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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世间有龌龊,也有温暖


  不等二人作何反应,七八位军士呈战斗队形涌入房间,持盾的、拿刀的、举弩的,相信屋中人一有反抗的便会立刻毙命。几人站定之后又从屋外走入一位军官,国字脸络腮胡,戴着头盔,双目有神,压迫地盯着二人说道:“靖安司奉命搜捕,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青叔微一拱手道:“我师徒二人乃嘉州人士,欲往都城,途径此地,用茶歇息之后,借此间厢房梳洗一番,准备入城。”

  军官瞥了一眼两人面前的水盆和脸上未干的水渍,一挥手,“搜!”

  顿时有两个军士从队列中走出,在房间内四处搜寻,剩余人持弩随之移动转向,神情紧张。但见两人对包裹之类的东西毫不在意,似乎是在找人。

  翻箱倒柜一无所获,这军官也不气馁,大手一挥,“走!”,哗啦啦地铠甲碰撞声中,一队人又转向下一个房间搜寻而去。

  待对方走远,云起长舒一口气,小声道:“好险,还好是搜人,万一搜身可就难办了?”

  青叔神色如常,随口问道:“如果搜身怎么办?”

  云起思索了一下道:“此地是西蜀都城,必然守卫森严,这个架势,前来搜索的必不止一队人马,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青叔一人自可飘然远去,但当下却必将牵连徐副使,甚至徐叔叔,此为君子所不为。”

  青叔没有接话,望向云起,知道他还没说完,等着他后面的结论。

  “这些军士也是奉命行事,自身并无作恶,也非临阵厮杀,从他们来看也是在保家卫国,所以我们不得无端取人性命,想办法脱身即可。”

  青叔颔首道:“不恃强不凌弱,很好。记住,如果万事只凭拳头大小说话,遇见拳头比我们更大的,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罢,两人梳洗完毕,便向外走去。

  出门之时,正好遇到那队人马也搜完此处,那军官看了一眼他们,没说什么,走到柜台前,身旁有人递过一张票据,军官接过拍在柜台之上,“三日内到靖安司,一应损失照价补偿。”也不等掌柜回话,转身疾走,带队赶奔下一处,云起踮起脚从窗户往外一瞧,果然四处皆有甲士。

  掌柜的满脸堆笑,一边说着岂敢岂敢,一边连忙双手接过票据。一扭头看见云起二人,笑道:“哟!二位爷,可梳洗好了?刚才军爷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云起毕竟历事还少,有点不适应徐新从干练果决的徐副使到阿谀奉承满脸堆笑的徐掌柜这个身份的无缝衔接,青叔自然接过话头,“无妨,军爷办差,我等自当配合。当算我二人有劳掌柜的行了方便。”

  “哈哈,客官哪里话,开门做生意,四海八方皆是客,应该的。”

  看这满堂的客人,品茶聊天,茶壶果蔬糕点流水似的上去又撤下,徐掌柜这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青叔也不多客套,会账走人。云起跟着出去,早有小二牵过马来在门口候着。

  方才穿过大堂的时候云起看了一眼刘老头一行四人,他们已经吃喝歇息完毕,心满意足的样子看来也是准备走了。

  当一老两小一仆有说有笑地起身结账穿堂走出时,不想堂中有个阴柔嗓音响起,“就这么走了?”云起在门口暗自一凛,看来刚才那句小儿无心之失还真遇上小人针孔心眼了。

  刘老头面不改色,头也不回,问道:“哦?那阁下还有何见教?”

  “辱我暗楼,轻飘飘一句道歉就了事么?你不管,我来帮你管!”

  话音未落,三点寒芒破空而来,直奔年幼少年而去。

  暗楼,作为江湖上最出名的暗器世家,在掌门郑氏三代人近百年的努力耕耘下,终于跻身顶级势力,几乎垄断了江湖中的暗器生产,买卖,而在暗器的使用上,从身形到手法再到内劲,暗楼皆有一套不传之秘,名满江湖。但这些并非暗楼令人惧怕的全部理由,更有他们一以贯之的睚眦必报,有人形容如果被暗楼中人追杀,便犹如附骨之疽,甩不掉,防不住,担惊受怕,不如一死了之。

  “暗楼!”“果然是暗楼中人,快闪开!”乒乒乓乓动荡不堪,店里的客人东奔西走,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显露出不远处的一桌上两个安坐不动的身形,身着紫衣,想来其中一个便是发难的暗楼之人了。

  正当寒芒将至,那位中年仆从闪到两个少年身前,以刀鞘将三件暗器瞬间击开,钉在窗棱上。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居然是个用刀高手,力道,准度都恰到好处。

  但不等他喘息,那紫衣人再次甩出一把暗器,约莫有七八之数,乃是些飞蝗石,为稳妥起见,中年仆从欺身一步上前,顺势一把抽出佩刀,再次舞动刀身,击向飞来的星星点点,为防暗器被自己拨开伤及无辜,那仆从选择了最费力的法子,将其击向窗棱房梁等处,刀光闪现,身形灵动,云起暗道一声好,有这样的侠义高手做仆从,怪不得之前刘老头底气十足。

  眼见自己两次甩出的暗器都被对方接下,紫衣人不由脸上有点挂不住,俊美的脸色略带焦急地喊道:“大哥!”,旁边那位被喊作大哥的紫衣人无动于衷,那人再喊一声,声音更是急迫:“大哥!!!”被喊作大哥的人长叹一声,甩出一枚流星镖,旋飞着直奔中年仆从而去,速度却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中年仆从看准来路挥刀击出。

  正当此时,却有一枚铁钉接着被甩出,后发先至,击在这流星镖之上,撞得它直奔少年而去,铁钉也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取少年。中年仆从应变不及,一老两小,眼看避无可避,就有人要血溅当场。

  “回心转意?!”有人认出了这个手法,作为暗楼密技之一,能够用多枚暗器以不同的速度互相撞击,令对手防不胜防,传言暗楼历代最高有人能够同时控制七枚暗器的方位和走向,厉害至极。

  云起见状一惊,下意识地一蹬腿便弹向那名少年,试图在此之前救下这个因言遭罪的少年。间不容发之际,那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似笑非笑地一挥衣袖,大袖一拢,便将那枚暗器拢入袖中,袖口却毫发无损。做完这一切,云起才轰地一声将那个少年扑倒在地,看得青叔嘴角直抽搐。

  云起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一看那个少年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发愣,仿佛他的年纪还不足以承受人生这样的重压和刺激,中年仆人赶紧将他扶起,连声抱歉,这时候少年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叫了出来,指着云起说:“你...你...你!”看起来是想要指责却也明白过来人家是在救自己,于是支吾半天喊不出个说法来。老人笑呵呵地将少年地手按下,佯装严肃道:“瑜哥儿,不得无礼,这位小兄弟乃是为了救你,还不赶紧道谢!”老头口中的瑜哥儿哼了一声,但也老老实实地行了个谢礼,只是这动作怎么看怎么有点马虎。

  刘老头也不强求,转身对云起笑道:“小兄弟好身手啊!”不笑还好,这一笑就让云起觉得好有深意,脸红得直透耳根。

  连忙道歉道:“不知前辈如此身手,小子鲁莽,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这个江湖死气沉沉,蝇营狗苟,早就朽坏到了骨子里,似小兄弟这般古道热肠,才是真正的根基和生气。”刘老头的话语中有着一丝的感慨,又接着道:“老了老了,话多了些。大恩不言谢,老头子有一物相赠,还请收下,今后若有需要可持此物往镇江一行。”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玉牌,递向云起,玉牌晶莹剔透,上面雕刻有一个苍劲的“陆”字。

  云起本羞愧自己闹了个大囧,人家没有怪罪已是幸运,哪曾想还有谢礼,连忙推辞道:“扶危救难,本就是侠义所在,前辈不用如此。”

  刘老头笑容不改,云起下意识的拒绝让他对云起的感官也更好了,“诶?看小兄弟的气质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当听过儒教的赎人受牛之辩?拿着吧!”

  云起余光扫向青叔,却见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若非二人朝夕相处,心有默契,根本看不出来。

  于是,便双手抱拳,道:“前辈如此说,那云起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事发突然,有鲁莽之处也请这位小兄弟见谅。”说着双手接过玉牌放入怀中。

  “哼!”少年嘴上一点也不领情,还在揉着自己倒地撞着的肩膀,眼中的感激却也实实在在,只是这个年纪,性情都难免乖张一些,要想从善如流,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云起也并不在意,却不曾想自己也比人家大不了几岁。

  “小哥请赶路去吧,免得长辈等得急了,此间无事,不必担心。”老头子依旧笑呵呵的。

  “如此便别过了,后会有期。”云起向几人抱拳道,转身走向青叔,转身之际看了眼两个紫衣身影,却不明白二人为何之前还要痛下杀手,现在却按兵不动。

  正想着,老者开口了:“你们两个怎么说,还要帮我管教一下徒儿么?”

  两人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却是两个面容有五分相似的年轻人,一位俊美,一位略显沧桑,脸上都有些苍白,也符合暗楼武功的特性。最先出手的俊美紫衣人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拉住,开头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姓陆。”

  老头摇摇头:“我不姓陆。”

  紫衣人长出一口气,还没出完,却又听得老头的声音:“但是他姓陆,镇江元老堂里的陆。”

  只见他手所指之人正是刚才二人痛下杀手的少年。

  堂中响起了一片惊叹声,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单说这姓陆并不出奇,但如果在陆字前面加上镇江二字,那就是天下顶尖的豪阀了,江浙之地本就富饶,作为江浙东南一代的龙头,富可敌国、权倾一方这些词皆可往镇江陆家的身上套去,一点也不夸张,何况这位还是元老堂的陆姓,那就是陆家当代家主嫡系后代,暗楼虽说也是五宗门之一,威风八面,但也要看跟谁比。江湖势力,比起这等正经的豪阀,差得还是远呐。

  两人顿时如丧考妣,刘老头看着二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姓郑,先出手之人断去右手;如果不是,一人死一人滚。不要想着逃,你们如果就这样逃回去,下场只会更惨。”

  郑氏乃是暗楼的当家主脉,如果真是嫡传,刘老头也不好取人性命,虽说自己占理,某种程度上说自己一方也并非全然无错。

  只见后出手的紫衣人一步跨出,道:“冲撞阁下,难辞其咎,在下郑幽,愿代吾弟郑黯受罚。”

  “郑幽?!”堂中又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专门点评三十岁以下江湖才俊的青云榜,在去年初发布的最新榜单中,暗楼破天荒的有两人入选,号称暗楼五十年来最出色的年轻人“夜王”郑夜在甲榜十人之中排第六,另一个在乙榜十人中排第九的就是这个郑幽,作为暗楼下一代最出色的的弟子之一,传言一身暗器功夫已然有了登堂入室的气象,在去年暗楼一年一度的暗器考核之中,仅以两局之差输给郑夜,名动江湖,没想到却在这儿被他弟弟连累栽了跟头。

  关于他和他这个弟弟,也是一件趣事,他俩的同父异母,生父是暗楼的实权长老之一,原配生下郑幽后难产而死,续弦生下了郑黯,没想到续弦的夫人并未欺辱郑幽,反而对其爱护有加,两兄弟之间虽然性格大大不同,却也相处融洽,也是一段佳话。

  堂中诸人只是路过喝口茶,一起冲突本就意外,没想到后面事情的发展就像铁锤一样不断敲击着自己的心脏,暗楼中人出手镇压的居然是镇江陆家嫡系,出手的暗楼人却也是主脉嫡传,还是青云榜上人,这要传到江湖上,也是一桩大事了,自己眼见了事情经过,那还不得吹上了天,回去门派添油加醋地跟心仪的师妹或者师兄好好显摆显摆,给自己也加点戏份,说不定......嘿嘿嘿。不过,未来是未来,现在还得夹起尾巴蹲在一边,小心两拨大人物跺跺脚不小心踩死自己这只小蚂蚁。

  刘老头笑容不变,道:“哟,没想到还真是两位大人物,怪不得脾气着实不小。”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开口道:“难得你这份担当,你也别断手了,断去...额...右手尾指,便走吧。”

  郑黯一愣,旋即开口道:“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己承受!”说罢便要从旁人处拿刀自断一手。

  不料刚一动身,便被郑幽点住穴道,僵立当场,只得大喊道:“哥,不要!让我来,缺了手指你的武功怎么办!你武功比我好,见识比我高,什么都比我好,该被废掉的是我!是我啊!不是你!”说着说着已是涕泪横流,看着煞是可怜。

  云起见此心有不忍,正欲上前劝说,却被青叔轻轻一拉,耳中听得青叔聚音成线道:“江湖事要的是个脸面,你还没这个面子,小心好心办坏事。”云起恍然,识趣地止住身形。却没看见青叔的眼神中有一丝玩味。

  郑幽仿佛并未听见其弟的嘶吼,面向刘老头一行,左手扯住右手尾指,用力一掰,血淋淋的尾指被直接掰下,右手断指处的鲜血顺着滴落在地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刘老头,只是不断颤动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所承受的剧痛。堂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两个陆姓少年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是个人物,我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斩草除根了。不过江湖自有规矩在,你做了就得认,我说了也得认。有些事都是身不由己,你们走吧。”刘老头没有再笑,脸色忽地有些怅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故事。

  郑幽平静地转过去,用左手拍开自己弟弟的穴道,低吼了了一声:“走!”随即晕倒在其弟身上。郑黯紧紧抱着自己的哥哥,拾起地上的断指,从门口走了出去,临出门时,深深看了一眼刘老头一行人,目光复杂,顺带恨了一眼云起,看得云起浑身一冷,骑上马,飞驰而去。

  青叔看着郑黯的背影,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刘老头四人,对云起说道:“走了。”翻身上马,慢慢骑行而出。小小茶铺还能重遇故人,有意思。

  云起跟着上马,向刘老头抱拳喊了一声:“刘前辈,后会有期!”

  刘老头亦是向他微笑着抱拳,中年仆从同样抱拳行礼,沉声道:“小兄弟一路平安,后会有期!”两个少年也跟着抱拳,只是有一个好像还是有点不情不愿。

  刘老头叹了口气,“这郑幽算得上个人物,却看不清自己弟弟是个什么货色。”

  旁边少年疑惑道:“刘爷爷,什么意思啊?”

  刘老头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笑着说:“没什么,你们不要学他便是,兄弟和睦,其力断金。兄弟之间哪有时时算计的道理,这暗楼啊,家教堪忧喽。”

  自己临时起意,没要拇指要了尾指,也算对这年轻人的一丝欣赏吧。至于那个恶毒的败家娘们儿会不会因此记恨,哼,也要她敢啊。若非因为一些陈年旧恩,自己怎会帮忙干这种事,哎,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几人缓缓朝外走去,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道路,有人甚至还躬身行礼,口中念叨着一些门派、姓名之类的,刘老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这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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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行出茶铺,走上官道,二人速度加快,不多时便到了西蜀都城,成都。

  自古成都有俗语,西贵南富,北乱东穷。二人所走正是西门,道旁杨柳依依,路中车马云集,空气中香风阵阵,耳旁只听得莺歌燕语,边走边看,等进得城门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成都的繁华果然不是嘉州可比,店铺鳞次栉比,各色旗帜在空中飘舞飞扬,酒香、饭香、脂粉香夹杂着人群中若有若无的汗味,这就是生活的味道。除开赶路的,人人脸上都是悠然幸福的表情,好一派繁华景象。

  青叔先带着云起找到一家客栈,这也是白马帮在城中的产业,将马匹交给小二,有掌柜迎上来,青叔要了一个独门小院,进去将包裹行李放下,唤来掌柜,耳语几句后,便与云起一道出得客栈。

  一路未做停留,带着云起穿过一条大街,拐入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石板微微有些湿润,想来是常有人浇水洒水,小巷中基本都是一些大院的后门,平常运送一些蔬菜瓜果,出入一些废渣潲水之类的,但却闻不到什么臭味,看来清洁和排水做得不错。走到一户门前,青叔轻轻扣了扣门环,不多时,一个驼背的老头子把门开了条缝,瞥了眼青叔,浑浊的眼神立马绽放出光彩,正欲将门大拉开,青叔却一步迎上,左手扣住老头的手,右手摸出一个小碎银子递向老驼背,恭恭敬敬地道:“鄙人从嘉州来,前来拜访刘管事,劳烦老丈通报一声。”

  老驼子立马心领神会,收起银子,还放在手里掂了掂,淡淡地说:“又是个送钱来的,等着吧。”

  青叔连忙称是。云起就在旁边,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清楚,莫非这是青叔的旧识,但青叔为何又要连忙制止,莫非周围有人跟踪?正要查看,青叔嘴唇微动,传音道:“莫要张望!”

  云起连忙眼观鼻鼻观心,静待不动,好在一小会儿,就有人出来了,还是那个老驼背,把门开了个小口,懒洋洋地说:“进来吧,刘管事答应见你们了。”

  青叔连连道谢,从小门缝中侧身而过,云起也跟着进去,老驼背把门关上,没有说话,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云起四处打量,光是这一处地方便种有多种花卉,搭配着翠竹、流水、假山等,将这不大的院落构建出数重天地,单这点已然勾勒出一个气质风雅家族的形象。

  到得一处偏房,推开门进去,屋内主位上正坐着一人,正端起盖碗茶杯,用杯盖轻拂水沫,眼皮都没抬一下。云起微微恼怒,心道:这人也忒摆谱了,不过想着刚才门口的情况,不明就里还是不妄动的好。

  老驼背喊了一声:“刘管事,人给您带到,小的这就告退了。”说罢躬身而退,退出时将房门带上。就在房门彻底闭合的那一刹那,主位上的那人迅速放下茶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青叔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嘶吼道:“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六年了......六年了!”给云起吓了一大跳。

  青叔连忙将此人扶起,脸上也是写满了感慨和怀念,柔声道:“六年了,靳忠,大家都还好吧?”

  “好!好!有您和您朋友的帮忙,大家都很好。”靳忠高兴道,看看云起,问道:“七爷,这位是?”

  “我徒弟,云起。云起,这位是靳忠,我以前的家人,算了,你就叫刘管家吧,省得以后叫错了。”

  云起正要抱拳行礼,却听靳忠又说了起来:“七爷,使不得,使不得,靳忠担不起这个词!”靳忠一听“家人”就急了,连忙摇头,眼看又要下跪,青叔连忙又拉起来,无奈道:“这都什么年景了,还在乎这个!”

  “不管什么年景,这规矩就是规矩!”靳忠难得强硬道。青叔笑着摇摇头,道:“随你吧!”

  云起这才有机会问候行礼:“晚辈云起,见过刘管事。”

  靳忠侧着身子,算是受了个半礼,连忙回道:“云公子不必客气,您是七爷的徒弟,今后有事吩咐小的就行。”

  青叔又道:“好了,客套话就先别说了。今天进城身后两拨人跟踪,一波应该是所谓靖安司的,另一拨就不知道了。所幸刚才一路进来没有漏什么马脚,你们这几天也务必小心。”

  靳忠连忙应下,笑说道:“这些年下来,还活着的哪敢不时时刻刻小心谨慎,许驼子刚才也是因为见了您一下子乱了方寸。”接着又问道:“七爷,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我们先把情况对接一下,书信往来还是不够详细。”青叔沉吟一下道:“云起,你先四处逛逛吧,就在这座小院就行。”说罢,让靳忠仍旧往主位上一坐,自己站在下首。

  “好,那我去了。”云起拱手向二人施了个礼,退出房间。打开的房门的一刹那,青叔感知到了三处目光的窥探。关上房门,老驼背正在不远处观望着这边,看见云起走出,连忙迎上,说道:“公子这是?”云起装作畏畏缩缩道:“刘管事命我先四处走走,他和家师有事相商。”

  老驼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那老奴帮公子带路吧,小院不大,公子这边请。”

  说罢,带着云起沿着回廊走了出去,云起感叹道:“此间院落虽不大,但被人经营设计得精巧压制,真乃高人手笔!”

  老驼背,也就是许驼子,道:“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些摆弄花草泥瓦的粗活,上不得台面。”

  云起诧异道:“莫非这是出自老丈之手?”

  许驼子微微一笑,自谦之中略有自得,道:“闲来无事,便多折腾折腾,一把老骨头不动动可就真生了锈了。”

  云起这才细细打量许驼子,貌不惊人,本以为就是个昏朽的门房,却有如此高超技艺,看来背后也如青叔一般有着不一样的过去。正思量间,许驼子又说话了,“此乃户部尚书张繁张大人的宅院,前院后院等还在那头,此处乃一偏院,被分配给了刘管事以及我等杂役居住。”

  原来许驼子是借此机会向云起解惑来了,云起便说道:“能得一院而居,想来刘管事也深得张尚书器重。”

  许驼子哈哈一笑:“那是那是,刘管事做事干练周到,乃是府里最得力的管事,听说张尚书还有意将他提为大管家呢!”

  这样一个深得户部尚书器重的管事,却是青叔以前的家仆,那青叔又是什么背景和身份,这次大费周章地找到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云起陷入了沉思。

  二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已然走完整个小院,又将回到门口,刚好瞧见房门打开,青叔率先走出,转身躬身拱手行礼,刘管事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声许驼子,让他送二人离开,便转身关上了房门。

  许驼子将二人送至后门口,依然翕开一条门缝,让二人侧身而出,全程并无交流。

  待得二人离开,许驼子关上门,便去往刘管事处复命。站在门口轻敲两声,听得刘管事说道进来,便推门进去,待轻轻关上房门,便急匆匆地冲到刘管事跟前,眼神中透着焦急和兴奋,低声问道:“老靳,七爷有何吩咐?”

  刘管事笑呵呵地看着他,道:“老许,咋的,比我还急?”

  “废话,你跟七爷聊了半天,我一句都没听见,当然急了!”

  刘管事却突然沉默了,叹息道:“七爷这次过来,是跟我说......哎!”

  说一半又卡住了,再加上他那表情,给许驼子急得,“老靳,你怎么回事,说话能不大喘气儿么?七爷到底说啥了,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啊!”

  刘管事直勾勾地盯着许驼子,看得这老许心里发毛,正不知咋办的时候,刘管事哈哈一笑,道:“逗你玩呢!哈哈,好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你!好你个靳忠,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要双手成爪向刘管事肩头抓去。

  刘管事连忙讨饶,道:“好了好了,说正事说正事。”

  许驼子这才停下手来,嘟囔道:“早说,不就完了么,非得装神弄鬼,正经了几年还是改不了这臭德行。”

  刘管事也不计较,说道:“七爷让我们联络好大家准备出水了!就这一两年的事!!!”

  “真的?!”许驼子的神情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说话都带着些许颤音。

  “我骗你干啥,七爷刚走,你要不追上去问问。”刘管事瘪瘪嘴,鄙视着许驼子这点出息,浑然忘了刚才自己从七爷口中听说这个消息时,比许驼子的样子还要不如,差点没哭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许驼子语无伦次地搓着手,直转圈,看得刘管事一阵头大,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先平复一下,明天还得去跟七爷复命。马上就天黑了,晚上咱们找个地方慢慢合计合计。”

  “是是是,是要好好合计合计,恩,合计合计...”

  刘管事满脸黑线,一巴掌拍在许驼子肩上,说道:“好了,瞧你这点定力,还怎么去干大事。”

  许驼子这才有点恢复过来,抄起刘管事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说道:“我出去冷静冷静。你好好琢磨。”放下茶杯,迈步就往外走。

  刘管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收拾桌子,脸上的神情满是开心,细细一听,似乎嘴里还在哼着小曲。

  青叔带着云起走出来,太阳已然下山,春天的天还不算长,乘着略微有些黯淡的天光,二人回了客栈,一路之上并未多言。

  回到客栈,吩咐掌柜的一会送上吃食,便回了小院,一看行李原封未动,青叔便往院中一坐,云起拎来一壶茶水,默默给青叔倒上,自己坐在下首也给倒上一杯,正要开口询问今日之事,不想青叔向他轻轻一摆手,说道:“朋友一路同行至此,想必甚是劳累,何不现身一叙,喝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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