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命该如此

　　痛呼、惨嚎还响在耳边，握刀的手却有些颤抖。月光下，那少年满身血迹，横刀在前，仿佛一座无限高大的山峰，再生不出攀爬的勇气。他们平日仗着人多势众，欺压得都是些无力反抗的普通人，哪里经历过这样惨烈的厮杀。

　　逃命？豹子哥，小明还躺在地下。挥刀？那酷烈的身影就在眼前。想逃又不甘心，想战又缺少勇气。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几乎要将他压垮。

　　骨头的眼睛渐渐爬上血丝，脸上泛起鲜艳的潮红，他被逼疯了。长刀在手中胡乱挥舞，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敌人也没有伙伴，对着所有活物攻击。然而离他最近的，就是他的两个同伴，都没有防备之心，其中一个中年人身上被划开一条大口子。

　　那人还在惊愕中，开口骂道：“骨头，你疯了？”

　　许夏欺身上前，气贯长虹，宝刀锋利，削去那人半边身子。

　　除了疯掉的骨头，最后那人竟转身逃跑。许夏曾听他们言语中提及“狼牙帮”三个字，心中知道这定然是一个帮派或者组织，绝不能让他逃走，否则，自己将无路可走。

　　舍弃疯癫的骨头，提聚起最后的力气，许夏踏步追去。

　　不多时，响起一阵惨叫，惊起几只夜鸦。

　　待许夏转回大青石处，却发现那个骨头已经倒地气绝，胸口还插着一支箭矢。

　　猛然回头，一处倒塌的建筑残骸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

　　“小兄弟身手了得！”那人背负一把大弓，腰间插着箭袋，里面数十支箭矢。缓缓露出容貌来，却见他手长脚长，眼神锋利明亮，相貌平实，身材壮硕，身穿兽皮制成的大衣。从暗处走来，携带一股气势。

　　许夏一身血迹，青犊刀身染血，一滴滴滴落在石头上，啪嗒作响。追杀最后一人已经用光了他最后的力气，片刻之间的惨烈搏杀，每一次出手都当做是最后一次，所以此刻早是筋疲力尽。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不禁在心中惨笑：“当真是命途多舛！”

　　持刀，战意昂扬。

　　“小兄弟误会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人。”那人爽朗笑道：“在下冉阳，横云山寻宝人，并无恶意。”摊开双手，空无一物。

　　许夏依旧警惕。

　　冉阳低头看向地上横七竖八，胡乱躺着的五具尸体，尽是断肢残臂，少年出刀之狠厉，即使是他，也要打一个寒颤。除了自己射杀的一个已经疯癫的人，六个人中，五个都亡命在了这个少年手里，即便是他不出手，杀死一个疯掉的人也轻而易举。不免回想起自己在这样年岁的时候，可曾有这样的勇猛？

　　许夏亦在回想刚才这一战。不得不承认，几次生死之间，胜在了侥幸。同时也以此惊醒自己，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千万不可存轻敌之心。

　　为首的那人显然是这几个人的主心骨，武艺应该高强，若不是出其不意，仰仗青犊锋锐，一刀毙命，定然是一番苦战、恶战，岂能如此全身而下。然后凭借身体素质，强势游杀二人。换气之时，气势攀升到顶峰，吓疯一个，疯子误伤一个，仅剩一人胆破而逃，否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以一敌六。

　　而且最危险的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身边还有一个隐藏着的人，若他是敌人，现在倒下的岂不是自己？

　　难道真如在且兰时，那个游方老道算命时说得那般“命理不清，此子凶顽”？可自己一直好好做人，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总不能引颈待戮吧。也真不知是运好运歹，如此凶险境况，都叫他化解了两次。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好运不会一直站在他这边。

　　且此战也是凶险无比。他纵然是比普通人的身体更加强健，更抗打击，但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这些人虽然是没有什么内力武功的普通人，他们手中的刀却依旧锋利，不但能伤得了自己，被砍到要害，说不得也难逃一个死字。

　　必须尽早开启白玉骨牌，否则这次是五六个普通人，下次一二十个自己也能对付得了吗？或者面对的是修行者，又该如何？他这颗大好头颅，还妄想去看一看，这方天地有没有那仙佛神魔呢！

　　眼下脚边就倒着五具残躯，越过残垣还有一个，又不禁感叹，人的性命有时候当真轻贱如蝼蚁。自己身上没有财货显露，这些人尚且如此，若是真有宝物露出，难道要前仆后继，明知是死也要去吗？

　　“小兄弟此时力尽，不如到我飞影堡一坐如何？”冉阳朗声邀请：“此地不宜久留，那狼牙帮的人见久无人归，必然来寻。”

　　许夏亦有此考量，且这冉阳明显要比方才杀的领头人，给人更大压迫感，却没有仗势而行，帮助自己射杀了一个敌手，还如此好言相劝，否则他现在体内空空，还不是任人宰割。而且他正好有些疑惑，书上说云中故城早已空无一人，为何自己一入城中，就引来贼人窥伺。看来那句老话说得好“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动辄要见生死。

　　“好。”许夏答道。

　　冉阳笑容爽朗，一挥手，阴影中再次钻出几条身影，把那些尸首搜刮、打扫了。许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他虽然气力耗尽，此时孱弱，却不需要人搀扶，背着包裹，挎着青犊，一路跟随。路上各种残骸倒影憧憧，月光虽亮，照不进人心。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被打造得像是堡垒一样的地方，周围布满刺木、鹿角，高处有人值守巡查。望见有人来时，还要通报暗号、姓名，才可入内。

　　夜已极深，一行人的到来还是引起关注。

　　冉阳挥手散去人群，先领了许夏去往住处，一切明日再说。

　　躺在散发着干草为的床上，许夏忍不住叹了口气。床的滋味是如此享受，哪怕下面垫的是干草，也让他沾床即倒。但是还不能睡，修炼是一种水磨工夫，能勇猛精进的毕竟是异数，贵在坚持。纵然还未开启修行之路，也当明白，“身不由己”四个字，由不得自己片刻松懈。

　　于是翻身跃起，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开始吐纳。

　　冉阳此刻正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之内正襟危坐，面对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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