，经营着证?、房地产、商贸。不仅如此郑氏一门族人众多，国内也有不少亲朋好友，在国内也有不少的影响力。
程睿寒盯着郑思琪的照片细瞧，很清秀的少女，眼神都带着明媚不谙世事的单纯。他搁下照片，暗地里为她感到叹息，但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随即吩咐李代龙为陈置一处高尚物业。
八月初好事传来，郑思琪非陈不嫁，已有了陈的骨肉，郑南卿肯了这门婚事，婚礼定在八月二十八日。
吃过饭，车行到方大集团附近，夏小凝发觉不是去她公司的方向，婉转地要下车去单位，他取笑：“小凝，你们王经理派你午饭时分去和客户沟通，估计私
陈的婚事程睿寒按住不发，因此方大集团除吉隆坡分公司的人知晓大力操办外，得知内情的人并不多。
当高建明获知这个消息已是八月中旬，他异常震惊，分外为夏小凝担心。他历经世事，看过无数的风生水起，人生沉浮，看到陈和夏小凝走到这一步，很是叹息。
听到消息当晚他约夏小凝晚餐，夏小凝当即答应，但声音气息不均很低迷。
晚餐他在一间私密性很好的西餐厅定了一间包房，这家餐厅主基调是暖色调的黄，十分温馨，背景音乐也柔和。他比预定的时间提前许多，很少在公众场合抽烟的他，在夏小凝来之前连续抽了好几支烟。
接近约定的时间，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是程睿寒，他也是极有城府之人，马上明白程睿寒此时找他的原因，他接通电话：“卡尔，你好。”
很温文的声音传来：“建明，我希望陈的婚事由他自己告知夏小凝，或到时我和小凝讲。”
虽然高建明为人处事老道，但骨子里还是有着正气，也敢说真话直谏，他深吸两口气道：“卡尔，其实事情完全可以不到这个局面，你掌控能力一向很强，可以有很多方式方法解决这事，但你这样做，不仅让陈日后有很深的危机，也让你埋有深深的隐患，现如今只要陈还没有完婚，你都可以想办法处理妥当，你认真考虑一下。”
很清淡冷静的话语：“建明，我意已决，陈远比你想得要强悍，整个方大集团上上下下没有几个有他卧薪尝胆的鸿鹄之志，即便我能压制他一时，但不能压制他一世，他总归要展翅翱翔。”
高建明一怔有抹苦笑：“卡尔，话是这么说，若你不烈火烹油，陈即便有通天的本领，起码要苦心经营一二十年，还要看机遇才能崛起。”
程睿寒默了半刻，托付高建明一件事，高建明大惑不解但毫不犹豫应承下来。
人比黄花瘦让人分外怜，夏小凝腰身本就细致，这段时间又是相思又是病，更是不足一握，鹅蛋型的脸瘦成瓜子脸，更显得黑曜石的眼如杏核一般。高建明看着婷婷??走过来的夏小凝，暗暗感叹，绝世哪怕病中仍然有着慑人魂魄的美，一个淡淡的眼风都有着万种的风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乱世所说的红颜祸国，看来真有其事。
原本他想铺垫一下陈的婚事，让她心里有些准备，以免她猝不及防地痛不欲生，但程睿寒一通电话，让他隐了预先想说的劝解。
关心问了问她的近况，见她神态极端的疲惫，吃过饭他就送她回家。临别很是得体说高姐这些日子也很想她，有时间来家串串门，高姐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开口。
如今她孤身一人，又处在风雨飘渺之中，在异乡听到如此暖人心的话语，心中升起一阵阵暖流，不由地又想起陈 nan看人眼光着实锐利，很早就说过高总人品非常好，是个值得敬重的人。百度一下“霍先生，有个小子请签收！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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