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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各有谋算


  “唧唧唧、唧唧唧”枝头的鸟儿欢快地叫着,温和的阳光洒入城中,在地上铺起薄薄的一层金黄,春日里,晨光大好。

  厢房里的床上凌乱不堪,扭成一团的被子中突然伸出一只脚来,直直地立在空中,稍一停顿后再重重地倒向一旁,带动着腿的主人也完成了翻身的动作,趴在一团被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谢大哥!别再睡了,都什么时候了,起来吃饭了。”云起一边喊着一边推门而入。

  趴在床上的谢崇并不答话,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中,以示对被窝深沉的眷恋。云起一步冲上,抓起被子一角就要往上掀开,谢崇左手一按床板,身子腾空而起,顺势一卷,将被子裹在身上,卷成个毛毛虫然后摔进床角,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睁开过。

  迷糊道:“云兄弟,可怜一下哥哥我吧,两天没合眼了。”

  云起无奈道:“谢大哥,青叔已经坐在外面等你一刻钟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话音未落之际,听见谢崇一声怪叫,从床上一飞而下,飞快地把靴子蹬上,开始穿衣洗漱。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哈哈”云起斜倚着门哈哈笑道。

  谢崇以令云起惊掉下巴的飞速穿戴整齐,跨出门之际,跟云起说道:“你看,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云兄弟,自求多福。”出了门还不忘扭头对着愣住的云起一笑,然后跑去跟青叔道歉去了。

  云起突然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哎,以青叔的脾气,挨训是肯定的了,点背啊。

  果然,等他过去,青叔瞥了他一眼,“君子之言寡而实,好呈口舌之欲本已是错,还说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祸从口出之理还用我再教给你吗?”

  云起乖乖低头认错,小时候青叔不怎么爱管自己,但随着自己越长越大,对自己管教反而越来越严,言行举止,动辄得咎,但也正是这样,云起的成长也是飞快,越来越有大家之气,君子之风。

  或许旁人会觉得青叔管教太过,教育方式过于呆板,会磨灭灵性,教得人只剩下唯唯诺诺,木讷寡言。青叔却觉得,对孩子言行直类的直观教育就是应该从细节抓起,再辅以言传身教,而后才是直问本心的思想与性格打磨,令其勿起邪念,勿升妄心。便如那花草树木,懂行的园丁不会去硬箍主干,而是保其健康任其生长而修其旁枝,树木自有其天性,其中曲直是难以更改的,园丁只需顺势而为,便能修成一处好景。

  何况云起不是欠缺灵性,而是这天分太好,灵性太过,必须得他压着,否则便是根基不稳,日后定有大祸。

  谢崇在旁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嘴角强忍着一丝笑意,看得云起牙痒痒。

  三人坐下用过早饭,青叔说道:“今日谢小兄弟先往药铺抓药,而后返回此间,我与云起出门一趟,中午在此汇合后,下午出城,赶往江州。不知谢小兄弟意下如何?”

  谢崇连忙应下,既然装了痨病,又被人盯上,为了稳妥,抓药自然是必要的。而他也明白,青叔的事也不可能尽数告诉自己,这样也能给自己留些空间去处理事情,一日相处,已然是足够光明磊落,人心不能不知足,自己已经欠二人太多。

  安排既定,三人便一起走出小院,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出了客栈。

  云起谢崇二人不知道的是,在昨日入住之时的青叔跟掌柜的一番耳语,青叔就跟实为白马帮众的掌柜打好招呼,若有情况,就在饭菜中备上一壶酒,所以昨天那个假小二托着酒壶进门之时,青叔便已知道有问题,故而能够料敌先机。说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算无遗策,只有万全准备,才能保证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谢崇带着面皮光明正大又虚弱不堪地捂着嘴咳嗽着往东边药铺而去,云起和青叔牵着马,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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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闻曹,蜀国的监察机构,老百姓对其拍手称好,当权者对其又惧又恨。这个威名远扬的机构却坐落在城西的一片民宅旁。

  此时的司闻曹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蹲在椅子上,没错,就是蹲着,豪放而粗鲁,拿着几瓣柑橘往嘴里送着,漫无目的地向地上吐着果核,眉心拧成川字,将一副本来灵动俊秀的脸搞成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位苦恼的男子正是丞相府的“灵蛟”曹夜来。

  和八骏不同,丞相府众人各自的身份都是明明白白的,就像曹夜来,目前他在朝廷的职位是司闻曹的司隶校尉,位不高,权很重,丞相府的嫡系坐在这个本是天子耳目的位置,让一帮所谓的中直良臣看得异常碍眼,纷纷上书,不过这乔氏国主却和北渊那位皇帝有相同的态度,好言安抚了这帮臣子,说着无妨无妨,又嘉奖了曹夜来,丞相却当不知道这事一样,一切照旧。

  司闻曹老大的苦恼就是司闻曹所有人的苦恼,几个副职和一众从事,假佐都被他赶到了偏殿,让他们商议出个办法,一定要解决掉那个胆敢来成都击杀北渊降将的山子,定要让这匹灰不溜秋的马连灰溜溜地回去的机会也没有。

  回想起当天事发后连续十个时辰的生死追杀,双方反复连续地做套挖坑,刺杀与反杀的戏码不断上演,最后两人皆因体力极限而终止了追逐,只恨自己是赶了两天路回来述职的,体力本有劣势,再是主场之利也最多打个平手,对方想逃还是没拦住。

  曹夜来其实对这个跟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北渊刺客已生出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情,若非国仇大恨,当可把臂言欢。奈何身负国事,顾不得这么些许的个人感情。

  每个人的悲欢离合一起凑成了一个国家的气象万千,但对于一国之事而言,芸芸众生中的一份感情真就是沧海一粟,冰冷而残酷。

  猛地摇了摇头,振作一番之后,曹夜来把这司闻曹里的大小头头都给吆喝过来,一群人又开始围着地图,交换情报,制定方案,要抓住那匹犯下大罪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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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被许多人念叨的这匹马正走到一家药铺门口,思虑再三,还是用手巾捂着嘴咳嗽着走了进去。

  掌柜的看见一个黄脸汉子咳嗽着进来就知道要遭,连忙拿个小罩子罩住嘴,问道:“客官,要买什么药啊?”

  谢崇止不住的一阵咳嗽,咳得青筋凸起,面红耳赤,看得药铺掌柜都扯着嘴角替他着急,好不容易咳完了,问道:“我想买些止咳的草药,另外加三七草、一枝香、八角枫、九根龙和七叶莲。”咳了半天这才能一口气说完。

  掌柜的仔细听着,听完了依旧罩住嘴巴,支吾着道:“有些药材这儿没有啊,你是本地人吗?是的话过些天来取,我可以进些货。”

  谢崇面露焦急,“我马上就要...咳咳...走了,去江州,...咳咳...江州有分...店没,我可以去江州买...咳咳...”

  掌柜的想了想,“最大的药仓在苍梧,调到江州最快也要五天时间,你算好时间去吧。要是实在等不及的话就去别家问问?”

  谢崇叹了口气,“就我这样...咳咳...您能帮忙已经是...咳咳...您积...咳...德,我就去江州...咳咳...取吧,谢谢。”

  掌柜的也不好再说啥,也跟着叹了口气,“哎,谁没点坎儿呢,做我们这行,能帮衬点就帮衬点,嫌贫爱富,挑三拣四的,哪儿对得起祖师爷赏的这碗饭啊。”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抓了些治痨病的药,凑合着喝点,能不能好些,全看自己造化吧。

  谢崇哆嗦着接过药包,拿一些碎银子付了药钱,千恩万谢的出了门。

  三、七、一、八、九、七,北渊谍报密语本上的对应的词是两个“平安”、“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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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言成都之繁华并不罕有,但在这般繁华之下的慵懒与悠闲却是举世难寻。

  走出喧闹的主街,一条条巷子里都是些茶馆、食铺,三三两两的老人、中年人各自聚成一桌,谈事的、闲聊的、打牌的、喝酒的,好一幅宁静安逸的市井画卷。

  青叔带着云起走入一家茶铺,问掌柜的要了两杯素茶,便安坐在竹椅上,看起了台上的你吟我唱,云起心里明白青叔来此定有事情,但也不便询问,便也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

  一会儿又有贩卖吃食的进来吆喝,青叔问云起可有想吃的,云起摇了摇头,青叔便也没买。

  过了会儿,听见铁器的碰撞声,“叮...叮...”原来是采耳的师傅在吆喝生意,四处走着,也不喊叫,就把手中的震耳碰撞出独特的颤音,当地人就都知道采耳的来了,只需一招手,就能招过来。

  要说这采耳是一门独特的技术,合格的师傅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出师,比如在将碎纸扔入笔筒,将其一片刮出来而不触动其余纸片,又如将豆腐上的杂物挑走而不伤害豆腐等。好的采耳师能给人一种极端舒爽的感受,采完之后,神清气爽。

  青叔一招手,那位胖胖的采耳师走过来,笑问道:“二位客官,请问是哪位要采耳?”

  青叔一指云起,“他。”

  云起一脸懵圈,他虽在嘉州生活六年,但还从未尝试过这个东西,他总觉得把自己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交给一个陌生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禁露出些求饶的神色看着青叔。

  青叔笑了笑,“别怕,这都是老师傅,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一会儿你就要感谢我了。”

  胖师傅也笑道:“小哥请放心,我的手艺好着呢。第一次好多人都这么怕,但试过一次之后您啊,多半会喜欢上的。”说完还朝周边一吆喝,“这都是我的老顾客了,大家说是吧?”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附和之声,伴着哈哈大笑,云起这是被青叔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胖师傅在云起身边坐定,用手扶着云起的头,就要把东西往耳朵里插去。

  云起连忙喊停,一脸不放心,“师傅,您可千万轻点啊!”

  惹得旁边一桌人噗嗤一笑,想来也是看多了这种第一次掏的窘态。

  胖师傅连连答应,说道:“小哥您只需不动,放一百个心。”

  云起浑身紧绷,没想等这胖师傅开始之后,自己还真觉得非常舒服,麻麻的痒痒的,掏在里面一些的地方,自己还有种想浑身颤抖的舒爽。

  只听胖师傅道:“小哥,您这耳朵可有些时间没好好打理过了。”

  青叔笑道:“跟着我一个粗汉,哪会弄这些。这是你们的独门手艺啊”

  胖师傅一边工作一边答道:“那是自然,这南面几州之地都有我们采耳师走动,光成都就有上百个有资格出师的师傅。”

  青叔惊讶道:“这么多啊,那你们还培养新徒弟么?”

  “培养啊,前前后后得有四五十个了吧,这些年我都带了三个,不过这徒弟最重要的是得守行规,不守行规的再能干也不能要,坏了规矩就会坏了大事。”

  青叔又道:“那天天掏耳朵不觉得烦?没想着怎么做大点?”

  胖师傅头也不抬,随口答道:“这有什么,要养家糊口啊。还别说,之前东家准备去东边打点一下关系,送几个顶尖的老师傅去那边做生意去,大伙儿挣得才多些,跟我们一群人讨论了一下,大伙儿都很高兴啊,有些个孬种害怕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弄,就想守着这点东西过日子,结果被少东家没收了家伙事,赶了出去。你说我们就掏个耳朵,哪儿的人不长耳朵不是,真是的。现在大伙都有盼头了啊,干劲十足呢。”话里话外流露出浓厚的自豪和高兴。

  青叔也跟着开心,“哈哈,那就好,不过那边也得小心,人家本地估计也有干这行的。”

  “那是那是,我们这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啊。”

  随着震耳“叮...”的几声震动后,胖师傅给云起的耳朵收拾干净了,还别说,真弄出来好些脏东西。“好了,小哥,您看这采耳可还舒服?哈哈”

  云起点点头,“别说,还真舒服,感觉耳朵清净了不少,谢谢师傅。”

  青叔起身付了几个铜钱,胖师傅收拾东西又去给下一位收拾了。

  青叔道:“怎么样,还行?”

  云起嗯了一声,说道:“师傅手艺真不错,确实舒服。”

  青叔道:“差不多了,走吧,感受了一下,该去买东西了。”

  二人起身,结过账走出茶馆,前去采买一些旅途中用得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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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胖师傅在又忙活了一会儿之后,就准备收拾歇息一会了。拎着小箱子,到了一家小面馆,面馆不大,右边是师傅挑面,打料的地方,顺便买点卤菜,右边摆了三张小桌,胖师傅要了三两臊子面,另叫师傅切了二两猪头肉,就着一杯烧酒,美滋滋的吃起了早午饭。

  忙活完了,也没别的客人,师傅也走过来陪着闲聊一会。

  “见到面了?”

  胖师傅说道:“见了见了,差点没忍住,手都在抖,后面一想那是七爷的徒弟,可别给弄伤了,强行平复下来的。”

  面馆师傅羡慕道:“还是你运气好,我就没那运气跟七爷见面,想他啊。”

  胖师傅笑得眼睛都眯了,用筷子夹起一片裹着红油的猪头肉,往嘴里一送,砸吧着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咱们目前的情况,昨晚开会的结果,后面的方向,七爷都清楚了。”

  “好啊好啊,终于等到这天了啊。”面馆师傅撑着腿慢慢站起来,朝里间走去,从背后看去,似乎在默默地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胖师傅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的涟漪,滋溜地吸了一大口,抿着嘴,闭着眼,回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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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叔和云起又去买了一些干粮、衣物、药品等,已经收成了一小包。

  青叔跟云起说道:“云起,你先回去客栈,我出去一趟,你和谢小兄弟先用午饭,稍后等我回来直接出发。”

  云起点头道:“好,那青叔你一路小心。”

  青叔笑着揉了一下云起的头,转身走了。云起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多大了,还揉头。。。”

  背着包袱,云起一个人行走在熙攘的大街上,认路是必须的,从小青叔就训练过自己的方位感,走过一遍的路基本都会认得。这其中的诀窍就是找好参照物,用这些点串联起来就是路了。

  朝着这条大街上那家高大的酒楼走去,印象中走过这儿的下一个巷口右转,再穿过两条巷子,走出去就是客栈旁边了。

  云起本就面容俊美,背着个小包袱,一身白衣劲装,好一副江湖少年侠客的风采,看得周边一些女子纷纷侧目,眼中直放光芒。

  云起早已发现这些眼神,心中那份少年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由得更挺了挺胸,不时用余光扫视左右,步子迈得愈发潇洒。

  未曾想就在此时,一团黑影朝着自己的面门呼啸而来,身旁猛地响起尖叫、怒喝、大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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