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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追忆之殇


  双脚踏上地面的泥土,彤云目光如电,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只见正前方是万丈悬崖,无路可逃,两侧乱石林立,野树森森,惨淡的月光,照不见下山的路。

  卢方和春妮也随展昭追了上来,当即要上前抓捕彤云,却被展昭阻止。

  “放心,她逃不掉的!”展昭对卢方道。

  从展昭的目光中,春妮看到的不是逞强,也不是坚持,而是成竹的信心,只是这信心之中隐约还夹杂着什么,让她感到莫名的酸涩和抑郁。

  彤云不屑地笑道:“强弩之末,还敢大言不惭!”转身刚要逃走,月白的衣裙却骤然定在风中——琴声!哪里来的琴声?飘渺如天山流云,苍茫如亘古日月,将无数尘封的过往化作片片飞雪,洒落人间。

  春妮也听得心驰神往,目光不由凝聚在展昭身上,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上,双臂轻抬,十指微弯,悬于古琴之上,垂目沉心,正自拨弄琴弦。琴弦本是七根,一根已然断去,然此刻听来,曲调之完整,曲意之绵延,比之完好的古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看彤云,已是只影零乱,如醉如痴。

  春妮竭力抵御着琴声的撩扰,问展昭道:“莫非……你也会琴蛊?”问出这样的话,她真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以师兄的为人,岂会用毒?可心中的疑问却又如鲠在喉。

  展昭并未答话,只是催促二人道:“快!快回石府去,万万不能上来!”加重了语气道:“记住!无欲则刚!”说话间,琴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如一根悬丝,一张一弛牵扯着人心。

  卢方见彤云已然受制,这才放心和春妮离开。

  恍惚之中,彤云意识到自己受了琴音的控制,本想奋力摆脱,然而随之而来的琴音,却令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娘亲!她看到了娘亲!清丽的月光下,娘亲还是那么慈爱,还是那么安详。儿时的岁月,笑容是何等奢侈,唯有在娘亲的脸上才能见到。琴音婉转而绵柔,仿佛娘亲温暖的手抚摸她的脸颊,她幸福地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着娘亲手上的温度。

  渐渐地,山中群鸟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伴着琴声盘旋飞舞,依依不肯离去。

  “《追忆》!”郭仲清在石府之中听到琴音,愕然道:“展昭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不行!我得去救彤云!”正想从洞口上去,忽见石壁下横躺着一人,竟是司徒听音。

  “师叔!”郭仲清惊得双腿发软,踉跄着跑上去,抱起司徒听音的上身,发现他已然没了热度,不远处散落着几张纸,正是《追忆》的琴谱。

  琴声铮铮,跌宕起伏,于宏实宽润之中,夹杂着尖脆纤细,恍若平静的潭水上激起的道道涟漪,令彤云的心神也为之荡漾。隐隐约约,她感到眉毛有些痒痒的,感觉好舒服,她知道,那是建安在为她画眉。建安手上的力道总是恰到好处,犹如春风化雨,舒缓轻柔。

  彤云依稀知道一切幻象都是琴音使然,但这无限美好的过往若能永远萦绕着自己,她愿沉迷到死去。

  转瞬间,琴弦之上,已不见抹、挑、勾、剔,唯见轮指与滚指纵横交替,琴音铿锵如空山鸣磐,激荡如巨斧锤胸。

  韩彰带领百余名官兵从山中匆匆赶来,在十余丈外已觉得头昏眼花,心痛难忍,无法再前进一步。

  彤云双手抱头,拼命地摇晃着,想甩掉迷乱的思绪,思绪却像千万匹野马在荒原中狂奔,任谁想要拦挡,都会被踩踏得体无完肤。

  她只能任思绪肆意延展,将她拉回那段痛苦不堪的灰暗岁月:她痛恨娘亲的纺车,车轮日复一日的转着,不分黑夜与白昼,虽然劳苦功高地支撑着母女二人的生活,却带走了娘亲年青的容颜,搅碎了她对未来的憧憬。

  她痛恨娘亲,痛恨娘亲还没生下她,就被爹抛弃;痛恨娘亲每次谈起爹,那无怨无悔的眼神;痛恨娘亲在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爹的好。

  她更恨,痛恨郭建安在成亲之日,当着满堂宾客绝情悔婚。她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了讨好建安,她宁愿毫无原则地委曲求全,甚至放弃做人最基本的尊严,却为何还是换不来建安对她的半点珍惜?

  她的心一阵阵酸楚,一阵阵抽痛,仿佛被人肆意撕扯、鞭笞着,直痛得她软倒在地,放声痛哭。

  展昭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琴音的可怕。它犹如一个冷血杀手,用钢刀剖开人的胸膛,将人心底最深的伤口,□□裸地暴露于烈日之下。

  他不想再看到昔日的挚友自绝于铡刀之下,不想再看到春妮泪眼中的伤心与绝望,不想再看到两位师父悲惨的死状,不想再看到彩云的血,滴在他的心头……

  他想停手,不想再弹下去了,也无力再弹下去了,甚至无力思考,无力呼吸。可他却不能停手。如今他和白玉堂都身受重伤,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彤云的对手。要擒获彤云,《追忆》是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放弃,也没有权利放弃。

  石府之中,众人已饱受煎熬,几乎难以承受。

  白玉堂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手紧抓着胸口,一手指向石顶上的窟窿,大骂道:“展昭!你这个疯子!你要杀彤云也就罢了,你想连我们也一起杀吗?”

  卢方也是面色苍白,跪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喘息着道:“五弟!休得胡言!还不静心运功调息,小心你的内伤!”

  “静心?”白玉堂一拳狠狠捣在地上道:“我倒是想静,可静得了吗?”心想:“展昭啊展昭,难为老天把我锦毛鼠白玉堂生得如此玉树临风,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你这只猫手里!”

  “静心”二字倒是提醒了春妮,她猛然想起展昭那句“无欲则刚”,心中寻思,此曲虽非琴蛊,但其意同样扰人心神,念诵佛经想必也能化解。于是叫澄因领头,带她和梅娘一同高声念诵佛经。此法果然奏效,不过须臾之间,众人心中的迷乱和痛楚便消解了不少。

  痛哭之中,彤云的心突然像被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痛不欲生,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可是一闭眼,便看到娘亲瘦弱的尸身,看到娘亲墓穴中破旧的草席,看到邻居的指指点点和嘲讽讥笑。

  可睁开眼睛又怎样?虽然不见了娘亲和邻居,眼前却是建安被朝廷正法的惨状。看着建安的头颅在地上无助地翻滚着,遭受围观百姓的唾弃与鄙夷,她想疾奔过去,护住建安的头颅,双腿却不听使唤;她想嚎啕大哭,倒尽心中的悲苦,泪水却已然干涸。

  她倒在地上,身体来回翻滚着,被乱石撞得遍体鳞伤。一幕幕锥心的过往,如轮回一般,在她脑中一遍遍的闪现,令她痛彻心扉。体内流窜的真气已完全失控,这副皮囊像随时要炸开一样!

  “救我……救救我!”痛苦与绝望让彤云忘记了展昭是自己的敌人,本能地嘶喊着,艰难地爬向展昭。

  此刻的展昭已不知自己是否还清醒着——面前的女子,生就彩云的模样,穿着彩云的衣裳,一身伤痕,满面凄楚,那伸出的白臂,张开的五指,仿佛拼尽全力,想抓住生命的最后一线微光。

  展昭弹琴的手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千万次地叫他“坚定,再坚定!”,他却分明感到自己的魂魄早已脱离身躯,飞奔过去将“彩云”救起。

  琴声没有停,而六根琴弦已变成六把利刃,每触动一根,指尖仿佛就被划出一道伤口。展昭如今才体会到什么叫 “十指连心”,指尖每被划出一道,心头也会被割上一刀。

  内伤的灼痛和心神的折磨已令展昭将《追忆》的曲谱忘得一干二净,他不知道自己弹奏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心中的思念与痛楚,迷乱与彷徨,期盼与绝望统统凝结在一起,奋力宣泄到琴音之中。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要弹琴了,只记得琴音不能停,万万不能……

  夜空中斑驳的飞鸟越聚越多,在夜色中狂乱地拍打着翅膀,焦躁地鸣叫着,相互冲撞。

  突然,彤云“啊”地一声惨叫,身子翻滚着凌空而起,双臂骤然张开,猛地一震,体内的真气全数爆发而出,将近身的几只飞鸟震得支离破碎。一阵夜风袭来,将彤云的身体,如枯叶一般,扫落地面。

  与此同时,展昭十指之下,六弦齐断。他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气血,将一大口鲜血喷在古琴上,冷月之下,血红如梅。

  石府中的众人听闻琴音骤停,一颗颗心都悬了起来。卢方和春妮立即从洞顶跃上地面,郭仲清也跟了上去,只留下受伤的白玉堂和不会武功的梅娘与澄因。

  卢方见彤云发髻散乱,满身伤痕,如凋花碎玉一般倒在悬崖边,便知她的武功已被废掉,不由得暗暗惊叹:江湖上用琴音伤人之事素有发生,然其法不过两种,一者是先下蛊毒,再以琴声催发毒性;一者则是将内力汇于琴声之中,借助琴音以内力伤人。而展昭今日,一未下琴蛊,二没用内力,单凭一首琴曲,居然破了足以称霸武林的嗜血魔功,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置信。

  春妮见展昭双眉紧蹙,一手按着心口,费力地喘着粗气,连忙上前扶住他倾斜的身体。

  展昭缓缓抬起头,看着春妮的眼神甚是迷茫,似乎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良久才拢住心神,扬手向彤云一指,对春妮道:“扶我过去!”

  春妮一怔,细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展昭道:“我有事要问她。”说话时,目光全在彤云身上。

  春妮看看展昭,又看看彤云,心里像被什么堵着,说不出的难受。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轻轻扶展昭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彤云。

  适时,韩彰已率官兵赶来,见此情景,没有轻举妄动。

  来到彤云近前,展昭却未开口,只是一直望着她。

  彤云用双肘支撑着身子,抬头对展昭凄然一笑道:“你……”刚说出一个字,就接连吐出两口血,她倔强地用袖子抹去嘴边的殷红,继续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展昭神色黯然道:“事到如今,你何必再隐瞒?”

  “也罢!我告诉你。”彤云骄傲地仰起头,仿佛她才是这场争斗的赢家,眉毛轻挑,瞥了一眼春妮,对展昭道:“不过,先让她离开!”

  春妮闻听,气往上涌,正要发难,看到展昭劝慰的眼神,顿时又没了脾气,对展昭道了声“小心”,便不情愿地退到了一旁。

  展昭目送春妮走远,回头问彤云道:“可以说了吗?”

  彤云满意得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奸邪的笑,悄声对展昭道:“我恨你!”

  展昭低眉道:“我知道。”

  “可我更恨连彩云!”彤云的眼中布满笑意,歪着头,戏谑似的道:“知道我要如何报复她吗?”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她粉——身——碎——骨!”“骨”字方一出口,竟已迅雷之势翻身跳下山崖!

  展昭大惊失色,想也没想,一步跨到崖边,纵身也跳了下去。脚尖离开地面的一刹那,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内力,根本救不了彤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如此冲动,只记得彤云坠崖的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紧握的匕首,又一次刺入彩云的腹中。

  这一幕,惊得在场的官兵目瞪口呆,他们万没料到,身为朝廷执法官员的展昭,竟会为一个钦命要犯,跳崖轻生。

  “展大侠!”卢方惊呼着一跃上前,也跟着跳了下去。春妮从惊愕中醒来,哭着跑到崖边,刚要跳下去救展昭,却见他已被卢方救了上来,不禁由衷赞叹钻天鼠的卓绝轻功。

  春妮见展昭虽已昏迷,毕竟保住了性命,这才破涕为笑。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一心铺在展昭身上,却没有发觉,郭仲清已悄然跃下山崖,随他深爱的彤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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