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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燃烧着的木石从城墙上划破夜空,如火雨般落入城中,许多民房已经被砸毁,有些地方被那裹着火油的木石引得燃起来,然后又被雨渐渐浇灭,腾起呛人的烟。从睡梦中惊醒的平民冲出家门,拖家带口在大街上奔逃,城内一片哭嚎。

  一骑穿过混乱的人群从被砸得狼藉的街道上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在城墙下猛地勒马。

  “文季呢?!”端木豫怒吼着翻身下马,一把将缰绳塞进迎上来的小卒手里。

  那小卒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身旁一身巨响,顿时水花火花四溅,骏马抬起前蹄惊恐地狂嘶着直立起来。小卒仰着头使出吃奶的劲拽住被火石惊得失措的马,滂沱的大雨打得他睁不开眼,他闭着眼睛大喊:“城上!文副将在城上!”

  通上城头的阶梯上雨水几乎流成了瀑,兵卒们逆着水流脚步急促地奔上去增援,向城上运送着滚石檑木。

  端木豫冲过去拨开一队扛着檑木的兵卒就向城上奔去,他刚在城上冒了个头,就迎面一只羽箭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端木豫一把将长刀从鞘中抽出来,挥着刀冒着箭雨两三步冲到女墙边,大吼道:“文季何在?!”

  “将军拿好!”哐当一声,一只阔大的包着铁边的木盾砸在端木豫的面前,有人在那边喊:“这边!”

  隔着雨幕传来文季的声音:“这里来几个人补上来!把中箭的扛下去!”

  端木豫捡起盾牌抵挡着不断射来的羽箭,朝文季那边冲了过去。

  文季背贴着女墙,手握着长弓箭在弦上,然后他一转身将那只箭从墙垛间射了出去,又迅速躲回墙后。

  端木豫冲到文季身边,他将头微微探出去飞快地看了一眼,城下杀声震天,连绵炽烈的大火竟然在雨中燃成了一片火墙,火焰热度逼人,将城墙都烤得发热起来,墙上的雨被蒸成了水气,越发看不清城下的情形,

  端木豫问:“敌军数目如何?”

  文季摇头,大喊:“太乱了,看不清!”

  忽然城下一阵山呼,然后一样东西“叮”地一声飞过来敲在两人身旁的墙头上,两人转头一看,赫然是一枚硕大的鹰爪钩,下面的绳索猛地收紧,铁钩尖锐的爪深深地扣入了砖石内。

  紧接着,敲击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来,远近不一,不知道多少这样的铁钩陆续扔上了城头。

  文季也抽出了刀,他从端木豫手里夺过盾牌,用盾牌挡着箭雨,探出身子去砍那飞钩在之下连着的绳索。

  谁料那绳索极其坚韧,他砍了数下,竟然毫发无伤。

  “别白费劲了,浸过桐油的千丝藤!”端木豫把文季扯回墙后,然后他吼起来:“弓箭手不要停!滚石檑木往下丢!”他吼完回过头问:“滚石檑木还有多少?”

  先前把盾丢给他的那个中年男人将一块极沉重的石块丢下去,然后凑到两人身边来:“大约不多了!没料到葛章人真打到阜邑来,城守大人只让准备了些以防万一!”

  端木豫咬咬牙,又大吼一句:“勾戟就位!不要让他们爬上城头!传令下去,让刀斧手也到城头来!”他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雨势有些小了,离天亮约莫还有三个时辰。

  端木豫又问:“城门如何了?”

  那中年男人道:“葛章攻到现在,碰都还没碰城门一下呢!”

  文季忽然道:“说起这个,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端木豫已经将背上的弓摘了下来,朝城下射出了三箭,他停下手:“说。”

  文季皱着眉道:“这样的雨夜岂不是最适合用来偷袭?葛章人来得出乎我们的意料,原本占了先机,但他们一开始就气势汹汹大张旗鼓,还在城下燃起大火,将原本好好突袭打成了蛮攻。”

  端木豫顿住了抽羽箭的手:“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若是葛章人打起仗来这样没有章法,那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攻下信庭防守最严的朔关?”

  文季说:“更奇怪的是,他们攻了一个时辰,却只是羽箭投石,攻城车和云梯一概都没有见踪影,现在倒又扔上了本该最适合用来夜间偷袭的飞钩来攀墙。。。”他顿了顿,问:“城中别处的防守如何了?”

  端木豫道:“主帅命我带人来北门支援,云奂麾下的南郡守军对阜邑城更熟,所以别处的防守都交给云奂了,其他人都在都督府里待命。虽然葛章到的这么快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按他们的兵力,若是分散开来,绝不可能攻破任何城门。”

  文季说:“但他们现在这样,也不大可能攻破城门吧?或许。。。他们根本没想攻破城门呢?”

  端木豫沉默了一瞬,他和文季对望了一眼,脱口而出道:“不好!”

  城墙西南的角亭里,一个十人的守城小队正在里面躲雨。

  “来,喝口酒暖暖身子!今天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夜里都有点冷起来了。”有些发福的守城卒将手里的酒囊递给身边的同伴。

  他的同伴长着一脸粗短络腮胡子,络腮胡子朝北面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红,仿佛能听到那些喊杀的声音。他摆了摆手:“不喝了,方才右将军来的时候不是叮嘱咱们机警着点么?要是喝酒误了事,可就没人担待得起了,你们喝吧,我一会儿再去巡一圈去。”

  一旁矮个结实的年轻男人推了他一把:“嗨,葛章人这会儿在北门和左军打得正欢呢,哪顾得上咱们这里。再说了,那群一过来就哇哇乱叫生怕人不知道他们来了的蛮子,哪用得着咱们盯着。”

  大家都起来,那个发福的道:“到时候他们真在下面喊叫起来,你可别吓得腿软。”

  络腮胡子也笑了,他想了想,也就接过了酒囊,灌了几口酒。新酿的米酒不太烈,入喉绵软,但几口下去湿透的身子的确暖了些。

  此时城头上的火把已经被大雨浇灭了,只有亭中的火把还燃着,照得被雨笼着的角亭里暖黄一片,越发显得亭外凄风冷雨,漆黑一片。

  络腮胡子抹了一把嘴,不经意地朝亭外看了一眼,忽然他刚刚热乎起来的身体又冷了下去,冷得似乎连血液都冻结了。

  那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那双眼如捕猎时的野狼的眼睛一般,闪着冷戾的光。

  城中居民大约都已经找到了地方躲避,先前在街上乱窜的哪些人影已经不见,天上的雨云也轻薄了许多,甚至开始透出些微的星光来。

  端木豫又在大街上策马狂奔,这一次他正从北门奔向城中的都督府。

  马已经跑到了极限,但他还觉得不够快,恨不得立刻马长上翅膀立时飞回去,这么想着,手下又加了两鞭子。

  忽然,前面的路口冲出了一群人影,那些人步伐轻而敏捷,看上去似乎是一群兵卒,一转眼已经涌到了端木豫正疾行的街道上,似乎还打算和他走同一个方向。

  端木豫大喊起来:“让开!让开!我有急报!”

  没想到他这么一喊,那些正跑着的人反而停下了步子,就那么堵在了路中间。

  眼看就要撞上,端木豫不得已猛力一勒缰绳,但马蹄在湿滑的路面上已经收不住,骏马一声长嘶摔倒在地,端木豫也被摔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爬起来怒吼道:“耳朵聋了吗?!都给我让开!”

  但是那些人出奇的安静镇定,只有摔倒在地的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它的腿似乎摔断了,只能在地上无助地哀鸣。

  端木豫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一个相当魁梧的身影从那群人中走了出来。那人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雨水从他的额角流过,然后顺着下巴滴落下来,打在他身上粗糙而坚韧的兽皮甲上。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武士,但并不是一个晋国武士。

  这无名的武士手里提着一柄没有鞘的重刀,制式简单,刀身漆黑。他走到地上那匹马身旁,缓缓将那刀举了起来,然后利落地一刀斩断了马的脖子。

  端木豫问:“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这似乎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但有时候人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只不过是因为内心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着答案不是最坏的那一个。

  没有人理会他,对面的众人大多都转身又重新奔入了夜色里,只剩下那个斩马的壮汉,他拄着那柄斩马如砍瓜的重刀拦在端木豫的面前,用略显生涩的口音道:“晋侯这次派来的都是你这样的小崽子吗?赢过我,我就告诉你。”

  他的语调里有着满满的戏弄和不屑。

  他面前的少年迈开一步,右手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弥漫在空气中的威胁感使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本能疯狂叫嚣鼓动着他逃离,但少年的心不能屈服。

  他说:“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我怕你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那无名的武士重新又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笑道:“好,那就让葛章的武士,见识见识你晋国的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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