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下影凌乱

　　城墙破损不堪，块垒凌乱，杂草丰茂。野鼠狐兔筑巢其间，虫豸蛇蚁盘桓不去，好一片荒凉大城。

　　行走在其间，似乎还能看到当年人烟鼎盛时候的痕迹，屋宇倾倒，梁柱散落，砖瓦残破。大缙放弃云中无数年，加上每每有妖兽肆虐祸乱，这里人迹罕至。

　　许夏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背后是一面倒塌的墙壁，遮挡出一片阴影。他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否则一头扎进茫茫林海，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路上，许夏都在琢磨那块白玉骨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见上面有一个字，这还怎么修行？空有宝屋在前，却没有推门而入的钥匙。不，钥匙已经拿在手上，却找不到锁孔，徒呼奈何！

　　许夏大概也猜测出来，开启这种内蕴修行法门的宝物，需要有真气灵气之类的作为引子，但自己只是空有武夫体魄，莫说真气，连内力也是一点也无。不过纠结这些也无用，当下他还只是个凡人而已。

　　许夏盘膝吐纳，默诵清风诀，静养精气神魂。这是卓文君交给他的正宗道门吐纳法门，可凝神静气，摒除杂念，是打坐冥想的不二法门。虽然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清风诀，但卓文君岂会拿那些大路货搪塞许夏，这是他师尊传授给他的道门正宗，凡人修持可明心见性，神思通透，修士修持则灵台清明，加快灵气回复速度。

　　许夏除了赶路，休息的时候都是默诵清风诀，静坐吐纳，效果非凡。若是平时白日赶路，夜间又一夜不睡，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起不来才对，而许夏使用卓文君教导的吐纳之法加上默诵那清风诀，第二日神清气爽，神完气足，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态。

　　然而许夏不知道的是，他贴身收藏的那块白玉骨牌，在他吐纳呼吸之时，会散发出丝丝缕缕肉眼极难察觉的“气”，顺着他的四肢五骸进入他的身体。

　　虽然这里只是一座荒无人烟的破城，但许夏也没有放松警惕，不说妖兽，就是随便窜出来一头野兽，也是致命的。

　　月色温柔，天气寒凉，砖瓦石块上蒙上一层白霜。

　　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观察着阴影下的那名少年。

　　“那小子看样子是初来乍到，竟敢在云中独自过夜，要不要做了那小子？”

　　“虽然是个少年，但是我看他行走之间气度稳练，像是个练家子，而且那黑布里包的定然是一把刀！”

　　“好久没有遇见过生人了，今年的‘收成’不好。而且若是我们不做，你能保证他遇见了那两个就不被做了？哼，与其便宜了那两个，倒不如我先看看这少年带了什么好东西！”说话者身材高瘦，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愿意先尝甜头的跟我来！”

　　说着抓住腰间铁刀，五六个身影跟随而去。剩下的人悄无声息地退走，显然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许夏睁开闭着的眼，周围已经呈半弧形围上六个人来，各个手中按刀，眼神不善。

　　“交出身上的东西，留你一条性命。”为首者高瘦，声音平静，习以为常。

　　许夏虽然是少年，自然有少年人的血性和刚烈，但那个梦中世界好似真真实实发生在他眼前，同时也多了少年人没有的见识和阅历。

　　他知道自己这是遭遇贼寇了，透过高瘦者的语气，能感受到一股不屑和冷漠。恐怕就算真的交出身上的东西，也绝不会被留下性命。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许夏精神集中，青犊已经握在手中。借着月光，打量眼前这六人。这绝不是那次下山虎五人可以比拟的，每个人都手中握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悄然间，一丝气流通过许夏紧握刀柄的右手传入刀中。

　　“给你们……”许夏猛然挥刀，刀锋撕裂裹缠刀身的黑布，在月光下闪出一抹青色的光芒。

　　高瘦者一直警惕着许夏的动作，却还是惊诧于他的动作之快，连忙横刀在前。

　　咔嚓！

　　却听到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他的铁刀连同刀鞘一齐被斩断，青犊兀自已经砍在他的胸膛上。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喷涌鲜血的胸膛，不相信这是真的。要什么样的力气、多么锋锐的宝刀、何等样快的速度，才能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能斩断他的刀，破开他的胸膛。

　　他却不知道，虽然没有招法口诀，许夏的身体却是实打实的二流武夫体魄，每每吐纳清风诀，身体又受一丝天地清风灵气洗炼，自然远非常人可比。而且他先存了轻视的心思，以为对付这么一个少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虽然警惕，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败亡只在一瞬间。

　　“豹子！”“豹哥！？”一瞬间，惊呼此起彼伏。众人还来不及放更多的狠话，他们中的领头人就已经被一刀毙命。

　　血性被激发上来，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杀我兄弟，此仇不共戴天！”

　　“小子，你死定了，得罪了我狼牙帮，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许夏横刀在手，寻找着破绽：“给你们，要有命来拿！”他虽然没有习练过武艺，却是和野兽搏斗过的，惯常宰杀牲畜，也杀过人，此刻正寻觅出手的机会。

　　剩下五人一起乱刀砍来，许夏翻身越过大青石，只见青石之上火星四射。他纵然占了年轻力大的体魄优势，但也绝无法一次招架五个人的刀锋砍落。这些人虽然都是普通人，却又比普通人更凶狠好斗，拿着刀敢劈敢砍。一个不小心，还没开始修行，就要栽在此地了。

　　“噗”，惨叫过后，一个年轻点的人捂着胳膊打滚，被许夏从侧面一刀削去了整个臂膀。

　　“小明！？”“啊！”嘴里喊着“小明”的中年人捂着脖子嘶嘶出声。

　　许夏仗着青犊锋锐，身体在战斗之初变得轻快矫健起来，迅速游斗。

　　一时间场上三人对峙一人。

　　许夏胸口一阵起伏，口中发涩，呼气如牛。虽然没有受伤，但情况也绝不容乐观。

　　眨眼间连杀三人，每一次出手都带走他一大片精气神，此时他气力大跌，全凭一口气吊着精神不坠，不过气势却攀升到了顶峰。

　　反观狼牙帮剩下的三个人，身体、力气都还完好，却被许夏的气势吓破了胆，如此凶狠的杀人手法，简直像是在屠杀猪狗。在许夏停顿换气的时候也不敢冲上来，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许夏站直身体。月光下，他的影子在残垣断壁中，宛如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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